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不去了。”我支吾着。
　　 “去，去，陈老师，又不用你出一分钱，白吃白喝，去。”老钱说，似乎故意气黄永鑫，又似乎在急于赶我走。
　　 “嗨，就是，钱老师今晚有重大活动，他可不想你打扰他哦。”
　　 我知道黄永鑫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们三个都有自己的房间，一到夜里学校肃然无声，谁都想在这时候干点什么。
　　 我不再表态，我想去去也无妨，反正就一路装傻呗。
　　 吃了饭，有几个人开了几辆摩托车来到学校，车是好车，铃木的、太子的；来的人都是机灵人，其中有一个就是那天晚上在酒吧打架的那个。见到这架势，我突然有点后悔，可也来不及了，我被挤在摩托车中间，呼啸离开了学校。
　　 刚出村子，黄永鑫提议，要不把张丽旋叫上。大家都说好。我以为是另一个叫张丽旋的女孩，但也在想这个张丽旋就是中午和老钱去她家家访的张丽旋吧。是另一个年轻人打了电话，叫张丽旋到村口来，三驾摩托车等着你呢。
　　 一会，张丽旋来了，果然就是中午那个张丽旋。我有些懵。我想张丽旋见我也应该很吃惊，可以说我一天内跟了两队人马与她见面。但没有，至少表面上张丽旋很平静，她很老练地和大家打了招呼，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学生了，人们也不拿她当学生。见到我，她说：“陈老师，又见面啦。”
　　 “你爸不会追出来了吧。”其中一个问。
　　 大家都笑。
　　 张丽旋说：
　　 “我还怕你妈追出来了呢？”
　　 私底下，大家都在说张丽旋的厉害，和她妈吵架，从来就没把自己当儿女过，像是邻里之间的两个悍妇，不相上下。
　　 “张丽旋，什么时候去深圳啊？”黄永鑫问这话时，三驾摩托车已经奔驰在去往镇里的沥青路上了。
　　 “你怎么知道？”张丽旋问。风把她的话吹成她的发丝一样丝丝缕缕。
　　 “有我不知道的事么？”
　　 “我知道谁告诉你的了。”
　　 我想张丽旋是在怀疑老钱告诉黄永鑫的。
　　 “是你告诉他的，陈老师，你真靠不住哦。”张丽旋突然看着我，她怀疑的竟然是我。此刻，她大概丝毫都没想起老钱来。
　　 “他是靠不住，但挺得起啊。”有人大声说。
　　 “切，别把陈老师带坏了，人家可是写文章的。”张丽旋看着我，“你可别学坏了哦。”
　　 ……
　　 看来这帮人是镇里迪斯科的常客，轻车熟路，三驾摩托车先是在大街上突突奔驰，路人纷纷避让，后拐进巷子，左拐右拐，路本不曲折，他们非开出艰难来，以炫耀车手技之过硬。他们的车技确实都是老钱之辈所不能比的。当然，车子也确实好。我看见张丽旋趴在一个车手的肩上，颇为享受的样子。这让我想起一部电影，刘德华和吴倩莲的《天若有情》，那些飙车的场面经过镜头的演绎，确实对女孩子具有致命的杀伤力。除了张丽旋，还是其他三个女孩，相比之下，她们在装饰方面比张丽旋要出格，但没张丽旋好看。我们一共四女五男，当然我可能是他们计算之外的，也就是多余的。
　　 在一个叫大富豪的迪斯科歌舞厅，音响大到可以让人的心脏感觉难受。他们喝酒很凶，我中途跑出来几趟，如果自己有摩托车，我大概会先行离开。最后一次出来时，黄永鑫跟在我身后。他问我去干什么。我说没什么，有点困。黄永鑫笑着说：“跟我去买点药，保你不困。”我一下警惕了起来，心想他该不会是要我吸毒吧。他凑到我耳边说：“是春药，今晚有好戏。”说着他走了。我没敢跟上。我紧张得要死。我想着那四个女孩今晚都得被脱光衣服，都得被人压在身下——当然也包括张丽旋。这样的想象带着某种莫名的兴奋，但害怕和难受，还是把兴奋按在最底下。我为什么会感觉难受？四个女孩当中，其他三个我都没见过，她们不是学生，至少目前不是了，我倒不为她们担心什么，她们既然接受了这样的游戏规则就理应承受这样的后果。倒是张丽旋，她让我难过了起来。我想着如果生活可以如电影那般演绎，我大概会壮足胆子，进去，拉着张丽旋离开，英雄救美。当然那样是要付出代价的。
　　 重新进到歌舞厅，发现黄永鑫已经回来了，他什么时候走进大富豪，我都不知道。气氛已经发生了变化，所有人都上到舞池跳迪斯科，摇头摆脑，疯狂得很。张丽旋也在上面，她跳舞的样子使之更像一个成熟了的女孩。我都替她感到危险——她的身体在扭动着，散发着肉欲的味道。我想，她们已经把药都喝下去了。她们或许并不知情，或许知情，却也假装不知情。说到底，她们还是愿意接受这样的游戏的。
　　 罢，我又何必替她操这个心呢？我不是她的爸妈，也不是喜欢她的老钱。真没那个必要。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时候舞池里打了起来。一片混乱，几乎看不清楚是谁打谁。我退到了门口，以防被纷飞的酒瓶子打中。这时我看见一个和我们一起的小伙子跑了出来，从摩托车的前避震处拔出了一把长刀。难以想象那里竟然还能藏着一把刀，看样子随时等着打架。那人拖着长刀进了歌舞厅。我简直吓坏了。打架的正是我们那帮人，对方不消说，肯定就是镇里的一伙人。在别人的地头打架，慢一步就插翅难逃。我想他们比我还知道此理，于是我先跳上一辆摩托车，等着他们。
　　 能看出他们经验丰富，速战速决，前后不到五分钟，所有人都上了摩托车。等摩托车开到大路上，我才知道坐在我后面的竟是张丽旋。她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我的后背上，当我意识到我的背后正被一个女孩的胸脯紧贴着时，血液一股脑涌了上来。车开得飞快，三辆摩托车都把油门拧到了底。张丽旋双手绕到我的小肚上面，紧紧地抱着。可是我的下身正在膨胀，我生怕这样的膨胀让张丽旋的手触碰到，别说是作为一个老师，就算一般的朋友，这都是很难堪的事情啊。
　　 半路，三辆摩托车都开始慢了下来。他们开始大声说话，能闻到浓烈的酒气。他们说起刚才的打斗场面，说谁被他的一酒瓶打中了脑袋，谁又被他的一刀砍到了肩膀。他们竟还能说出对方的名字来，看来已经是知己知彼。有一个说他流血了。有人问没事吧。他说没事，皮外伤。他们还说起打架的缘由，说马青山那屌毛摸了张丽旋的胸部，张丽旋一脚踢中了他的睾丸。架就这样打起来了。
　　 但张丽旋没说话，她似乎睡着了，在我的肩膀上。但她的手却一点都不老实，这让我很受不住，我知道她是喝了药的。我努力让自己的下体冷却，可她的手不罢休，一点一点去撩起那团火，最后干脆把手伸进了我的裤裆，抓住了我的阳具。我穿着运动裤，很容易就被进入了，我后悔没穿上牛仔裤，那样她就轻易进不去。可她已经抓住了我的阳具了——这是多么尴尬的事情。
　　 我都快哭出来了，实际上整个身体又陷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当中。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还从来没有异性的身体这么亲密接触过我的身体。我浑身的血似乎都汇聚到了阳具上面，像是一个盆子已经装不下水了。我喷泄而出。我感觉到了羞辱。
　　 回到学校，老钱还没睡，他在拉二胡。老钱其实还会弹吉他，但他本身又是教数学的。从这些看，他的确是一个多才多艺的人。
　　 老钱停下二胡，问我：“好吧？”
　　 我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好，或许他知道张丽旋把手伸进了我的裤裆——这是不可能的，他怎么也想不到张丽旋会跟我们（正确说应该是他们）在一起。我没打算告诉他这些。
　　 我急于回宿舍换裤子，没什么心思和老钱说话。但老钱似乎想对我说什么，他在校园里一个人拉二胡这么晚不睡觉似乎就是等着我回来要告诉我什么。
　　 他说：“嗨，他们都是一群什么孩子呀，之前大多还是这里的学生，开摩托车，喝酒，泡女孩子。黄老师我是劝过他的。你呀，刚来，当然你也可能在这里呆不久，不管怎么样，你可别学他们。你是老实人，不用我说，你都知道，你跟他们走不到一块。你好好写文章，将来当个大作家。到时别忘了我老钱哦。呵呵。明晚开始我教你拉二胡，学点有用的东西，比什么都强。当然，就看你感不感兴趣。”
　　 我刚要告辞。他又说：“张丽旋，今天带你去她家的，那个张丽旋，人家是个好女孩。真的。现在村里好的女孩不多了，都很现实了，很开放了。去镇里去得多，有的去了深圳东莞广州，回来后就把身边的妹妹都带坏了。怎么说呢，也不能说带坏，总之就敢乱来了。才多大，交个男朋友，几天就可以去镇里开房了。有的连房都不开，没告诉过你吧，这学校，半夜就经常有人翻墙进来，钻到教室里乱搞。第二天去上课，一地的纸巾，甚至连内裤都落在课桌上了。学生们笑，跑来告诉我。我去了一看，他们围着看，显然都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了。你说，这算怎么一回事嘛。我守着，如果还敢来，就给狗男女一把沙子。总之，这个村里就这样，有点钱，都有恃无恐了。
　　 ——我觉得啊，张丽旋还没变坏，可她最近也老喜欢到镇里去上网。上网也没什么不好。但我就担心她学坏。你知道嘛？网上很多不好的东西。你应该是知道的，你肯定也会上网。我想我得陪她去，看着她，像是我小时候在家里放鸭子，看着，别让它们跑了，吃了别人家的庄稼，毁了别人的园地，还会被别人追打——我想我是她的老师，无论课堂还是课外，我都得负责她的安全。你说是吧。——她说她要去深圳了，我想她是吓唬我的罢——现在的老师都没我这样的了吧。我不是说你的不是。你也不会在这里呆多久……”
　　 我说是。我说我洗澡，等会再和你聊。
　　 他说好。
　　 我上了二楼宿舍，迅速换了裤子。我本是想下去和老钱多聊一会的。我突然感觉他是个有趣的人。但我在二楼的阳台上看见他的身体被屋里的灯光拖出一个长长的黑影，他说他守着学校呢，不让年轻男女进来乱搞，忽又觉出他的怪异来。于是我喊：
　　 “钱老师，很晚了，先睡了，明天早上我还有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