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头目说：“都到外边晒太阳，伸伸腰。”
　　 于是，一个接一个走出监室，一字形排开，手抓楼道边铁栅棍，作伸腰扭胯活动，再蹴下或坐下晒太阳。
　　 接着，田室长让六、七个青年人犯抄《值日制度》和《行为规范》，因为全室只发了二三份小黄皮册子，不够用。
　　 田头目说：“眼过千遍，不如手过一遍！来，我也抄！”
　　 只听见稿纸上的沙沙声……
　　 一个武警班长站在马管教的小房门外，面前放着军用被褥、军鞋和一袋苹果，还有２００元钱的票据。
　　 马管教说：“西上８室，周侠下来领东西！”
　　 田室长说：“老汉！下去领东西！报告管理员！”
　　 周侠说：“报告管理员！”
　　 马管教说：“下来！”
　　 周侠、田室长下了楼，见是送东西。周侠一会才认出是亲戚。
　　 亲戚说：“这是被褥、衣、鞋，苹果，还有２００元钱条子，你拿去！你儿子来过。”
　　 周侠说：“谢谢你送钱、送东西！”
　　 周抱上东西，拿上钱条，走上楼，进了监室，将东西放在头目处，又将钱条交给田。
　　 田高兴地笑了笑说：“你那亲戚当什么？”
　　 周侠说：“听说是省武警总队一个班长。”
　　 田说：“噢！”
　　 周侠夜内睡不着，想起前几天给儿子写信要钱要物的事来：
　　 三号头目说：“老汉！你过来，给你纸和笔，快给儿子或妻子写信，天冻了，让寄棉衣、被褥等，再让寄５００元来，２５日送来！”
　　 周侠接过一张稿纸和一支圆珠笔，思索着：不是公安局已经提来崭新的被褥和皮袄裤了吗？价值１４０元啊！
　　 田头目还以为周侠不会写这种信，说：“斌娃，你写个样子，让老汉抄一下就行。不要让老汉写与案子有关的话，就说‘这儿生活艰苦，一天两顿饭，饮食太差，一定让送生活费５００元来！’简单一页纸！”
　　 于是，三号头目立即写了个“样子”，周侠基本照着抄了一遍，又写了信封，交给斌娃。
　　 第二天早晨，田头目才看了信的内容，认为没问题了，才让斌娃贴上五角钱的邮票，送给楼下马管教审查后寄出……
　　 下午２时，午休起来后，贾管教来监室说：“所内规定，每室每月收闭路电视费３０元，从每月室内交钱票上扣除！不交者停放电视！”
　　 二头目点头哈腰说：“好，行！”
　　 田室长从其他监回来说：“刚才贾管教来干什么？”
　　 二头目急忙给田一支香烟，点着火说：“贾管教通知收电视费。”
　　 田头目说：“这我知道。他妈的！这收费，那收费，每月能来多少钱？！咱号子有近１０个人家内不寄一分钱，吃什么？喝什么？”
　　 只有背过管教不在场时，田才敢发几句牢骚话！
　　 这时，电视机闪了几下，显出了所长清瘦的面容，接着是所长讲话：
　　 “……总的看，汉所还不错，受到局长表扬。但据我掌握，问题也不少：从卫生方面来说，北楼、西楼、南楼比较起来，西楼、北楼好一些，南楼就差一些，女人本来卫生应该好，但手纸乱扔，气味难闻。有的以为是女人，违犯《监
　　 规》不好处罚。怎么不好处罚？我看，应和男人一样，违规就打板子。你再不改，就照样打屁股！
　　 “２０个人的监室，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地板擦得干干净净，便池及时冲洗，没有一点尿味。这才符合卫生要求！
　　 “还有，有个别监室出现打架，是犯人头打一般人犯，这是不允许的！今后，再发现殴打人犯现象，就要杖责！打你１０棍，屁股痛一痛，就会改正……
　　 “前几天，咱所开展了象棋比赛和歌咏比赛，搞得不错，省歌舞团的指导老师认为有两三个尖子唱得很出色，停一会要发奖品……”
　　 在所长电视讲话后，监室自动开展了讨论。
　　 其它犯人不敢说话，怕说错了受罚，只是洗耳静听监头两三个人说话。
　　 田头目说：“打南楼女人屁股，怎么打法？脱裤子后再打？”
　　 二头目说：“打痛了，屁股往上一翘，就看见那西湖景了！”
　　 田头目说：“你能打炮，如果是你打屁股，早挺硬插进去了！”
　　 二头目笑着，不觉羞。
　　 田头目说：“过年时，监所人少，我悄悄去过一次南楼，女娃在监室只穿裤叉和短衫，阴部圆圆一块，真诱人发疯，马上抱住美美弄一顿，只需扔给一盒香烟就行！”
　　 三头目说：“隔着铁栅门，怎么弄？”
　　 田头目说：“你真笨！晚上，她尻子翘起，躬向栅棍缝处，你粗长硬硬的家伙急速往内一戳！美的人直哆嗦！但不能把精射进去！如射到内边，怀孕了，就罪上加罪！”
　　 二头目说：“听说原来处理过一个年青管教？”
　　 田头目说：“就是，那是大前年我刚入监不久，听说一个年青管教，找南楼女犯一个个训话，你们想，训话是在管教办公室，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门一关，有多少日不了？！据说这个管教日了不少年青美貌女子，不过，有一个最漂亮的舞女怀孕了，这下才发案了！你想，肚子大了谁看不见？这个管教开始私下让监室女头作工作，让悄悄打胎，这美女就是不愿意，一定要在监室生下这个小孩！有人给这美女出点子，说不引产的话，监所就必须把这美女放了，可保释生娃。结果，只好处理开除这管教了……”
　　 三头目说：“那才美了，一个开除，一个保外，两个一结婚，生个亲娃，组成幸福家庭！”
　　 大家哈哈一笑……
　　
　　 牛管教说：“西上八，罗斌开厅！”
　　 罗斌、李五各自“报告管理员提审”后，乘车到法厅去了。
　　 隔了一个小时，牛管教又吵：“李源，西上八；王云飞，西下一；西下四，李五，， 提审！”
　　 李源，王云飞走后，几个头目议论了一番。
　　 二头目说：“李源这一伙诈骗案，按新《刑法》衡量，２８万，数额巨大，他至少也要判１０年以上徒刑！”
　　 一个小头目说：“从情节上看，诈骗了一辆汽车，值２８万，李说他分得了
　　 ４万，应按４万给李量刑。”
　　 二头目：“人家法院、检察院都有内部量刑尺寸，据说６０００元以上就算数额巨大了，诈骗、盗窃的数都按６０００元以上或以下分界。”
　　 另一个小头目说：“‘杨桃’你拉别人沙发，家俱折了多少钱？”
　　 杨桃说：“折了５９００元，不够６０００元，估计判大刑三年。”
　　 小头目说：“你不是说沙发不是皮革的吗？怎么算５０００多？我看总共值二、三千元！”
　　 杨桃说：“唉！咱大专毕业，当交警，派人拉别人家东西顶账，变成了盗窃犯？捉我那天，家属、街道办人山人海，把人丢扎啦！”
　　 小头目说：“天下那有公理？人家掌权，暗中塞钱，就把你娃送这没风处来了。”
　　 中午１２时后李源提审回到西上８室，由于牛管教吃饭去了，手铐未卸。
　　 田头目从其他监室过来问：“斌娃开厅没回来？”
　　 二头目说：“没有。”
　　 田头目问：“李源，家里怎么没寄钱来？”
　　 李源说：“不知道。”
　　 二头目问：“不知道？你他妈诈骗赃款４万，给了你情妇几万？”
　　 李源说：“１万。”
　　 二头目说：“给了１万，那你写信怎么不给情妇写？偏给一个远亲写，你耍什么花招？”
　　 李源说：“我没有。”
　　 二头目说：“你还嘴硬，靠墙蹲去！”
　　 李源靠墙蹲好，田头示意二头目处罚。
　　 二头目脱下疙瘩的塑料布鞋，说，“把舌头伸出来！”
　　 李源伸出舌头。
　　 “啪！啪！”舌头尖出了血。
　　 二头目问：“再胡说不？”
　　 李源说：“二大哥，不了。”
　　 二头目说：“马上给爱人写信，十号把钱送来！送不来时，你就小心着！”
　　 李源爬在地上，用手帕擦了嘴上的血迹，写起信来……
　　 下午三、四点钟，罗斌才回到监室。田头目急着知道判决情况。
　　 斌娃说开了：“法厅就在商场后边，不是那个大法厅，而是一间不大的小房子，只一个审判长和一个书记员，再就是我和同案犯，还有我二老婆。审判长宣读了一下判文，我同案犯判１年半，我被判１年。宣读后，我们没意见，就到饭店请人家吃了顿饭，和二老婆说了说话。她说，过几天判决就下文了，已蹲８个多月了，再蹲３个月就团圆了，回
　　 运城原开酒店。”
　　 田头目说：“你老婆私下花了多少钱？”
　　 罗斌说：“私下花了两万多块。”
　　 田头目说：“唉！你吸毒判刑总算有了期限，而我，爱人在外边已花了３万了，才把材料由市检退到区检！”
　　 罗斌说：“退到区检，由区检开会研究一下，证据不足，你就会放了！”
　　 田头目说：“我已经蹲了两年另三个月了！把人都快急疯了！硬说我在饭店盗窃外宾钞票是团伙，数额巨大！我就一个人偷了一点钱，硬说首犯在逃！”
　　 罗斌说：“你不需生气，很快就会放你的！”
　　 二头目说：“对，斌娃分析的准确，马上会放！”
　　 四个小头目：“大哥马上会放的！”
　　 田头目说：“不说了，吃饭！”
　　 二头目说：“康师傅两袋，四川炸菜一包，烧鸡一个，把腿肉放在碗内，红油辣子。”
　　 田头目点了一下头。于是二头目、三头目、四个小头目忙开了：有的取带铁丝的饭盒，有的取方便面和榨菜，有的倒开水，有的从床下抽出纸板。二、三头目将一盆水端到墙角，一人提饭盒，一人用打火机点着纸板烧饭盒。饭盒中的水和方便面慢慢煮开了。于是灭了火，小头目飞快地把盆水和烧的黑纸板灰，倒入茅坑，“河南”立即用水冲下，不留一点痕迹。
　　 田头目坐着一个厚枕头，用毛巾衬着，端着大洋瓷碗，用筷子一捞，吃着红油红油的康师傅，又夹着铺板上另一个碗中的烧鸡结肉，吃得头上冒热汗！二头目急忙取了一个新毛巾，给大头目擦了额上的汗水。
　　 田头目吃了一半多，说：“不吃了。那鸡肉，你们吃吧。”
　　 这时，二头目急忙接碗，将剩的少半碗汤倒入便池。二、三头目开始吃那鸡肚子上的肉，吃得津津有味，把几个小青年看得直流涎水。
　　 晚上，都坐好面南看电视录像，《少林小子》，从头打到尾，年龄大的昏昏沉沉，年龄轻的嘻嘻笑笑。
　　 十时拉电铃，这是睡觉的命令。二头目说：“都撤！快铺床睡觉！”
　　 四个小头目迅速给三个头目铺好床，又给他们铺好床，其他人犯合上铺，撒尿后立即脱光睡下。
　　 田头目毫无睡意，便给二、三头目谝起了他的少年往事：?
　　 一个新中国成立后出生的少年，戴着红领巾，背着书包，和同学们挽着手，笑盈盈的跑到公园小学念书。国旗，五角星，天安门，国歌，拥护中国共产党，热爱社会主义祖国，毛主席是中国人民的大救星……从小在心灵上熟记了。
　　 一天，两个高年级的男生，在上学的路上欺负田英班内的一个姓李的女同学。李少女被打哭了。
　　 田英抱打不平，撵到高年级教室，四个人打了那两个男生。这下惹了祸，给了田英开除处分。田英临离校门时，李少女眼含泪花，目送这位保护她的英雄！从此，父母打田英，田英跑向街头，开始了流浪生活，被社会的坏人勾引，干起了偷盗犯罪活动，曾被劳教三年……
　　
　　 星期五上午。
　　 田头目说：“桥娃，明天你的刑期满了，一千元伙食费咋交哩！”
　　 桥娃说：“大哥，我是无家可归的孩子，父母离异，我从黄陵流窜到西安作案，‘翻把’了，这监狱虽苦，不自由，但有馍馍吃，我真不想出去，想在这呆一辈子。”
　　 田头目说：“你胡说啥？今年才２０虚岁，嫩得很！出去毕竟自由的多，找个工作干干，娶个媳妇，生个孩子，热热乎乎。”
　　 桥娃说：“找工作？正式工人都精减了，谁还敢用我这犯人？娶媳妇？这辈怕没向了，谁家姑娘能看上我这丑八怪，三只手？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叫媳妇往那住？”
　　 二头目说：“不会租一间房，一月才百元左右。”
　　 桥娃说：“二哥，如果出去，现在就身无分文，吃饭钱没有，回黄陵的车费没有。”
　　 田头目说：“这样吧，马管教来了，我给你说说，再给所长说说，家内没人管嘛，让免交一千元，放人！”
　　 桥娃说：“多谢大哥！”
　　 隔了一会，马管教上来点名，田头目说：“马管教，明天桥娃刑满，娃可怜得很！无家可归，你给所长说说，免交一千元伙食费，把娃放了！”
　　 马管教说：“可以。”
　　 下午，宁涛家内来人接。牛管教喊：“西上８，宁涛，一分钟！”
　　 周侠悄声说：“河南，‘一分钟’说啥？”
　　 河南说：“这儿喊‘一分钟’，就是放人的专用词。”
　　 周侠说：“噢。”
　　 田头目说：“宁涛，相处一场，老兄器重你吧？”
　　 宁涛说：“大哥器重我。”
　　 田头目说：“你回闫良飞机厂后，到下月十号，你给我送几本武侠书来。”
　　 宁涛说：“一定！一定！”
　　 大、小头目说：“宁涛，走好！”
　　 宁涛说：“衣物就留下分用吧，我就不要了。”
　　 三头目说：“那毛衣我就穿了。”
　　 宁涛说：“送给你。”
　　 宁涛走后，大小头目便议论开宁涛在西安打群架的事：
　　
　　 康复路附近，两个长毛青年正在一个小摊旁买香烟，出言不逊，调戏卖东西的少妇。
　　 宁涛与另一名青年从家取来卫生纸，发现两个流氓调戏自己的爱人，上前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