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寻凉西行去，
　　 雨后更见满眼绿。
　　 洞穿一脉太行石，
　　 孤山口外云居寺。
　　
　　 五台山火车站，并不在五台山，而在沙河镇。乘中巴经一小时20分，渐行渐高，蜿蜒而上，会感觉酷热慢慢退去，凉爽袭来的时候，就到达了台怀镇。这里才是五台山的中心。当然进入镇子之前要经过一个设有收费站的关卡，这在商业旅游兴盛的今天似乎不再奇怪，只是价格还是令人吃了一大惊。
　　 所谓台怀镇，（我独自臆测，并未得到确认）其原意大概是被五台山怀抱于中的意思了。而所谓五台，即北台、西台、南台、东台、中台。节日期间，人群熙攘，大多是来许愿的。除了那些背包整齐的户外运动者们，几乎没有人到达过上述五台。
　　 黛螺顶则是台内的小峰，上面有漂亮的古刹。这是游人必去的庙宇之一，据说文殊菩萨就在这里。通向黛螺顶的道路有三条：一条缓坡，陆续有骑着马的游人上上下下；一条索道，牵引着那些懒惰而时尚的年轻人；较陡的南坡有一千多级石阶，倒是挤满了各色气喘吁吁的朝拜者。那些台外小寺的和尚，衣着褴褛，三步一跪，匍匐而上，令我感动。到达峰顶的大成殿，我又看见一支奇怪的队伍，由一个白发夫人引领，一男三女，二十几岁模样，干练而漂亮，着牛仔休闲打扮。那头型穿戴，潮而不俗，一眼便可断定不是大陆游客，表情虔诚而神往，也是三步一跪，硬硬地叩首于大理石地面，膝盖和脑门上的泥土似乎浑然不觉。我想他们也大抵是因了老夫人的教诲来还愿的。那老夫人，精神矍铄，神态安详，必是他们的祖辈了。
　　 另一个去处是五爷庙。那就是个热闹的集市。人们争相把大把的钞票投进功德箱内，毫不吝啬，并捣蒜般地赞美和祈求五爷。五爷是龙王的第五个儿子，生性脾气暴躁，喜爱热闹。但脾气好时，常能满足人们的心愿。所以五爷庙中的还愿人，会点上一出杨家将，在戏台上大唱几天。五爷像座落的殿前，挂满了各式还愿者的锦旗和匾额。看来五爷还真是个热心佛。
　　 五爷庙的院中，香火最旺。旺到什么程度呢？朝拜的人，竟不敢靠近香炉，要远远地将拜过的香投进炉内，稍不注意，会被烧伤或烤伤。我曾担心风大的天气如果管理者不加控制会引发火灾。五爷倒是安稳如山，高兴地听戏，不在乎小民们的折腾。我想他自有灭火的本领。
　　 如果再去五台山，我就会首选去普化寺了。镇内的公交车会将你送达门口。这里安静了许多。下午两点，是僧人们集中上课的时间。各寺庙的僧尼正赶往这里。一会儿，楼上的大厅内传出诵经的声音，那节奏和佛乐，才让我领略了一些佛山的意境。
　　 普化寺的建筑很是气派，院落层层叠叠，直达后山。但一些厢房的屋脊和屋顶都已经破败不堪，有的已露出其中的泥巴。我尤其喜欢那些奇怪的屋脊和飞檐的雕塑。廊柱的承台雕花也很漂亮，古朴而动感，会令你流连忘返。普化寺的香火袅袅淡淡，游人不多。而来者，大都默默跪拜，不肆声张。
　　 跟随游人奔向龙泉接了两瓶水，一喝，很是清凉。旁边有人说，刚刚我们在上游山里洗脚了。我对他说，“那也是圣水。”于是他的女朋友嗔怪他：“你看人家！”
　　 夜晚和早晨，台怀镇的空气湿凉透人。一定要着外套的。据说北台台顶的清凉石和山里的六道木有驱邪安神功效。这倒是特产了。用特产串成珠子的工艺品朴素而大方。我见到几个南方人各自挂了许多大个长串的念珠在脖子上，似乎比试谁的更多更长，很是炫耀的样子，有点滑稽。另一个特产是五台山台蘑。我在镇上的摊点里遇上时就忍不住狂嗅一通，那山里泥土的野性气味足以诱出口水。于是，回到驻地，怎么也得点上一盘台蘑炖土鸡。结果还真不如想象：土鸡倒是很像，台蘑却打了大折扣：除了数量不足外，那味道甚至不如我闻到的生蘑。我猜想，那做出来的蘑菇必是被换了等级了。如果真要吃台蘑，最好买点干货自己回家做了。
　　 回程依旧是中巴车满载，盘旋而下。山路陡峭而峻险，据说冬天雪大的时候封路不通。我看着路侧修路新辟的山脸，许多岩石就要滚落。别说下雨，就是刮风大了也会掉下来。谁知道哪块石头会砸在哪辆车上呢？还好。有五爷保佑。进了趟山，许多庙没有来得及拜（据说有一百多座寺庙分布于各个台上），许多神没有来得及请，倒是看了许多政府兴建旅游工程的痕迹，看了许多香客游人僧侣的面孔，总感觉有些东西与圣地不谐的。成百上千年前的修行者从没想过要把五台山建成一个热闹的城镇；而那些古老的佛教建筑群真的喜欢被一次次扰动？
　　 只有两种人让我敬佩：一种是那些并不参拜庙堂的户外运动者们，他们装备整齐、带着帐篷，专走无人小路，直奔山顶，去登顶自己的心灵之峰；另一种是那些五体投地、一路匍匐而拜的朝圣者，他们每迈一步都念念有词，令你不得不心怀恻隐、生发慈悲之情，他们是真正的信仰者。而大部分人，却把这里当成了风景旅游区，当成了嬉笑怒骂的拍照景点，当成了求得功名利禄的转运基地。菩萨有灵，真的会如此功利？
　　 心在何处？心归何处？五台，真的会关注那些执意迷途的灵魂吗？
　　 2010-06-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