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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警杯★小说】那些微痛的风景
原来这个张世新天天买馒头不吃,是拿去给邻村的一个女神经病人吃了。那天小孩子们跟着张世新走了两三里路,去到一段很僻静的公路旁,看到张世新正和那个女神经病人搂在一起呢,那个女神经病人正吃着他拿去的馒头,而张世新正用两只手在那个女神经病人的胸前乱摸。
有那么一段年月,我们当地的村民还是在山村里散住,大多数人都还是在家以务农为主,所以张世新就会有很多机会去给村民干活,来换一天的口食,还会有一包香烟,也还会有酒喝,有时候爱同情的乡民也会给他炒上一碗肉,这多半都是乡民们的善心所致。那一段日子,听说张世新还很傲的,在农忙季节,叫他干活的人家就很多,于是他就说:要是哪家不给他酒喝,他就不给哪家干活。
后来,乡民们都出来打工了,渐渐的人们都向往着集镇化,有了钱都在镇上建房了,那原来热闹温馨的乡村就变得萧条冷清了。这张世新也能跟着时代走呀,乡民们奔向集镇,他也就跟着进了集镇。还是用同样的方法去维持生活:白天给人干活,晚上就在那些房前屋后干燥的角落度过春夏秋冬的无数个夜晚。
前两年,我在家乡工作,也住在了集镇上,体验着美丽的集镇生活,也偶尔听到关于张世新的一些故事。有时候当一堆人老老少少聚在一起闲聊时,这张世新会突然就从街道上,从人们的目光中走过。还是挺胸收腹,迈着标准的正规步,两眼平视前方,对街道两边的人目不斜视,好象很瞧不起这些没事了坐在一起聊天的人们。他虽然不看人们一眼,但是这些人却好象对他的兴趣从来都没有失去过。每当这时,人们就会自然而然地说一说张世新的情况。于是就有了解他近况的人开始讲述了:
这张世新已经在老了呢,头发都白了,走路也没有以前快了,给人家干活看样子都没有力了。那天我碰到他给我隔壁家担牛粪都已经走不动了,走一步哼一声,走上坡路时半天才会撑一步。
是啦,都瘦得皮包骨头了。他自己也犯贱,那年国家让他住进福利院,可是他却要跑出来,真是拿他没办法哟。
去年冬天,天气很冷,下了好几场大雪,连地里冬天种的蔬菜都给冻死了。那些日子,我的小外侄女和她的一群小伙伴,经常在邻居家的吊脚楼下一间还没有完工的猪圈里去玩。因为旁边一间就关的几头肥猪,臭气薰天,被大人们发现后就去叫她们,不让小孩子进去玩。当大人们进去看时,里面用干草和纸皮捕了一张床,象狗窝一样。开始人们以为是这群小孩子住的家家,所以就没在意。直到有一天晚上,那家女主人到那间没完工的猪圈里去找个东西,才发现里面竟然躺着一个人,把女主人吓得当时昏倒在地。后来人们一起进去用手电一照,原来竟是张世新睡在那里。当时主人一生气就把他给赶跑了,第二天,主人就用木板把那还没完工的猪圈给封了。
后来那个冬天再也没看到张世新来过,也没听说他在别的地方睡的消息。
关于张世新找睡觉的地方还有一个有一点悲哀的笑话。说是有一天晚上,他到一家人的屋后一个草堆边去睡觉,当他走过去时,一条黄狗窜了出来并对着他叫。张世新就一边用石头打那条狗,一边对着那狗骂:哼哼,不要脸的老狗,这地方是我睡的,你再来和我争我就打死你。
再后来,我要远出打工的前一天傍晚,太阳刚刚吻山,美丽的夕阳装点着热闹喧哗的集镇,我走在小学后面一条相对宁静的小路上,为着将要远行的心而烦燥不安;为着心中那一份虚幻的爱而忧感伤怀;为着又一次与初恋相逢而感慨不已,情心波动。这时张世新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他在夕阳的逆光中向我走近。我发现,他真的已经老了,头发变得灰白,脸苍老腊黄干瘦,走路很慢,已不再象以前那样甩着两只手,昴首挺胸呼呼生风,但是腰却依旧挺得很直。他的两只手插在裤袋里,虽然已经是六月大热天。他走过我面前时也没有叫我,不是因为不认识。我记得张世新以有是爱叫人的,他不管认不认识,只要碰到都会叫的。他叫人也没有辈份之分,同一个人,他有时会叫你长辈,有时又会把你叫成平辈,但是记忆中他从来不会把你叫成小辈,这让人有些奇怪。
他就象个陌生人从我身边走了过去,我也转身目送他离去的背影。从后面看,一点也看不出他的老态变化,就那样孤独地走着,一连碰上好几个人他都没有和人打过招呼,就那样闷闷地走着,渐渐地消失在越来越暗的夜色里。
看着张世新那远去的瘦瘦的身影,我在心里条件反射的自己对自己说:这个曾经的民国末期的张乡长的二公子,曾经的张家二少爷今晚又会睡在哪一家的墙角呀?
写于二零一三年二月二十五日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