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喜，源自意外，我也着实惊喜了一把。打进来一个陌生的号码，当时我还考虑是不是要接。想了想还是接了——没准哪个朋友凑巧手机没电呢？
　　 “喂，您好，有什么事情可以效劳？”
　　 “是李斌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孩声音，很清亮，我一下子记起了那次偶遇。“你是那个，那个……”我不知道名字。
　　 “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本打算还你花钱，算了！”啪地一声，电话挂了。
　　 还蛮性格的，我就不信搞不定你。我马上回拨过去：“你着什么急？听我解释嘛！我想给你电话来着，可名片估计顺手给别人了。我也去遇你的地方找过，不信问你那公司的朋友，我去那公司打听遍了…….算了，我是错了，不解释，你下单吧，哦不，你……我请客，算我赔不是。地方你挑，把你朋友带上，谁叫我一个男人让女孩先打电话呢？”
　　 “这……不用吧，开玩笑的。不用，真不用！”听语气，不像是在客套。
　　 “别呀！我诚心赔罪，您就给个机会，好吗？”我这脸皮！没想到的厚。
　　 犹豫了下，女孩说：“那行吧，再选个时间。”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我可不喜欢拖拖拉拉欠着，难受！你在哪儿，位置，哦，东水区，那就全阁吧，你等着，我一小时内就到。”没等她回话，我就挂掉了，省得又生变故。我拿起桌上的话筒：“小林，定一束哦不，两束花，蓝天使，金枫，要快！”
　　 不一会小林就抱着满怀的花进来，羡慕地说：“真漂亮，李总，老见您买花，怎么不见花的主人呢？”
　　 “话真多！工作怎么没见你那么机灵？我打狗了，行吧？”今天心情好，我不打算拿试用期吓唬她。
　　 小林吐吐舌头，搁在文件架上，很麻利地走出门，带上。
　　
　　 【三】
　　 车拐进全阁楼前停车场，我一眼就看见了她。一个人？我有点奇怪。又在打电话，象牙白的小巧手机，握在她的手里，很夸张的一会笑，一会惊叫。距离着高高的台阶，听不清她的声音，但可以想象那声音很脆亮，很玲珑。我悄悄步上台阶，看着她那俏皮的动作，小巧却又活力的身姿，我突然明白了，这么个精灵样的小女子，看似柔弱，却用了一种绝对强悍的方式，长驱直入地闯进了我内心。柔弱有时是一把小刀，堪比手术刀，轻轻巧巧就能插入你身体，神经都来不及反应。
　　 “还在打扮啊？你撺掇我来，却让我好等！下回，下回你自己找他，破颖，快点的！”女孩还在嘻嘻哈哈，根本没注意我的靠近。
　　 “喂，这么热闹，谁呀？”我故意吓她，声音很大。
　　 “嗳哟！”她回头一看是我，“你是不是老喜欢吓人？哟，好美的花！给谁的？没人要记得给我啊！”她恢复了俏皮。
　　 “怎么一个人，不是让你带朋友吗？”其实，我倒真希望她一个人来的，可听她刚才的电话，我有点被计划的感觉。
　　 “快了……来了来了，你看！小颖，你还真费劲！麻溜儿上来。”她一蹦一跳地下去迎接。
　　 “你好，我叫李斌，你……哦，小颖是吧？”女孩挺漂亮，身材也不错，可刻意的靓妆，反倒破坏了自然。
　　 小颖极力装得大方，很淑女地伸出手：“对，小颖，你好！常听阿语说起你。”
　　 她的话我半点都不相信，因为，哦，原来叫阿语，真是好名字！
　　 “进去聊吧，站外面说话，呵呵呵，不太淑女吧？”我不想解刨别人的心思，很绅士地伸手请她们先行。
　　 来这里我不用预定，服务生很自然地把我们领进楼上宽大的雅厅。阿语没有东张西望，不等我拉开椅子，自顾自就坐下了，倒是看得出小颖的刻意，等我拉开椅子。虽然很隐蔽，她眼睛里我还是看到了对奢华的希冀。
　　 我把蓝天使递给阿语，金枫放在小颖面前。小颖很礼貌地致谢，阿语却极夸张地赞叹：“哇，好美！多少钱？够我半月工资吧！”
　　 “哪有？退回来的，呵呵。”我接过服务生的菜单放在阿语面前，“随便宰，我有心理准备。”
　　 “还英文的，哪国人来得多？装高雅！”阿语翻着看看，又递给我，“你看着办！”
　　 “不会吧？我都看得懂！”我笑道。
　　 “谁看不懂了？懒得看！反正我啥都吃。”她嘻嘻笑着。
　　 “是，就是不吃饭！”小颖接过话。她装得很内行地给服务生指了几道菜，我也点几道，然后问她俩：“什么酒？我看还是清酒适合女孩子。这日本子，喝酒都娘娘样，哈哈哈……”
　　 阿语真的什么都吃，可就是只那么一丁点地挑，不满意似的。
　　 我看着十几道菜说：“你就这么吃东西，怎么活的？不合口？说吧，想吃什么？”
　　 阿语看看我：“嘻嘻，酸不酸，甜不甜的，我喜欢吃辣的。有没有麻辣烫？”
　　 小颖对着阿语使眼色，像是说别老土了。阿语却不理会，还在说鸭脖子也行。
　　 这地儿没这些东西，我知道，可请客总得满足客人的要求吧？我叫进服务生：“那个谁，弄点咖喱，还有鸭脖子。”
　　 服务生表情有点为难：“李总，鸭脖子，我们……”
　　 “没有吧？好，你让那个谁，肉头过来，我让他去买。”其实我不是想告状，只是吓他。
　　 “别介，李总，您这不是让我挨骂吗？我去！”服务生搞得很紧张，“您等着，我马上让人去买。”
　　 “肉头是谁？”阿语顽皮地问，“看他吓得！有那么厉害？”
　　 “哦，一个朋友，他们老总。呵呵，开玩笑，我还真为难他？”我笑看着阿语拨弄着那只大龙虾，“用手！要不，我帮你？”看阿语还笨拙地弄着，我真要动手时，电话响了。
　　 “谁呀，我忙着呢！”这时候的电话，多是狐朋狗友。
　　 “我！你孤家寡人的，忙个屁？过来，今天我自由。”
　　 电话声音在这安静的餐厅里，显得很大，我抱歉地对两位小姐笑笑：“什么破手机！大周啊，怎么，你老婆闭关了，那么嚣张？”
　　 “废什么话？我倒想你那样，可不是年少无知，被套牢了吗？”大周很无奈的语气。
　　 “不说了，朋友在，挂了啊？”当人面老打电话不礼貌，我可是有修养的人。
　　 “谁呀，是小姜还是平洲？我也去，哪地界？”大周看来真的想放纵——机会难得。
　　 “你别来煞风景！”我对阿语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女朋友呢，你来算咋回事？”
　　 “你？”电话中传来爆笑，“你有那情商吗？笑死我了。”
　　 “那你就去死吧！”我恶狠狠地摁掉手机。
　　 看着阿语津津有味地吃着鸭脖子，我也被引诱了：“真那么美味？我尝尝！咝……好辣呀！水水水……”我等不及服务生，忙起身找凉白。
　　 阿语笑得前仰后合，好一会才停：“有那么夸张吗？我觉得还不够辣。”说着，又拿起一个放嘴里。小嘴唇都通红红的，像个熟透的小樱桃。还不辣？我百思不得其解。
　　 曲终人散时！我想不出别的玩法，只好提出送他们回住处，阿语立马响应，搞得小颖张张嘴只好闭上。
　　 上车时，那谁？小颖想坐前面，我故意横着胳膊装不知道，她只好坐了车后。那女孩，看她坐车上故作优雅的，怎么那么别扭？倒是阿语没心没肺地研究着车上的摆设。
　　 “这蛤蟆是金子做的吗？挺沉的。”她掂掂又放下。
　　 “铜鎏金，我傻呀！招贼来砸车窗？”我喜欢她的天真无邪。
　　 回到家，我有点失落。看情形，阿语压根就没想做今天的主角，是陪太子读书了。家里空荡荡的，我什么都没兴趣。还是打个电话问问吧，就算她拒绝，知道结果也就省心了。
　　 “阿语，我想问你个事……你有男朋友吗？”懒得拐弯，我直说了。
　　 “啊？你想干什么？”听语气，阿语警觉了。
　　 “干嘛这语气？我想有个女朋友，我喜欢你，你同意就同意，不同意算我冒昧了，行不？不强求。”我出汗了，不知道这样说合不合适。
　　 电话沉默了，看来还事情没绝望。
　　 “你就这样交女朋友？可真冒昧！呵呵。”阿语语气不那么干巴巴，有了点色彩，“小颖挺好哇，她可喜欢你了。”
　　 “别打岔，你同意不同意吧？”我很清楚小颖那种女孩，不适合我。
　　 “喂，你这算不算强迫？就不容我考虑考虑？再说小颖怕是要怪我的！”阿语声音柔柔的，倒像是在请求。
　　 就像是生意场上谈判，最后强势一分，那利润可就有可能是两分。我趁势强攻：“我压根就没想见她，是怕你抹不开，我就喜欢你。我没交过女朋友，我长得也凑合，我那什么，都还过得去，你就勉强答应吧，好吗？”我觉得我说得够温谦卑微的。
　　 看来找女朋友和做生意差不多，这招凑效了。虽然电话中她抱怨还没好好享受被追的过程，但总算默许了。
　　 我也有女朋友了，再也不是大老粗，所以，带出去招摇是必须有的过程。阿语的柔美、单纯，让他们后悔不迭，直呼白活了。然而，惊艳过后，因为阿语不会矫情，也不在意在我那帮狐朋狗友面前白痴——背地里几个哥们老说她老土，有时候我也会觉得没面子。我也曾想改造她，让她在物质面前有点品位，例如，鱼子酱就算你不喜欢，也不能捂着嘴往卫生间跑。可无论我怎么努力，她还是觉得大排档比酒店更好。
　　 其实我讨厌装模作样，既然她喜欢，我也省钱，就不要强求吧！我也硬着头皮陪她吃那些不知道什么内容的麻辣烫、鸭脖子……
　　 她太容易满足，衣服名不名牌无所谓，就喜欢不停地买、逛，乐此不疲。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比不过女孩——她太能逛了，从浅水埠到东门，再从东门到大都，灵活得像游水的蛇，再多人她也很从容的穿行，且半点不显疲态，倒是我像个老头，步履蹒跚的跟不上趟。
　　 “阿语，回去吧，我实在走不动了！”我说的是实话。
　　 “你不是身经百战吗，这就腿软了？我还没逛够呢，下次别这么早闹啊！”阿语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很顺从地跟我往停车场走。
　　 送她回住处，我想着该回公司看看，她却摸着脚，眼巴巴地望着我。
　　 “怎么了，疼？”
　　 “嗯！”
　　 “好吧，我给你揉揉。”脱下她袜子，脚趾头都红了。“下次还这么疯吗？我以为你铁脚呢。”
　　 “不了，你轻点！”
　　
　　 在我的眼里，女孩就是为金银珠宝而生的，可阿语确实不同。大周的酒会，自然需要捧捧场，阿语虽说心里一万个不愿意，还是穿起我买来的礼服。就她的话怎么说？对，孔雀开屏似的，俗气！酒会很热闹，人们很无奈，说着口不对心的客套话。阿语越发显得闷，我提议去另一个大厅，那儿都是未婚青年在折腾。
　　 阿语喜欢跳舞，我不喜欢但会跳，可还没来得及进入舞池，小姜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一把拉走了阿语。看着他们翩翩起舞，我恨不得一脚踹死小姜，却又觉得没风度，只好去阳台抽闷烟。半支曲子没完，阿语找过来了。
　　 她从我指尖取掉香烟：“老公，怎么不高兴？”
　　 “没有哇，我怕污染里面的空气。”
　　 “老公，我对他们说头有点晕，不想跳，就过来找你了。呵呵，我乖吧？”阿语仰着长长白白的脖子，等着我的夸奖。
　　 好像差点什么？我还没来得及细想，阿语的胳膊就就缠过来，像条柔软的玉蛇：“老公，是不是嘛？”
　　 “那是，阿语最贴心了，知道老公在吃醋！”我抚摸着她柔柔的粉腮，“要不我们回去吧。这种场合，也就报个到罢了。”
　　 “那才好呢！回去，马上就走！”阿语几乎是拉着我跑。
　　 还是家里好，躺在床上，也不用顾忌形象。
　　 阿语开始卸妆：“老公，来帮我把后背的拉链拉开，我讨厌这种衣服。”
　　 “好好，下次换一种，”我没费力就拉开了，“很容易嘛！咦，宝贝，那条铂须链子呢？我刚才就觉得差点什么。”
　　 “哦，没戴，在脖子上冰冰的，我不喜欢，上次小颖来玩，我给她了。”
　　 “什么？”我一把扳过阿语，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姑奶奶，你知道那是多少钱？”
　　 阿语一怔，忽忽眨着眼:“你不是说才两千多吗，仿冒的。”
　　 “我那是怕你嫌费心劳神的，故意骗你。十多万呐！”我真恨不得拧她耳朵。
　　 “啊？”阿语的眼睛像极了受惊的小鹿，“我我我……”
　　 “我什么我，难道还能去要回来，我能让你丢这个脸去？算了吧，以后少来往！你不懂，小颖可是啥都懂，她是不是好几天没来了？”
　　 阿语嚅嚅地说：“是有点怪，原先老来，前天我打电话她说最近有点忙。”
　　 “我没骗你吧？记住，少来往！”
　　 “嗯！”阿语使劲点点头。
　　 这不是第一次，我想，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挑掉商标的服装老送人，阿语不懂，以为便宜货，可小颖懂。我这姑奶奶呀！人，大概就是虚伪的，一个不物质的女孩，是我梦寐以求的，阿语的不物质，现在却差点让我物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