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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尖】桂三奶奶(中篇小说)
半年之后,崔大宝仍然没有走出悲痛,生产队队长也不想当了。王彩翠却不甘心,这个队长是多次请托在城里工作的亲戚,打了招呼才干上的,怎么能说不当就不当呢?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王彩翠一家没少尝当队长的甜头。王彩翠左劝右劝,好说歹说,崔大宝才没有辞掉队长。
王彩翠的小心思,就像春天的池塘,被谁扔进一块石子,一池死水一漾一漾地活了。如果再养个闺女,也许崔大宝的注意力就能转移,就能走出悲伤了。崔大宝不育只有王彩翠知道,连崔大宝自己也未必知道。瞧他平时跟儿子的亲热劲,一定以为是自己亲生的。
要想生个闺女,明年自己就40岁了,生个孩子应该没有问题,但借种的事情,没办法跟崔三桂开口。自从儿子崔鹏出生后,在崔三桂软磨硬泡下,自己只给他摸过一次奶子,再次勾引他,还能得逞吗?再说,崔三桂已经四十七八,快50岁的人了,还有生育能力吗?
王彩翠想在大崔庄重新物色一个,但找来找去,没有一个合适的,不是辈分不合适,就是为人毛糙,嘴不稳。这种事情说出去,还是挺丢人的。崔三桂的嘴就很严,做事情稳妥,帮她生了个儿子,并没有一点风言风语。
思量再三,王彩翠决定还是找崔三桂帮忙。
又是一年春来到,大家忙完了年节,开始上工薅草挖塘,清沟理墒。崔三桂照样白天跟男劳力一起干活,早晚照料几头耕牛。那头老累牛累坏了身子,春节前宰了,成为大崔庄各家各户的美餐。其实,累牛肉并不好吃,但在那个缺衣少吃的年代,过年能吃上牛肉,全县也没有几家。崔三桂重新培育了一头累牛。每逢春天,是累牛最忙的时节,也是崔三桂最忙的时节,崔三桂经常被十里八乡的邀请去配牛,经常把脸喝得红彤彤的,打着饱嗝,喷着酒香。荒年饿不了手艺人,大崔庄的人教育孩子,经常拿崔三桂比,人家有个手艺,就是不一样呀。
六七年后的王彩翠变化并不大,养尊处优的队长娘子的生活,使她身体略微发了点福,显得胸脯更加健硕。在那个以胖为美的年代,绝对是农村男子想入非非的温柔之乡。不像桂三婶,不到五十,就开始枯萎,就像农村人栽在门口的凤仙花,前几天看上去红艳艳的,不几天就蔫不拉几的了。
王彩翠找到崔三桂,还是在牛棚里。王彩翠新洗的头发,身上还洒了点花露水,来到牛栏边,看得崔三桂眼花。
崔三桂并没有忘掉王彩翠,但已有六七年没有接触了,他也不敢贸然造次,在没有弄清王彩翠来意前,崔三桂还是很谨慎的。崔三桂现在已是有身份的人了,跟大队书记成了亲家,已经定了亲,书记说先不着急结婚,把孩子朝前带带,不然到时候书记提拔女婿,总归给人留下口舌。
大队书记准备提拔崔刚到窑厂做会计。崔刚现在回家就噼里啪啦练珠算,念念有词地背着珠算口诀,一个好会计的先决条件就是打一手好算盘。
崔三桂嬉皮笑脸地说:“队长娘子怎么有空到牛棚来视察啦,好像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到这乱坟岗来了。”
王彩翠笑道:“到前边看看小麦苗出得齐不齐,大宝说这几天要组织队员追施春肥。”
“是呀,去年那边麦子播种的时候,天旱,一直没有发起了。”
“你家大刚不错,将来你有福享啦!”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扯着家常,谁也不向前走一步。
崔三桂恨不得立即把手伸到王彩翠的怀里,好好摩挲摩挲。
王彩翠恨不得扑进崔三桂的怀里,快活一番。
但是谁也没有向前迈一步。
打扫完牛棚,添加完草料,说着不咸不淡的家常。忙完了,崔三桂就回家了。王彩翠走另一条路回家。崔三桂心里想着,当初那么疯的时候,你倒不怕,今天又没怎么着,犯得着这么穿钉鞋拄拐棍——小心过火吗?
回家后,崔三桂一直在想,这婆娘到底什么个意思?
王彩翠也在想,自己是不是已经没有吸引力了?崔三桂还是前几年如狼似虎的崔三桂吗?是不是已经力不从心了?
“明天,如果遇到,一定要摸一下底。”崔三桂和王彩翠都这样想着。
第二天,崔三桂故意很迟才去牛棚。他跟桂三婶说,有条母牛病了,要吊一点盐水,要晚一点才回家。
崔三桂拿着盐水瓶、皮条和手电筒,就向牛棚走去。
来到牛棚,他跟往常一样,先打扫牛棚,然后添草加料加水,忙活一阵,天就像掉进墨汁瓶一样,漆黑漆黑的。他从井里打出一盆水,认真地洗手洗脸。这个井是崔三桂亲自挖的,为了饮牛干净方便,也为自己方便,冬暖夏凉,很爽快的。
突然,有个女人在背后抱住他。他知道,一定是王彩翠,因为靠到他身体的两只大奶子,大崔庄很难找出第二个。
一切,如同六七年前的那个夜晚,再次上演。两人在牛棚的稻草垛边,疯狂起来,忘记世界的存在。
崔三桂很晚才回家,到家倒头就睡,一觉到天亮。第二天,精气神十足,在儿子新砌的房子里来回踱步,崔三桂暗暗决定,今年春节,一定劝亲家把孩子的婚事办了,再过年,就满20岁了,早养儿子早得力。
日子一天又一天地过着,不紧不慢。桂三婶突然发现,最近三个多月崔三桂没有碰自己了。就跟六七年前一样,到家就睡,心情大好。
王彩翠也急了,已经三个月了,自己还没有怀上孩子,是自己不行了,还是崔三桂不中用了?
崔三桂也总结出来了,王彩翠一般隔一两天来一次,每次都在草垛边,弄得满身是草屑子,费老大的劲才弄干净。崔三桂就在一间存放杂物的牛棚里搭了个床,用很粗的木棍钉成,十分结实。到夏天的时候,中午要把牛放到小河里淘一淘,水里凉爽。晚上还要放到泥潭里滚一滚,防止蚊虫叮咬。钉一张床,中午可以在这里睡个午觉。床上只有一张席子,席子下面垫着稻草,并无它物。
王彩翠越来越着急了,眼看夏天就要到了,再怀不上,夏天是不能去借种的,牛棚里牛虻、蚊子很多,根本不能长时间停留。后来,王彩翠发现崔三桂耍滑头,每次要喷射的时候,他就抽出来了,看来这是怀不上的主要原因。
在小床上折腾更方便了,在要颤栗的时候,王彩翠用身体紧紧顶住崔三桂,不让他往外抽。
崔三桂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王彩翠是借种来了,一怀上肯定不理睬自己的。以后每次他还是尽量往外抽,王彩翠就拼命顶着。
端午节过了,天一天比一天热。牛棚里的蚊子比苍蝇还大,嗡嗡地飞着。王彩翠嘤嘤地哭了,骂了崔三桂一顿,发誓再也不理崔三桂了。
崔三桂抱着王彩翠,哄了又哄,发誓以后一定认真播种。
但在小暑到来之前,王彩翠仍然没有怀孕的迹象。
夏天的一段时间,崔三桂又在桂三婶身上折腾了,隔一天要折腾一回。
中秋节过了,崔三桂回家又不正常了,有时深更半夜才回家,对桂三婶的身子又一碰不碰了。桂三婶知道崔三桂跟王彩翠肯定又搞上了。
秋凉以后,天黑得越来越快了。大崔庄的庄稼人,还是早早上床,享受天伦之乐。
儿子搬到新房子里去了,小儿子、小姑娘也跟着搬过去住,都说新房子敞亮。
崔三桂还没有回家。桂三婶一个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一个念头,激起她走出去的冲动。她拿起手电筒,用闺女的外衣,罩在头上,向搭建于乱坟岗的牛棚走去。
桂三婶站在牛棚的小窗子门口,听到王彩翠大呼小叫的呻吟,羞得无地自容。
她把头伸向窗子,想看看这对狗男女干活怎么就这么快活,叫喊声跟唱歌一样。
窗子有点高,桂三婶一直够不着。她就用脚在周边踢了踢,踢到一个圆不溜秋的类似石头的东西。桂三婶就踩在脚下,又踮起脚尖,看了好大一阵,都没有看清楚里边是个什么情况,就悄悄打开手电筒,一开一关,就跟外边有闪电一般。
躺在床上的王彩翠突然被亮光闪着眼,睁眼一看,一个女鬼正在窗子前向里张望,吓得大叫一声,昏死过去了。
崔三桂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也没有注意到亮光,正专心冲刺。在王彩翠惊叫的时候,也吓了一跳,瞬间就一泻千里,全部射进王彩翠的身体。
崔三桂又是掐人中,又是擦凉水,终于把王彩翠弄醒。王彩翠懵懵懂懂把刚才看到的说了一遍,说自己好像看到女儿了,顶着衣服在窗外张望,哭泣。
崔三桂拿着手电筒到外边察看,什么东西都没有。朝窗子下边一照,却发现一只骷髅头。崔三桂生怕王彩翠看到受到更大的惊吓,连忙把手电光朝旁边一扫,上前就是一脚,把骷髅头踢得像滚碌球一般向牛棚后的小河里滚去。崔三桂劝王彩翠说:“牛是大型动物,一般小鬼看到会很害怕的,不可能敢到牛棚捣乱的。”
连哄带劝,终于把王彩翠劝回家。
六
牛棚闹鬼的传说,像长着小脚,在大崔庄每个角落里跑,纷纷传到大家的耳朵里,传得有鼻子有眼。最有权威的版本是,说队长娘子王彩翠晚上不放心小母牛怀孕的情况,到牛棚去看看,却看到牛鬼蛇神在牛棚开会,当场吓晕过去。
后来崔三桂来了,才把牛鬼蛇神撵走。外边传说王彩翠已经吓疯了。
崔三桂在那次以后,再也没有遇到王彩翠。据说王彩翠疯得很厉害,被崔大宝锁在家里。
又快要过年了,崔三桂却病了。健壮得像牛一样的崔三桂病得很厉害,吃了多少偏方,没有丝毫效果。桂三婶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崔三桂却一天瘦似一天。
一个老郎中抓住崔三桂的脉搏,整整一个时辰,然后郑重地跟桂三婶说:“老崔由于惊吓,泄精过度,又遭遇凉水刺激,以致大病缠身……”说完摇了摇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某天午后,桂三婶神秘地对躺在床上的崔三桂说:“听说王彩翠又怀孕了,肚子都显怀了,至少三四个月了。”崔三桂听了,笑了笑,默不着声。
腊月二十四,是送灶神的日子。桂三婶忙前忙后扫尘掸灰,今年新媳妇要上门走动,一定要打扫干净点。
下午,桂三婶还要做饼蒸糕,忙得很。崔三桂却把桂三婶叫到床前,说:“老牛棚石槽下挖两锹深,有一个坛子,老爷子只知道银元,他没有数过。上次老爷子告诉我后,我数了数,里边有祖上留下的银元150块,金戒指20个。家里三个孩子,加上王彩翠生的一个孩子,还有她肚子里的一个孩子,无论男女,一人30块银元、4只金戒指。但是一定要在不得已的时候才能拿出来度命,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告诉他们,更不能让外人知道。”
桂三婶先是大吃一惊,嫁到崔家快二十五六年了,还有这么大的秘密瞒着自己。很快就释然了,爽快地答应着:“知道了、知道了!”
崔三桂听到桂三婶连说两遍“知道了”,就放下心来,轻轻笑了笑,示意桂三婶可以去忙碌了。突然,一声咳嗽,粗气喘来,大口喘着,一口气喘不过,崔三桂就停止了呼吸。
桂三婶只好硬着头皮,办了崔三桂的后事。
春节过后,崔刚的老丈人,也就是大队书记通情达理,同意按照农村风俗,在“七”里办理婚事。如果不在“七”里办喜事,就必须要过来三年,才能办喜事。
正月里,崔刚结婚的大喜日子如期到来,大崔庄又充满了喜气。
王彩翠挺着大肚子,趁家里人不注意,溜了出来看热闹。
王彩翠并不是疯得特别厉害,那对骚媚眼朝人看的时候,往往白眼珠多,黑眼珠少,不像以往自然。
但有时候会说疯话,头一句脚一句的,没有了以往的精明。来的都是客,桂三婶客气款待来宾,婚礼办得热热闹闹。
这一年夏天,王彩翠又生了个儿子。崔大宝给取名为崔举,理由是袁瞎子说书的时候,经常讲《说岳全传》,那岳飞又叫岳鹏举,多威武呀。咱家老大家崔鹏,老二就叫崔举吧。崔鹏的小名叫大牛,崔举的小名就叫二牛。
王彩翠整天带着二牛,生怕被人抢去似的。
这年初冬,桂三婶正式升级为桂三奶奶。崔刚的媳妇生了个闺女。桂三奶奶心里不太高兴,脸上还是整天笑嘻嘻的。
好在那时候没有计划生育政策,崔刚第二年又生了一个男孩。桂三奶奶整天笑得合不拢嘴,跟儿媳妇说,明年再努把力,再生一个儿子,两男一女,是咱庄稼人最好的组合。
老天好像特别垂青桂三奶奶一家,第三年,崔刚的老婆真的又生了一个儿子。
桂三奶奶的二儿子子承父业,在家养牛,眼看又是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了。桂三婶又为二儿子张罗了婚事,像模像样,令大崔庄一帮人啧啧称奇。桂三奶奶一个妇道人家,把小家庭打理得有条不紊,真不容易。
还有人私下说,崔三桂家祖代养牛,祖上传下不少金银细软。
还有人说,崔家养牛,占了公家不少便宜。
桂三奶奶只当什么也不知道,嘴长在别人的脸上,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去吧。
这一晃前前后后又是五年过去了,王彩翠的二牛也五岁了。王彩翠疯疯癫癫,带着二牛乱跑。大牛年纪大一点,已经上小学高年级了。二牛渐渐地也不肯跟妈妈一起外出了,因为一到外边,桂三奶奶的大孙女、大孙子,还有庄上其他人家的孩子,都跟在后边唱歌。
他们经常唱:王彩翠,跟人睡,养个儿子还姓崔。
桂三奶奶看到了总是在骂:这些细伢子,谁教的瞎说八道,小心把嘴撕豁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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