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我和你分开的第四天中午，我正和谢刚和虞峰几个一块搓麻将，心不在焉，所以我输得够惨，酒都让我咕咕入肚，我真格的不晓得醉的厉害了，或者说想借酒消愁，可心田的土壤仍然板结，机械地变态得蠕动奔突。我真傻真蠢真糊涂，怎么让一个丫头闹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呢？
　　 正当我想离开这刺激的场合，离开这无聊的境界，离开这令人窒息的气氛时。门开了，“闲事二大娘”时洁出现在门口。
　　 “喂，数学王子，小燕子公主驾到，做附马的还不快去迎接。”她把手提的小包潇洒地往肩上一扬说，挡不住的满脸雀斑上泛起了红晕。
　　 她现在早已默认了，因为在爱的竞争中她只是小燕子的手下败将。这一点连她都对我这么说。
　　 我仿佛连阴天的向日葵见了太阳，一下子鹿子奔跑似的出了宿舍。
　　 地点不用问，当然是老地方——西盘溪。
　　 夏日溪水哗哗地流过杨林流过沙岸，几个水漂惊飞了岸边的苇丛中栖息的野鸡。它们失魂落魄地叫着，飞向远处的天远方的湖泊。
　　 也许是为了酝酿一场子失散后的欢喜或者积聚一种沉厚的喷涌。我定定地看着河边正在撩起水花洗脸的她。
　　 真想不到，她仿佛背诵早已备好的台词，又像很难忘却昨天的历史，她尴尬地把目光挪向河那边的绿地把笑容驱逐到另一个世界说：“我的老同学，请你不要介意，以前的纯粹是一场游戏，希望你不要认真地把它当回事。”说完，斜眼在我的脸肌上目读感情。
　　 “什么，游戏……这……这……究竟……是……为……为了什么，你骗人。”我失声地说，太有点激动出离愤怒了，我结结巴巴语无伦次身子凉了大半截心儿直提到眼上，直感到太阳发黑天在转地在旋。
　　 “是的，是……我……太……太虚伪了，我一直在欺骗你的感情，三天了，我一直没有勇气见你。”她断断续续的语气中透出一种无奈的忏悔和些许的自责，但最终她好似看透了世界，长长地吁一口气作无可挽回状。
　　 “仅仅因为你成了市长千金……你说是吗？”我不可饶恕地用闪着火星喷着火药味的眼睛逼视小燕子。
　　 她像偶然间邂逅猎狗的麻雀，身体在发抖，额头惊恐得生出一发水珠珠来，但她又咬了咬牙关，像使了浑身解数似的把睫毛闭了几闭说：“是的，你，你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太不般配，我想，咱们还是明智地散伙为好。”
　　 这话没有答案，这话已经把答案包含在其中，我没有见过生平没有遇到过今天这样使我气入心腔的事情，把拳头抡起来往自己的脑门上砸，这样兴许解气些舒服些痛快些。
　　 “条件所逼，我也无奈选择，如果你恨我，那么请你随便处置我好了，我决不会轻易还手。”她说完用满含深情的莹莹的珍珠一样充满诱惑寒星一样拒人千里之外的眼睛瞄准我。
　　 我成了猎物，她倒成了十足的猎手。在十字准星上我已被深深地葬埋。我刚才报复的怒火那里去了。我跌入了庐山的深渊黄山的雾海泰山的云霭。我找不到自己我已失去了攥紧拳头的力量。
　　 我从迷失和困惑中站稳脚跟，倚住河边的垂柳，发怒似地野牛一样咆哮：“滚，滚开，快离开我，我不想再见到你。”
　　 她哭了，她哭得和我一样伤心，只不过我是有节奏地匀速地抽泣，她是揪心的哀咽。两种哭声两种哀鸣把小溪潺潺的丁丁声压倒了，中午的太阳朗照着，夏天的风被四围的山壁堵截得进不来，我太冷了，全身瑟缩，直打咳嗽。
　　 我脚步踉跄地往回走时，发现她的白纱巾忙乱中被刺槐树扯在了枝杈上。我躲开它，不敢挨近她，我真担心它是不是也在和我开哭剧。
　　 小河自然欢快地唱自己的歌，丝毫不体谅我的心情，我气急了，扔几块鹅卵古撕破了它纯洁美丽的面纹，一道道地使它瞬间填满了一圈圈的皱纹，沿河岸边伸展去。
　　 变故后的空白，即使把性情放松到摇摆无期的状态也粘染不上一点彩霞花影的幻梦。我变得像吃了坏肉的疯狗，满校园溜达，净跟人过不去“咬人”。当然也可能别人深知内情包容了去，而我神经质地可怜到已自认为自己威武凶悍到无人敢顶撞，无人敢废话的地步了。我心理变态了，面对红艳艳的太阳把希望和光明带来也不会产行丝毫的悸动和神往了。
　　 我失去了自己，失去自我和寻找自我一样很难。
　　 我二个多月在云雾飘逸中疏散了去，然而这对于我是何等重负和超脱呀！二个同像一座大山一样被时光挖去移走，我心里徒留下往事的阴影，心绪稍微安稳了些，像雨后的串山甲。
　　 回家对于我已不是二年前初到县中的那种急迫和幸福，也不是一年前的多余和累赘，而是一种歉愧和内疚相调的漆，深深地刷在了当然害怕了，因为高考已迫在眉睫，二十天了，完了，我真的完了！
　　 我面对高考发出绝望的呼号，一想到落榜者肩扛着回村我就心跳得突突响，脸羞得没处搁。
　　 不，我要努力，我要钻进书里去；好好地把功课复习一遍，一天坚持下来，二天也坚持下来了。胜利了，我带着一种克服懦弱和自我毁灭的心情重新为勒为勒着自己的价值和理想。可不知怎的，在第四天的中午，我听到了同学们在议论我。我思维的天秤又一次倾斜了，在竭尽全力回升的士气像泄气的皮球如崩灭的肥皂泡一样瘪了下去。
　　 想是为了自我安慰，不妨借鉴一下阿Q的精神胜利法，阿Q能应用，我何不也走走捷径呢，我索性在无望和困顿中把心拴在亭台阁楼的铃铛上，任夏日无名的风无意间袭来的雨冲刷摇憾。
　　 要知道，一到文科班凭着我绝功夫的数学，轻易地当上了数学科代表，以后又在省组织的演讲比赛中夺得二等奖，三北联合举办的作文竞技中夺得第三名。战果累累成绩辉煌，我又当上了文科班的学习委员。一路春风，我心情舒畅地与人为善，深得同学们的爱戴和拥护。我的生活像春风熨平的红旗招展流淌。陈设最美丽的动感和最坦诚的释放。
　　 一个公社的老乡更是拿我作挡箭牌和靠山墙。比如回家请假的批条和重要资料的分发。这里面有一个成绩一直跑在第一的同学叫余敬德。他性格孤僻，内向深沉，除了跟我很少跟别人敞开肺腑说亮堂话，当然我能体谅和理解他的言行。而他语文、政治和英语又成绩然，所以我们俩靠近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俩的友谊也如同校园的常春藤枝繁叶茂根深蒂固。
　　 谁想后来我与小燕子扯到了一块，他就故意疏远开了我，简直和我在拗胳膊。我做什么他也嫌不顺眼，最后发展到他一眼也不能见我了。听人说：他嫌我早恋“近墨者黑”怕我把他不自觉给染坏了。哈哈！真是天大的玩笑，那么请你走你的阳关道吧，我就不信，离开你老子照样金榜题名事业爱情双丰收。
　　 我跟小燕子一天天紧凑的同时，我跟余敬德一天天在拉长距离。相对无言邂逅无语，面对自己是两座老死不相往来的无缘城堡。人生是得接收多方面的营养，失去了我和他之间的纯真友情我有时也感到寂寞和无聊，可为着赌气还是别的什么脸面，我不愿低头上一步路，在我偶尔感觉我和小燕子快乐到烦腻的时候。
　　 也许这就是我该诅咒和责斥小余的缘由吧！有时候夜深人静时，每每同学们都酣睡入梦时，我仍然辗转反侧望着天上的月光发怔，是啊！月亮这美丽的异性的眼睛和心海的宝贝当然是我所竭力追求的对像。可那闪烁浩渺的星斗也确乎是我生活的一大欣慰。靠了它我知道了周围人的生活和梦想，有了他我懂得了朋友间的关切和扶助。
　　 当小燕子飞走的日子里，我像独倚西窗的牛郎一样企盼着她的归来，同时一股悲怆和辛酸丝丝入我如同流泻的玉色月辉。我失恋了，痛苦像咖啡一样苦涩，我失去了朋友的友谊和信赖，小余他们都走得远远的如同磁铁的南极和北极不可聚合不可在默契，我如同广寒宫里的玉免，懊悔和惋惜好似踢翻的黑色颜料，这些黑沉沉的记忆和黑乎乎的心情就像远处的灯火和音响融入夜色融入热血澎湃的心房。
　　 我如同在大街上徜徉漂泊流浪的异乡游子，只见时髦的大厦和繁华的闹市，心里却苦闷的像黄昏的大海暮色苍茫卷舒，对高考已经不抱希望没有希望，在别人眼里的黄金时光我却当成了漫漫旅途，所以我成了一种十足的嫉妒狂，面对同学们尤其是小余学得挺入神出鬼没叫劲时，我恨他们也恨自己不争气为什么学不进去为什么不知道和他竞争，可听别人睡得呜噜呜噜贼看时，我却气得越来越睡不着觉，直急得自己长吁短叹心里紊乱，只闹得窗纸大白日上三竿。
　　 卫生出告假了不讲了，大夏天七日份衬衣懒得洗领子和袖口；黑汗浆成一块绑绑响，也舍不得否定是顾不上或者说没心思去洗。头也不待多洗更不用说膏头油了，我的小伙变得狼狈寒碜掉价得狠，难怪姑娘们给我打了个“不及格”在心里。我失去了威信失去了诱惑力，对于男人和女人。
　　 明天就要高考了，七月六日的晚上，在锅炉房打水余敬德叫住了我。
　　 我轻蔑地扯淡地质问有什么事没有，他用上牙咬住下唇眨了三下柳条似的眼睛煞有介事地说：“要找您谈谈，我们的话摞得太厚啦，怕双方背不动，你说是吗？
　　 “明天就要高考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一切都来不及了也不可挽回。”我把无意间流下来的黑色瀑布向右边甩了一下，望着蜂拥着抢水的人们。
　　 “可我还要说的，作为昔日的朋友身份，你太不该那样自暴自弃功亏一篑了，要不，我绝对不会至于不理你的，海弟。”他把目光温和地和着夏日夜晚的燥热地托来撩拨着我近来寂寥苍凉的心。
　　 “是吗？可你为什么不在那时拉老朋友一把，反倒存心疏远我？”我有些恨寻方，揶揄地反驳。
　　 他收缩了一下想要伸过来的手，谨细地哈道：“当然，没在关键时刻规劝你，也是我的大意和失误，可我一直认为远离开你兴许会使你有些警觉和反省的。”
　　 “但是，实际效果呢？”我一唱一和地应对着。
　　 “所以，为了你尽快转回头来，我故意拉走和我们走得近乎的季玉俊杰，想以此来作反面教育。没想到你却丝毫没有醒悟，反领会了我们的好心，越闹越僵了，眼看高考燃眉之捷我无可奈何，只得夺路奔逃了。”
　　 “可我当时并不明白你的同意，只以为我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你计较了去，所以我赌气之下，就……”
　　 “哎！其他别说了，关键是这次高考你一定要取胜，要不然，什么都会来不及的，你想想，如果没有户口和文凭，小燕子身为市长千金能跟咱，好了！时间都快十一点了，早些休息，做一个好梦，我希望明天早晨见到你时你已振作起来，哥俩！”余敬德饱含关切地伸出温暖的双手用力地握住了我那好久以来不曾感觉过别人体温的手，两行不可遏止的河流破堤而出淹没了我好久以来的冷漠无奈。
　　 今晚，没有月光，却有星星，我就像黛黑凄清清的夜幕增添了些许的光明和火热，缓缓地一股热血在心腔内沸腾喧嚣荡漾开来来传遍周身。友谊使我清醒了许多，我带着沉重的叹息和忏悔与所有的星光一起贪恋这人间至直至纯的情谊一同划入梦乡深处。
　　 二点多钟的时候，我被自己的梦话惊醒，真的，我怎么这么扫白，脑里装的尽是小燕子失踪高考落榜父亲怒目而视母亲悠长的哀号。今夜，燥热得使我辗转反侧不能入睡，更不用说蚊虫叮咬感觉处早已抬升起一座高大的山脉。风从门缝挤进来，扑打我的面孔吹乱我的头发。下雨了，雨珠从檐前如飞花溅玉般落在窗台上，破裂升腾成一片迷茫失落有气无力的水花。打湿了那盆同学们排谴枯燥的课余生活养的文竹，风过处，文竹枝影斑驳东摇西晃，星星被水珠掩映发出冰清玉洁虚无空落的光晕。
　　 一切尽在预料之中，一切又使自己不忍接受。完了！高三一年的空白，我想是用黄金都难赎回的，罪过啊！我瘫软地跪在宿舍的书籍前，吃力地抽出一本本课本和一片片资料，这时我真想仔细地看这引起无价之宝记忆这些有趣的知识，可上帝你这不是开玩笑。眼前一黑，泪水顺着鼻梁嘴唇下鄂脖颈汇入了宽阔的胸膛，冷生生的，这苦果只能自己尝，这苦酒只能自己喝。
　　 听着窗外同学们的互相道别声，我羡慕极了，多么亲切而又美妙的字眼：“老同学”啊，我恨自己，抬手历猛地扇了自己六个巴掌，可仍不觉痛还不解气，麻木地我点着了那些往日
　　 三天的考试是那样令人无聊乏味。差不多每门课我都最先交卷，狂奔着从考场挣脱出来。平息自己被高考抖乱了的轴线。是的，总算完成这无奈的使命铁塔般的重任了，唯有这时我开始感觉到轻松了轻松浪漫到了慢慢的境界。明天我们这些三年前从各地飞来的蝴蝶又要飞回各自的故乡，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不管是就业劳动或是升学深造。怪不得摇滚乐嘶叫着疯狂地变态地歇斯底里地向夜空向校园向曾经禁闭了我们所有渴望的昨天宣告：我们从此便是一只自由翱翔的小鸟，不再会有时间来界定我们的生命不再会有课程来霸占我们的信仰。虽然我本有心思去凑个快活，况且每年的联欢都由我主持，可今天不知怎的，我想静静，静静地让脑子思考一下，回顾一下。
　　 我关上门踱出宿舍，抬起头看见教室里的彩灯熠熠地闪烁着光怪陆离的光线，同学们坐着的合不拢嗑着瓜子的嘴巴，捧腹大笑得不由得将糖吐了出来；站着表演的神情激动神采飞扬，紧紧拥抱这聚会的最后时光。唱自己最喜爱的西北风，跳自己最拿手的迪斯科，似乎想在这最后的时光留下自己明天的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