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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人史集 ——系列小说三篇


作者:昂芳 布衣,182.0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340发表时间:2013-07-01 08:25:11
摘要:他成为这样脆弱的一个人,即,无有幻想,又千方寻找正统的那类人,想来总是有迹可循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地被跌倒,被神所不救。人史的不稳在初来时显现,也会染指那以后的行……

人史集
   未稳
   好久没有见到玛丽亚了。自希望丧失、人性迁变以后,历来如此,不会有新的变化。见不到新的人,受不到新的果,生命就这样地被耗掉了。
   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尽管失掉了她的音息,忘却了她的样貌,那影响却始终还在,还遗留在那地,不曾被人所玷染。他总遥望着她的归期,千辛万苦地等着她来,为此而受尽了煎熬。
   因为这生,古来竟然无撑扶。这“文明”正呈了另一种态势,眼看陷入错乱的误区。那初时的信约被束不顾,归来改现了饥渴的色芒,竟从无得出眷上的施宠……
   他成为这样脆弱的一个人,即,无有幻想,又千方寻找正统的那类人,想来总是有迹可循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地被跌倒,被神所不救。人史的不稳在初来时显现,也会染指那以后的行——正如命义被取替,使行被撤袭,一切个人的迷惘都是从此间开始。
  
   他是快要死的人了,胸口闷堵得发慌,全身都剧烈地哆嗦。自她离去后,这冷落搅得他筋疲力尽,面现淤伤,整日处在一种焦急的状态之中。半夜里,便带着惊吓的面孔,涕涕嗒嗒地哭;到了白天,无端见了人,亦是如此,还未完全看清了人的样貌,就掩面失声地哭,哭……整日里想着人心,想着那苦境中的年年月月,真不知道这其中到底需耗多少代人的身意。
   在他这样的青春年华,误入这样的场地,每逢望向那其中的肆行,他就难过得要哭。为此,盼望匿失,人想受限,一切又将要重来……
   至于他所滞留的这地方,这样的村庄就很奇怪。在这周边,尽管有大批的作物种植其间,但这萌生,阻嶂不了那改换。惨暗的覆压,一切都入寂定,看不出本来的向往所在。可怕的成份从这里发散,也来加急那遍荒饥谨的、动人心魄的哭——那哭带着以往书本撕裂的声响,遁入到那些状如草穴的人家当中。那里面的人究竟靠什么而活?他们怎么就不悔悟?这饥渴,他们又能忍耐到何时?
   在他一脸愕惊地望着这犹未走出的天与地时,他就生了焦渴的惧怕。
   那时,他遇到了一个面带安慈的异人。那人一边将周遭的景色尽收眼底,半露的笑意便想邀他坐下来。因为教育始终还未普及,他的爱,他所期盼的、所不能亲近的美好,正在不可终日地转向流失,他又怎可这样轻率地来同人谈论命运的无常?
   他便凄苦地站在一旁,他有什么好向人诉说的呢?这惨痛,他又不是不明白!
   因为他在这里,面对着太阳下落的那方,就并非只他一个人。为此,他因带了美的意图而来,沿途经过长远的物与景,就不一定非要同这人聚坐在一起不可。
   他就一脸凝泪地看着那人。从那人的面目来看,什么也看不出来,没有任何的特征,能表明他曾掌悉着大部分的学问。他认真瞧视着那人。因为他是那种一旦跌倒,就轻易不愿爬起的人。因为希望迟迟不来,他作为这样一个“无可指摘”、又不知前途凶恶的新人,不可能什么都要一一来过——不可能一面执守他的初生地,而又侥幸地于某处见过他人;他以为他一定具有着某样特权,那种超脱于年代,又关乎日下生死的那类决定,或许正在他的酝想之中。他以为他是一个航海家。
   他就走到那人跟前,想求他一起寻回那个少见的、去了异地而不归的女子。
   但那人疑惑地看他,面上充满了同情,他就无法可想。那形境,一直入到他心间,关注着他命运。他便冒失地问他:是否已看到过那人,听说过那个人的事迹?
   那人一言不发地摇头看他。当询问到她的样貌之时,他又有些顾虑了,他该如何形容她呢?他费神想着他们之间的种种故事。当初,她又是怎样想的呢?
   他无可奈何地走开了。沿着路迹不分的玉米地边缘,磕磕绊绊地走远。是否她已经死了?这漫长久远的不见,是否真能说明:再也不会见到她了呢?
   那么,她确已死了吗?他紧抓着这念头不放,心内哽咽得要哭;但到了这紧要时刻、这生与死的边界,他不予表露任何感情。他在尽性想着那人的华美,想着她的出现,到底影响了几多代人……
   玛丽亚这个名字,是由他所添加的。他的那个心爱的人,她并不叫这个名字。他不知道为何要叫她玛丽亚,但谁又能明了其中缘由,谁又曾真正地见她?不,她并不真叫玛丽亚!事实上,并没有她这个人,一直都没有听说过她的消息;那时,她还只是个少女,还只是个无邪环境里生长的可怜人: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未脱稚嫩!因他了解她,正如现今的他自己——不再是他所期待的那个人,亦不再是他所疼痛的那根骨……
   不,她并不很美。从人的观念来看,她的肌肤并不细腻,脸形谈不上完美,姿态亦非雍容大方。这在人中随处可见,无论何时,只要我们想,哪里都会有这样的人;可是问题就出在这里,就现身在这年代当中,总教人放心不下。因为一旦到了冬天,严酷的寒风与冰冻,便会使她的脸庞冷瑟得发紫。以至用手扶上额头,当她迷茫时,那凝显的苍白久不能散。仿佛血液被抽干,她随时会倒下去似的。那时,她总生病,一病就是好几天,很难再在公共场合里遇到她;笑的时候,亦无美的意象。每逢笑起,她的眼睛便微皱,但很能开拨迷雾、扣人心弦。一旦来到她身边,你就很难再愿离开……
   她常常躲避于那些生人的面孔,好像这很需耗她的心力似的。她不关心的事有很多,在那时,别人都相伴着走上热闹的街玩啊跳啊时,她就躲在一间小屋里,独自默默地哭,哭,直到再也没能见到她这个人……
   玛丽亚的笑是迷人的,教人永世不能遗忘。那渴望的美好,现在没有了,将来也未必会有!
   直到他去了多处,重新来到这地方、找到了这见证,他才感到此际他是多么地亲近于她。不管如何,他确曾心潮万发心仪过她的原貌、她的那种风情,在她那里,当然也有苦难,也有煎熬。命运的嘲讽始终未能消止,但他生之所想的,也就是她这个人,无关乎她的种种来历。
   要他说出她的真实本意,她所经过时发散出来的芬香,这是何其地难!问题就在于,他无从说起……
   那天傍晚,一个呼吸促短、满脸焦灼的信士,并同一个陪伴者,正心神慌张地经过这村口。
   在这凄深无边的寒夜当中,他们兀然遇到了一个陌生的来人。虽然他们见过那场面,心中仍起伏,一直挥之不去。但他们并不感到害怕,他们模糊地见那人一动不动地立在路旁,便谨慎地问道:
   “你是谁?”
   那人不答。直待他们走了去,看清这人的面孔,积郁的胸中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说道:
   “啊!原来你并不知道我们这处发生的事。你没有见过那场面,那情形,我们的先知死了,死因却很不明。……不知为什么,他全身抖颤地说不出话,胸中的气将要脱离他。他便趁这弥留,逐一向我们这些人望去,并缓缓伸出了一根食指——我们都不知道那是什么。在悲恸中抬起头想问之时,他长久地弃离了我们。我们原指望他是地上的神魂,是来拯救我们这些人的,可是他到底死了,我们该怎么办呢?”
   他们便垂头叹息起来,觉出了他们此后非常的命运。
   他们又渐而想到了另一层,那迟迟不敢说出的大疑问。他们开始望向他,只觉得这人可信,可让他们的内心变得平定下来。因为那讳深的疑惑一旦藏得久了,就有可能被人所遗忘,就不会再经提起了。他们便趁这出行,这万端磨折的来降之前,忍不住说了起来:
   “难道你竟没听过一毫传闻?那么你又来自哪里、为什么还站在此地呢?我们最感可怕的事发生了,因为有人看到过。我们爱慕的人中曾进了他新躺的墓间,亲眼看到了那异样的发生;虽然这还不完全可信,还没有得到足够的证实。但我们的先生确已不见了,那里成了空乏的所在,不见了我们所仰授的人——这就足以令我们感到惊心动魄了。事情的发生也许还不止于此:我们当中的一个自缢死了,别一个正躲在了暗处埋头痛哭——我们之间的脱离竟是如此地凄凉无助。这庇护变得危颤,什么都支撑不来,世乱搅得我们不得安宁,也许再不会有那样好的时日了……那么,你这是要往哪里去呢?既然你都已听说了,为什么还不愿止住你莫名的心绪呢?快随我们一起走吧,到了那里,我们所建的殿所,自有你的一份新求……”
   听说那里人的形貌不比别处,他们同守一座庄大的旧殿,于这身外都彰显异能。那里的人都张严峻的口,直言这来历;他们融进万众,逢人便讲譬语。又食不饱腹,终夜遐思,只为告白那降来的灵光异事……那里的情形不可想象,冥思始终延伸不到。
   因为孤苦暗寂无声地到来。因为即便此际,他也一直在思想,在想着他的玛丽亚:为贫乏而忧焦了心神,将那相约的事抛诸脑后——忘了感到惊异,忘了这人之前是什么,此后亦复如是,不会有大的变革……
   为此,当他摒弃了那来路,他似是觉到那“光”忽喇得一合,便不自禁猛打了一个哆嗦。望着离去的那两个信士,那么,他确已无处可去了。
   在这村庄的光景,影影憧憧,一切都如原始的那般可怕。他在一家的柴堆前倚坐良久。后来,他又来到一条藤草延远的僻静路上,在那里,茫阔原野的低朦处,霜雾降了下来,他在前面迟疑着看到了几间形似牛群的小屋。他走近前去,想证实这迷惑。因为他的心内一紧,以为这相熟,玛丽亚可能到过其间。可是又折返了回来,那里也不过是疏荒的所在,并不曾有人到过此间。
   他迷转地步向一团芜杂的林内,最后便一直深入,决不想回了。
   到此形境,他又进入了那“光”的所在。隐约听到了一种歌唱,那躜动中的欢声笑语;他于湿冷的林间巡回往复着,整个的心胸便一直望着那团炽热而率真的火——这火的魅影颠扑不灭,在他的内里发生着变化。不管如何,这并不同于他所到过的某处,他以往的那些想念。只有在这里,他才能看到了那影踪,才能清晰想到了那名目……
   到了一片开阔地。那是在过去丰收时所形成的一个辗谷场,人都无忧无虑地躺在一堆火旁。当他走向近前,只觉他们沉浸地在唱:
   “我的体力正衰弱,骨骸难滋长,
   当我抬眼,泪面哟,
   看你这胸膛,我们乐意呀,
   我们将同往……”
   当他想到玛丽亚,想到她不能与他同看这场景,便难过地哭了。他想,这遗憾是无论如何不能重补的了。他莫名想到了他曾看过的那种书本,那其中的章节,就如眼前的这景象,这哭令他什么都不须想了。整个的担负得以静待下来,因为这火就如那“黄金”,这人就如那永恒,又何必重弃这里再寻其他?
   他不让哭泣发出声来,不愿受这身边人的干扰。他惴惴坐下来,坐在他们的当前,只身迎对他们的所为。他不管他们做着什么,不问他们来自哪里,不去猜想这缘由,既然他们都团守于这里,他便无心再问。
   他什么也不问,也并不去探听,只牢牢看视着那火,全身心投入到那火的身形变化中。一旦沉浸,就很难再从此脱离出来了;他冷,可他到底还是看出了某样不同,就又想起了他的玛丽亚。想到了她的瞒而不说。
   他又怔怔望向那躺在地上的人们。那是些生人的面孔,彼此挨得很近,神态又都如此地伤劳疲惫。他们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他相信他们不会受到任何的惊扰。
   他失神地哭着,望着这样一群人的外貌。只感到这群人恁极柔情,并不理会他这样一个人的到来……
  
   申命
  
   虽然这里是医院,曾有那么多的缤繁人声穿往其间,但到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看不到以往的那种场面,感受不到其中的那些人。因为这里被空置以后,这里就失了生的气息,简直不能想象还有谁来。即便在此种年代,这未救的、没落的人心,还是看不出将有什么新变化。
   在这走廊的入口,无缘无故散了一地的纸屑。想是自玛丽亚的远离,这里就成了抑郁的所在,空荡荡的遍布凄凉,再不会见到她那个人了。
   太阳落了下去,在人眼望不到的云霞之处,仍然掩着她羞眉顺眼的脸庞。那光辉,黄金般得映着这楼堂,这死灰一样的孤寂。附近的建筑也已朽观,当初,他的玛丽亚就总坐在这沿阶而上的平台上,望着那伤兵的情形不住地埋头痛哭……
   玛丽亚是纠结的。一面充满了热诚,悲怜地凝望那多舛的身躯,泪水盈满了脸颊,一面就徒伤地怨忧自己为何不早死。整个心儿碎了一般,身心无力地蹲伏下去,什么都支撑不来了——那场面,就总教人不忍细看。当初,他全心围绕着玛丽亚,眼见她有那么多的悲伤,便将这周围的场景全然疏忽了,并没注意到她那个隐微变化的人。
   那时,惊惶的攘哭波及外街,所有的深陷都被一起投入了惨寰的天地之间,连他的玛丽亚都不能幸免。玛丽亚缺乏坚韧的心神,面对这罪恶的扩延郁郁不得镇静下来。她在忧患地啼哭,却又始终无法可想,只能在这人所不闻的后觉处,连这入世都将要荒没无踪了。
   就如现今挂在墙上的那副画作,那其中女子噘起的嘴唇、手间玩弄的花束,她一直都像是在阐明着什么。卑污招来光明,侵压促使进步……这伤痛,还未失了本意,还一直停留在这地。但生平余烬,想是都一一定止了。再要从中寻找旁遗,从那未参的凄冷之内寻这起端,只怕都已太晚,他的心爱已不在这里了!——就如有人惊叫过后,就转身迅急地离开,再不会从中显出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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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是一系列颇有深意的故事。《人史集》,所谓“人史”,或许就是将人的历史吧。作者从自己的角度,通过一些有象征性的文字,将人类发展史中的某些片段,用自己的笔墨展现出来。这个系列的故事,其词句是比较有特色的,使用了很多的心理描写,并且在笔法上,特意向一些译制类小说上面靠,让人感受到了一种异境,一种别样的感觉。推荐阅读。【编辑:施云南】【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3070207】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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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施云南        2013-07-01 08:27:45
  很耐人寻味的一系列故事啊,总觉得,在故事之中,隐含着深深的意味,令人细细品味,难以忘怀。感谢赐稿。祝您创作愉快,多写好作品。
我无所凭依,只有文字,是战斗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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