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春去春归(小说)
只一句话,婉儿内心坚固的堡垒瞬间倒塌。他低下头,灼热的呼吸吹在婉儿的脸上,他吻住了她的唇,她亦热烈地回应他的吻。此时窗外漫天烟花,星光与焰火遥相辉映,热烈而缠绵。
那夜郑磊对婉儿讲了他的故事,他说他和妻子是在一个巷子里长大,彼此是邻居,在同一所学校读书,长大后顺理成章相爱结婚,可是,好景不长,有天他从外地回来,推开门竟然看到妻子和一个陌生男子在一起,那一刻他傻眼了……
漂泊半生,所有的尘缘亦不过如烟花,刹那绚烂之后,随风凌乱成一吹即散的尘烟。原来,生活竟然残酷到不留一丝余地,那段时间,他像失了魂魄一般,身体在孤单旅行,而灵魂却一直在路上漫无目地的行走。
没有人能预知多年后他在徐记意外邂逅了婉儿,他觉得枯竭的情感又被注入了春风,从此,他又寻回了灵魂的归宿。
时间在一秒一秒过去,婉儿静静倾听郑磊诉说离别后的相思苦,仿佛一梦间又回到了从前风花雪月的青春时光,她甚至贪婪地想,如果这只是梦,但愿她永远不要醒来。
第二天,天刚亮,婉儿拉着郑磊去凤城老街看古董,街上还有昨晚烟花的残屑被风吹着飘来荡去。婉儿牵着郑磊的手,走过这条长长的老街,有不少婉儿熟悉的店铺主人向他们投来探询的目光,婉儿只装作看不见。
郑磊陪婉儿在凤城玩了一整天,临别时,郑磊从衣兜里掏出一枚钻戒给婉儿戴在左手无名指上,婉儿翻来复去地看,她惊呼原来他这么细心,竟是有备而来的。郑磊慧黠地看着婉儿,笑而不答。
徐记门口梅树下,郑磊再次拥抱了婉儿,他叮嘱婉儿一定要等他回来安排好一切之后来娶她,婉儿挥挥手微笑着点头。
“哎哟,看这难舍难分的,我的心都酸了,要不你随他去了吧!”不知何时,婉儿的身后站着说风凉话的陈鹏。
婉儿和郑磊的情深意长已被陈鹏看在眼里,他对郑磊记恨在心,无处发泄之时便来徐记找碴,起初婉儿不理会陈鹏的无理取闹,谁知陈鹏却并不肯罢手。
(四)岁月重逢
郑磊回到了他所在的城市,他心里却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婉儿,想起她的嫣然浅笑时他也会无声地微笑起来,想起她眼神里流露的忧郁他的心总是很疼很疼,也许这便是爱了。
婉儿依旧每天打理徐记春饼铺的生意,偶尔她会在闲下来时脑海里浮现郑磊英武挺拔的身影,他说话的表情,他走路的样子,他保护她时全然不顾一切的霸气,每一个细微的触动就像一颗小石子投落在湖心,激荡起一圈圈涟漪。
过了元宵,凤城的春天来了,老街上徐记门前的两株梅树发了新芽,枝干上的点点梅花开得艳若云霞。婉儿站在梅花树下凝神思量,一抬头间与一个眼神交错而过,婉儿的心不禁颤抖了一下,是他吗?
十二年了,他居然会出现在她面前,又见冯子轩他的眉宇间显然多了几分浑厚与沧桑感,一别数年,婉儿犹忆起他唇角边的几分凉薄。
“婉儿,是你吗?”冯子轩走上前来,光阴流离,他依然认得婉儿,因岁月将她修饰得更加优雅。
“子轩!”婉儿惊呼!她的意识有几秒钟的空白,之后才反应过来。
“嘿嘿,有情人终于相见了,真是皆大欢喜!”婉儿才注意到子轩身后竟然还站着一脸讪笑的陈鹏。
还没等婉儿说话,陈鹏已经先入为主把冯子轩让到了二楼一间包房里,三人相继落座,冯子轩的目光一直在婉儿的脸上游离,是乎想揣摩婉儿的内心是忧是喜。
陈鹏极尽恭维地和冯子轩寒暄起来,婉儿恍然明白了,冯子轩从来没有来过徐记,这是他第一次来看婉儿,当年父亲接婉儿回家时,陈鹏也随同父亲一同前往,除了陈鹏从中穿针引线,还会有谁呢?她没来得及细细揣度陈鹏的伎俩,冯子轩来得太突然了,她脑子里早已乱作一团。
多年前,婉儿狠心离开冯子轩,她亦是伤痛欲绝,她当年走得绝然,绝没有想到过有生之年和冯子轩再次重逢。多年来她也试着遗忘,遗忘那些不堪的往事,只当那是一个被岁月风干的伤疤,谁想到冯子轩的到来却再次挑起了她心底的痛处。
“你们俩难得相见,我就不多说了啊,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们慢慢聊!”陈鹏欠身和冯子轩客气着说道,转而又饶有意味地看了看婉儿。
婉儿狠狠地瞪了陈鹏一眼,陈鹏不理会婉儿,转身笑呵呵关上了房门。
“婉儿,你还好吗?还有,我们的女儿是不是很高了?你不知道,这么多年,我有多想你!”冯子轩激动地拉起婉儿的手。
婉儿抽回自己的手,略微平静了下,然后呷一口茶幽幽地说道:“多年来,我只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遗忘,时间改变了你我太多,如果这是宿命,我早就认了!”
“婉儿,你听我说,当年我父母为了冯家的产业后继有人,曾答应我,如果你生的是男孩,他们会同意我娶你为妻。你知道我和前妻根本就没有感情,可是,命运捉弄了我们呀!你生的竟然是女儿,我在父母面前无言以对呀!你可以体量我的难处吗?婉儿!”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你为什么要来呢?如果你不来,我会过得很平静!”说完,婉儿垂下眼睑。
冯子轩还是重复着他当年的借口,这样的托辞对婉儿来说徒劳无力,说什么都是错爱了,即便是她遇人不淑,他又何苦再来提醒她过往的不堪经历。
“婉儿,你和女儿跟我回去吧!你看看你终日操劳,头上都长白发了,只有我能给你最好的生活!”冯子轩不理会婉儿的漠然,他凝视着婉儿说道。
“冯子轩,你要我回去继续不明不白地做你的地下情人吗?我和你早就没有瓜葛了,就连妙雅也不会认你的,你走吧!”婉儿听到冯子轩的告白,她极力克制着情绪,她的镇定与端庄维持得实在艰难,心内郁结的忿闷终于发作了出来。
冯子轩看出婉儿的决绝,他也步步紧逼道:“婉儿,你是不肯跟着我回去,还是你心里已经有了人,将你绊住了,是不是?”
婉儿听完冯子轩的话,不禁彻底冷了心,原来他是容不下她爱上别人,难道她除了冯子轩就不能再有新的生活吗?
“我们的女儿在哪?让我见见女儿,好吗?”
冯子轩终于坦白了他的心思,即使分开了,他也做不到祝福对方,这便是冯子轩的真面目。
婉儿实在有点承受不了冯子轩对她感情的连番轰炸,再与冯子轩多呆一分钟,她可能就要崩溃了。于是婉儿想到了郑磊,他若在她身边,天大的事都能给她扛着。
(五)情感对决
婉儿靠在徐记二楼的后窗边给郑磊打电话,话筒里传来郑磊温柔的声音时,婉儿终于忍不住落下眼泪。
“郑磊,你快来吧,我快支撑不住了!”婉儿哽咽起来,她实在无法再掩饰自己的脆弱。
“婉儿,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呀?是有人欺负你吗?”郑磊焦急地询问。
婉儿在电话里把冯子轩来徐记的前后经过向郑磊讲了一遍,郑磊听罢,长长吁了一口气,是缘是孽终究是躲不过,该来的迟早都会来,他想此事早解决也好,他打定了主意要来徐记一趟,也是为了见证这场爱情对他最后的宣判。
“婉儿,等着我!”郑磊放下电话,心里充满太多复杂的感受。
婉儿似乎心里有了底气,她要证明给冯子轩看,现今她爱上的人究竟有多爱她。
“哎哟哟,新欢旧爱齐上阵,你的胆子也忒大了些,你就不怕郑磊来了之后会醋意大发,到时候会有什么结果,你可想好了?”不知何时,陈鹏站在了婉儿身后,他一定是偷听了婉儿和郑磊的对话。
“你不用拿郑磊说事儿,冯子轩是你请来的吧?你的伎俩你我都心知肚明,你不就是想让冯子轩带我走,好成全了你成为徐记的主人吗?父亲为何在临终时把徐记留给我?你怎么从来都不好好反思你的言行呢?”婉儿一看到陈鹏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她就无法按捺心头的火气,她毫不留情地奚落陈鹏,就想灭灭他的威风。
“再说了,是我怕郑磊还是你怕郑磊呢?我看你是心虚了吧?”婉儿看出了陈鹏一提到郑磊就有几分忌惮之意,她明白那次在徐记郑磊给了陈鹏一个严重的下马威。
陈鹏听婉儿如此说,翻了翻白眼儿,“我怕他做什么?这本就是我们的家事,再说你跟着那姓冯的只有享清福的,他那么有钱,真不知道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徐婉儿气得真想把手机砸到陈鹏脑袋上去,成天跟这种人周旋,真是疲惫不堪了,现在又多了一个冯子轩,她想还要留着精力对付姓冯的,她不禁摇头苦笑。
在郑磊还没有到来之前,婉儿带冯子轩见了女儿妙雅,冯子轩带给妙雅很多礼物,可妙雅对冯子轩的态度一直是冷冰冰的无动于衷。
郑磊特意乘坐飞机赶来,婉儿亲自去接他,刚下飞机婉儿就抱着郑磊哭了出来,郑磊拍拍婉儿的背,连连劝慰婉儿“放心,没事的。”
郑磊到了徐记,陈鹏把冯子轩叫到一间清净的包房,坐下来开始一场三人的情感对决。
冯子轩一直黑着脸,满脸陪笑的只有陈鹏,很明显陈鹏是巴不得冯子轩和婉儿再续前缘,他好接手徐记的生意。
“嗯嗯,我先介绍一下,我是陈鹏,是徐记法定的主人,今天为了我妹妹徐婉儿和妙雅的未来做考虑……”
说得真好,你何时当我是妹妹了?婉儿白了陈鹏一眼,陈鹏才结束了他说了一半的开场白。
“我不喜欢拐弯抹角,冯子轩你要带走婉儿和妙雅,你拿什么给她们幸福的未来,你是准备休妻再娶吗?就算是这样,你有没有想过婉儿的感受?”郑磊望着对面的冯子轩质问道。
“我……我就算不能休妻再娶,至少我能让婉儿过上好日子!因为只有我是爱她的……”冯子轩站了起来,信誓旦旦地说道。
“什么叫好日子?你说的好日子指的是金屋藏娇吗?如果婉儿稀罕这样的好日子,早在十二年前她就不必回来了,你觉得婉儿是这样的女人吗?所谓幸福不过就是一粥一饭,喜忧同担,寥寥余生,安然厮守,这样的日子你给得起她吗?可见你口口声声说爱她,你并不懂她!”
冯子轩听郑磊如此说,他一下子坐在椅子里,拍了拍脑门,是的,他懂她吗?
郑磊的几句话说得婉儿心里既甜又酸,绕过千山万水,最懂她的人就在眼前,原来,看一个人的城府有多深,只需看他对人待事的态度就可见分明。
陈鹏被郑磊说得一愣一愣地,他亦没有想到郑磊这个看起来粗枝大叶的家伙竟是这般细致体贴,所谓高山流水觅知音,原来他才是婉儿的知音呀。
这场对决无疑输的必是冯子轩,可是冯子轩却输得并不甘心,因为他不能输得太彻底,他要拿出最后的筹码。
(六)春去春归
“好好,我知道你和婉儿情投意合,我成全你们,可是,我要把妙雅带走!”冯子轩再次站起来,指着郑磊和婉儿咬牙切齿说道。
“不行!”婉儿一听冯子轩要带走妙雅,霍地站了起来,她没想到冯子轩竟出此下策。
“行与不行,由不得你!当初妙雅入的是我的户藉,你带妙雅离开时,我们拟好了协议,如果女儿不满十八周岁时你就结婚的话,我将收回女儿的抚养权,这你不会也忘了吧?”冯子轩说着从包里翻出一张盖有双方签字的协议书,指着上面的签字给众人看。
“这招太绝了,不怪是商人!”陈鹏冲着冯子轩竖起了大拇指。
婉儿颓然跌坐在椅子里,她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是的,冯子轩得意的笑容在她今日看来竟是面目狰狞,冯子轩完全不顾念旧情,他竟是早有预谋。那么,她还有什么留恋,以前夜半梦醒时还曾经忘不了这段感情,这回却是再无半分情意了。
“妙雅十八岁,也不过就是三四年时间,有什么等不了的!婉儿,你放心!”郑磊走到婉儿身边,把她揽在怀里,然后他指着冯子轩嚷道:“你还是收起你的筹码,拿着你的协议书早点儿回去吧!”
时间竟是把双刃剑,它能治癒心上的伤口同时也能成全苦守的真情。不过就是三年,难道郑磊和婉儿的感情能输了这三年吗?
冯子轩听郑磊如此说,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没想到他千里迢迢来看她们母女,结果却是陪了夫人又折兵,成了贻笑大方的笑柄谈资,真是情何以堪呀
陈鹏看到此番境况,竟是不知如何应对了,他完全没想到,他请了冯子轩过来,是想借鹬蚌相争之机,他坐收渔翁之利,竟没想到竟然成全了婉儿和郑磊这段曲折的爱情。郑磊的言辞铿锵有力,句句摄服人心,此时,陈鹏左顾右看竟不知自己是哪边的人了。
“呵呵,也是哦,三年多的时间不算长,春去了再回,好事!”陈鹏转而对郑磊和婉儿说道,他嘻皮笑脸带着近乎讨好的语气。
面对此种情形,陈鹏是不得不放弃徐记的管理权了,他说不上是被郑磊对婉儿的深情所感动还是什么,总之他是输得心服口服了。
冯子轩得不到女儿妙雅的原谅,一个人茫然踏上了归途。临别时,陈鹏去送他,冯子轩亦明白了他是中了陈鹏的计策,他恨极了陈鹏。
婉儿在送郑磊回去时一副心情郁郁的样子,她实在是舍不得郑磊,可她还要遵照养父的临终遗言,好好经营徐记。
“小龙女在断肠崖等了杨过十六年,我们才三年多嘛!好了,开心点儿!”郑磊像哄小孩子似的安慰婉儿,伸出手捏了捏她的鼻尖儿。
婉儿被郑磊的情深义重感动得破涕为笑了,是呀,过往日子虽清苦,却觉前路渺茫,现时等待纵是漫长,心中却有了希望。
三年后。又是一个初春,徐记门前的梅开似雪,暗香满枝。徐记春饼铺早已内外装饰一新,换了新的匾额,婉儿最爱梅花,室内的装修风格完全依她的喜好,正面墙上一幅梅花图悬挂在正中央,画上的梅花婀娜隽永,飘逸传神。
冬去春天,经历几番寒彻骨,又见梅花扑鼻香。三年多的光阴,一千多个日子的相思,婉儿终于盼来了爱情的春天再度来临。
郑磊从他的城市再次来到徐记,这条昔日的凤城老街高楼林立依旧典雅。穿过老街,他来到徐记春饼铺门前,他依旧点了他的13号包房,他知道婉儿一直在那等着他。
郑磊推开13号房门,满屋梅花香气袭来,婉儿正站在花丛中盈盈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