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我是瘪三我怕谁(小说)
我拿着望远镜抄小路回了家,日头不壮了。冷锅冷灶的,要是有个女人,来家就吃上热乎饭,晚上有人暖被窝,女人啊,为什么不睁睁眼,嫁给我一个!这么想着,肚子也饿了。扒拉开米罐子,空了。仅有的一小袋白面,又被可恶的老鼠掏了个窟窿。吃点什么呢?这时候,我做梦没想到,山菊会推开门来了。说真的山菊也快四十的人了,脸上也有了皱纹。但是,那对大奶子还是颤悠悠的,晚秋吗,穿着件粉色羊毛衫。山菊来家探望她爹妈。可我没料到,我们之间还会有故事。
是的,天可怜见,山菊当年嫁得风光,村里第一个坐着轿车出家的闺女,几年后,男人在厂子组织的春游中,从石砬子上摔下来,摔坏了腰,大医院小诊所药吃了无边,也未痊愈。俩个人基本不能到一起,山菊是守着活寡。山菊来见我,我就觉得我们要发生点什么。我不是圣人,也有七情六欲,尤其山菊是我的初恋。恩,然后山菊哭诉着自己的不行,她说,我们至今连个孩子也没有。瘪三,当初我要是嫁给你,我们的孩子也该考大学了。我禁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想到她哭得越来越伤心,居然把头靠在我的胸前。我血液喷涌,当山菊一声哥,我想靠靠你说完,我体内电光石火的要宣泄出来。是的,我想都没想,拦腰抱起山菊走向我的那张大床,任凭那张木床在我疯狂地挤压下,发出咯吱咯吱的抗议。
那一晚,我和山菊销魂了一夜。我要了一次又一次,仿佛是对几十年来,我光棍一根的最大爆发。山菊的呻吟像极了春脖上,在山野思春的老猫。
此后,山菊只要一回娘家,就来找我偷欢。这种偷欢的结果是很惨烈的,因为不久,山菊怀孕了。怀孕的山菊回老家逼着我,承认我是孩子的父亲,叫我以后抚养这个孩子。至少我要出抚养费。箭在弦上,我只得再次去找吴镇长。我说,“吴镇长,你答应我的事,该兑现了吧?”吴镇长坐在办公室的罗圈椅子里,我说瘪三啊,这样吧,镇里的中心小学需要一名保安,我打个电话,问一下。
“哎哎,吴镇长,一个月多少钱啊?!别埋汰我,我可得急需钱用呢!”
“咋的了?赌钱输了?还是去酒店大炮被人宰了?”
“吴镇长啊,你别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哈!我哪里有你那八面威风,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2
电话打过去,对方说行,但要看看人。我心里嘀咕,一个破保安,还挑三拣四的。要不是我需要钱,才不会伺候这些玩意儿。
去面试,自然通过。第二天就上班,就是这一天,山菊回来了。令我吃惊的是,山菊和她的男人站在我院子里,几步走进了我的房间。我更瞪大了眼睛,“山菊你不是说,你男人走路要拄着拐杖吗?”山菊哇的一声就哭了,山菊说,“我是骗你的。张军他不能生育,我们接回快二十年了,还是那俩个干巴人,就是再不及的窝瓜,也会做个小妞儿。可我们管开了花儿,却都是荒花。原谅我,瘪三,我是和张军商量好的,来向你借种的。”
我简直受了奇耻大辱,“山菊,你们耍我是不是?!你们来干什么?索要损失费?告诉你,我瘪三不是无赖,我一人吃饱了全家不饿,来去无牵挂,你们来想找事儿,门都没有!我咋说呢,你冷丁对我这么好,早都干嘛去了?原来你是利用我!”
山菊咕咚跪在我面前,我正要搀扶,张军,这个老实巴交,目光呆滞的男人,也扑通跪下了。我一时间束手无策。
这老小子跟我跪下,让我大吃一惊。我在琢磨,我给你老婆睡出了事儿,你反倒来求我。我正在臆想呢,只听他说,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说,“瘪三啊,俺求求你了,这事儿你替俺们遮点藏点,俺丢不起这个人,都怪我没本事生孩子,一个大老爷们站着像棵老树,三级小风就刮到了,”说着话他在掌自己的嘴巴,打得啪啪响。像大铁锅里炒的黄豆子。我说,“张军你快起来,干嘛呀,我不说就是了,你还要我做什么尽管吱声。”我拍着胸脯保证,事实上这时候,我像个英雄。我纳闷我怎么这样,不知廉耻。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还能做什么?
张军扶着自己的大腿起来了,张军说,“我没别的意思,只求你帮我抚养这个孩子,你也知道了,我是没有瘫痪,可我还不如瘫痪了,然后一包老鼠药,结果算了。现在,我和活死人有什么区别?!可是我死不了,死不起,我还有白发苍苍的爹妈,特别是我妈,她都七十多岁了,还没抱上孙子。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了,我妈盼星星数月亮,就是指望着我们给她生个后人。我明白我妈虽然不说,她的心里头比谁都苦。她常常盯着墙上那幅一对胖娃娃油画愣神儿,有时候一看就是小半晌。瘪三,我和你说,一个男人最大的失败就是没有续香火的!”
我心里被他的一席话,勾起了往事,我不也是吗?突然,又莫名奇妙的兴奋起来,对啊!这个孩子是我种下的,他无论是男孩女孩都是姓王的根儿。应该把这是对妈说说,想到此,我很豪爽的,江湖大侠似的按了按张军得手。叹了口气,“老哥啊!咱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哈哈,这也许是天意吧!嗯嗯,山菊帮我做饭,我炒几个菜,今晌会就在我这儿吃!我和老张喝俩盅。”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像老张这等蔫吧人,我懒得惹他。一百扁担砸不出一个屁来,没有挑逗性。所以,对于这种软了吧唧的人,我只有缴械投降,那天中午,就着红辣椒炒白菜,一碟花生米,一碗红薯,一钵子土豆片,一直喝到日头西斜了,我的舌头发板了,好家伙,老张钻桌子底下了。一个劲的喊,“妈的,痛快,痛快!”然后就坐起身哭一阵笑一阵。像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我最见不得男人的眼泪,我说,“老张啊,你放心,我不会撇下你不管的!老张啊,我瘪三从此要努力赚钱了,我得偿还欠你的债!”我也哭了,哭得一塌糊涂,哭的找不到北,于是,老张抡起筷子敲着扣着碗底,乌里哇啦唱起了你问我爱你有多深,米酒代表我的心,我也跟着嚎。然后,老张要回家,回山菊的娘家,天空已经出来几颗毛毛星星了,快到冬天了,有点冷,山菊说,“他喝多了,我扶他回去吧。”我一把推开山菊,“没你的事儿,我们哥俩好啊,六六顺呢,八匹马啊!”我和老张相互搂着肩膀,走在这条土路上,路在脚下被踩成了九曲愁肠。那一晚,我们不着调的歌声,被村里人误认为是狼来了,他们打开柴门,提了把铁锨或者开山斧,来到大街上。他们支着手电筒的光晃我们,看清楚了,骂骂咧咧说,“酒疯子,简直是酒疯子!黑灯瞎晚的再吼,鬼都会被你们招来。”
那晚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那晚,我送回山菊和老张,没有直接回家。我跑到村子里的小卖店,打了二两散白酒继续买醉,当然是干喝,于是,又想到了酒店的方子,吴镇长身下压着的小翠。想着想着一个计划在脑海盘旋,那天去吴镇长办公室,因为没有人在,我无意间在他办公桌上看到一份文件,这份文件是关于一个城市房地产大商人,要在芙蓉镇搞投资建山货加工厂的文件函,附带一个鼓囊囊的牛皮信封,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姓吴的接受了这个投资商的红包。芙蓉镇依山傍水,山野菜资源广阔,而且也是这个小城最大的草莓生产基地,春天时,吴镇长和几个副镇长去县委参加招商引资洽谈会,就有好几家欲来芙蓉镇投资,这事儿是吴镇长一手经办的,但其他几个副手只是擦边球。但大家心知肚明,吴镇长这老狐狸太黑了,吃独食吃惯了!我的计划一旦形成,就不可遏止的督促我立即行动。
是的,为了未出世的我的儿子,我的押上这个赌注,我为自己的想法欢喜不已。那晚,我一口气,不,是二十里路,山路。我顶着一弯残月去了四弟家。当我敲开门,出现在四弟和妈面前时,我的亲人吓得面如死灰,“瘪三,你怎么了?闯大祸了?五经半夜的。”这是妈的话,我气喘吁吁的抓住妈干瘪的手,“妈,你有孙子了,你有我自己的孙子了!”当时,我妈以为我中什么大邪了,“瘪三你没事吧?胡言乱语的,你没结婚那来的孩子?!”
我急切的表白,“妈是真的,我和山菊的。”“咋越说越离谱,四儿,你大哥是不是高烧说胡话?”我四弟上前摸了摸我的头,“不像啊,妈,他没发烧。”
我说,“我说的是真话,你们不信拉倒。我还有个计划,我要叫吴镇长那老家伙,让我做山货加工厂的厂长。”
“天哪,四儿,你大哥真是中邪了。不成,你连夜去找你们这里的巫婆,黄麻子。来给调理调理,好赖他是你大哥。”
我也火了,我跺着脚说,“你们干嘛不相信我呢?”我撕扯着头发,竭斯底里喊,“妈,我说的是实话,山菊和我的孩子,”越解释我妈和四弟越怀疑,我弟媳妇及拉着拖鞋进来,凑近我跟前,望着我的眼珠子,“乖乖,大哥是冲大邪了,你马骝的去找黄麻子,我们在家等着。”
我急忙上前拦着四弟,“你们别闹了,我真把山菊睡了!睡出了孩子!”这下子,几个人都安静了。妈长长吁出一口气!“唉,该死的崽子,你这下可怎么收场啊!”我把山菊男人不能种地的缘由,竹筒倒豆似的说出来。那时候鸡叫了好几遍,已经是三更天了。妈说,“都脱吧脱吧睡吧。”我就挤在妈的这铺炕上,迷迷糊糊就进了梦乡,梦里,山菊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
3
我不是说谎的天才,但是那天晚上,我妈和我的四弟一直说我是在扯谎。为了证明给我妈看,我是真的睡了山菊,又把她的肚子搞大了。我让四弟将妈用大马车又拉回来了。四弟送回老娘,扔下一句话,“大哥,我丑话说前头,咱妈回来了,你好好照顾着。西凤那里我没理由说人家什么,叫妈说说西凤对她,够嚼头。这场的你硬要妈回老屋里住,她身子骨也不是很好,你可得提防点。一旦摔一跤就不好收场。”我知道四弟是在给我上眼药,我很清楚让妈回来是叫妈受累,可又有什么办法?谁让我瘪三,没有老婆?山菊是老张的,就是连个临时工都没有。你吴镇长光有头有脸的女人就是一个加强连,别说那些打替补的!于是,我说“四弟,放心。妈在我这里少一个头发丝找我。”四弟唉了声,跳上车辕,扬起鞭子,“得得”,驾驾走很远了,又吱嘎停下来,大着声音说,“哥,有啥事给我打电话哈?!”我说,“能有啥事?你就安静的过你们的日子。”四弟皱了皱眉头,使劲抽了马屁股一下。那马扬起蹄子朝天咴咴嘶鸣了几声,黄昏的天空酡色的夕阳,像极了盛绽的杜鹃。
我妈摸摸索索上了炕,嘴里叨咕着说,“啧啧,瘪三啊,还是咱家舒坦,咱家舒坦。睡他们的炕,我都像在梦游。说真的,你弟媳妇待我再好,那也不如老家这铺炕,暖和亲热。”我妈说,“瘪三,真真是山菊给咱生了孩子,那这孩子谁养活?”
“妈,弄不好要吃官司,可我尽量把这事办的漂亮些,”好在山菊的男人不是痞子。不然,我长三个脑袋,也该被砸碎了。我说,“妈你只管在家等着,我瘪三从此要革新洗面,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我妈不相信的望着我,“瘪三,你可别做犯法的事!咱再苦再穷,要穷的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不要被人指着脊梁骂你。这山菊的孩子,咋确定就是你的?妈是过来人,有些事你还嫩,别看你奔四十的人了。可还是大傻冒一个。不是山菊俩口子编筐窝篓,找你锁口啊?”
老太太的一席话也给我敲了一下警钟,是啊,人心隔肚皮,我还是防着点。但是,为了从吴镇长手里,弄到山货加工厂厂长的位子。我是煞费苦心。当然为了目的,我也学会了不择手段。因为,凭着我一个小老百姓,在社会上既没有背景,也无后台。他吴镇长怎么肯把大好江山拱手相送?吴镇长是尾胖头鱼,狡猾的可以。他处理事情很圆滑,不会留缺口给你钻空子。那些头头脑脑的也许不敢在他头上动土,可我敢,现在,我瘪三走在阳光里,走在村人面前,故意,不理直气壮地仰着头。我前所未有的自信,源于我那未见月亮的儿子。我对山菊说,“如果不是儿子,我就不出抚养费。”山菊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种高粱,还长出稻子不成?”我说,“必须是儿子,像我一样皮肤白白的,老日头晒不黑的脸蛋儿,那个女人见了我都想多看几眼。在大街上过,女人的回头率贼拉高。还有我妈喜欢孙子,我更喜欢,不是一般的喜欢。我都盼了三十多年,我打十岁开始就梦想着长大讨老婆,生一大堆男孩子。”
山菊隔三差五回娘家就是为了见我,我对她说要儿子,“女儿就不掏抚养费。”她很害怕,她说,“我也不敢保证肚子里的孩子就是男孩。”因为妈回来了,我不能明目张胆的把山菊按在床上,做那个。好在老娘很知趣,临走不忘叮嘱一番,“瘪三啊,妈上你四婶家看会小牌,啊?你们不是小孩子,才会过家家玩,轻溜溜得瑟。”我妈这么说,随手却把门带上了。就是在那张大床上,我做了多少年和女人睡觉的梦,今天终于让我尝到了女人味。他妈的真是醉酒似的,腾云驾雾,飘飘欲仙。才知道那些男人们为什么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才土鳖醒腔似的懂了,为什么男人们明知山有虎偏上虎山行,抛弃妻子养小三。我瘪三在没尝到女人是啥滋味前,那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如此想着,我在山菊身上越发用力,我要把自己全部镶进她的里面。山菊说“你轻点,别忘了咱们的儿子。听,他又在踢我了。”山菊说,我立马将脸贴在山菊已显山露水的肚子上,是的,我听到了,我的儿子,老王家的后人,在山菊的肚子里用小脚踢他的妈妈。我突然的爱上这个女人,以前,三十年前我对爱懵懵懂懂的,那么三十年后我居然对身底下的女人,有了别样的钟情。妈的,要是我出息了,我就把山菊娶回家!于是,我趴在山菊身上,脸对着她的眼睛说,“山菊,你听着,有可能我就叫你做我正儿八经的老婆,你信不信?”山菊说,“瘪三你疯了,我和张军是有感情的,这么多年,如果我离开他,就不知会发生什么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