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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音征文】归程(小说)
庄世彦开着车子出了城,驶上了去邻县的二级公路。
“师傅啊,您是刚刚做这行的吧?”男的问道。
“哈哈,是啊,您怎么看出来的。”
“我们才一问,您就这么忙不迭地答应了。如果是老行手,就要问清楚去的路线和回程的时间,如果当天往返就划算些,车费按双程算,可以优惠一些。如果只去了不回跑单程,那还得再找回程的客人,如果找不到回程的客人,车子就得放空回来,那就要多收点费用。呵呵,你说是不是这样子的啊。”
男的这么一说,还真提醒了庄世彦。如果他们只去不回,那自己还得在那边找回程客,这又是庄世彦的第一趟生意,如果找不到回程客就得放空回来,或者住下来找新客,加上伙食等等费用。而且,那边的客人一般在哪里搭车自己也不知道,这一趟不白跑了吗。真是的。哎,新手就新手吧,况且这是多少天等来的第一桩生意,怎么也得接下来啊。不过,从男人嘴里得到这些个信息,也不算贴本了。这么一想,庄世彦心里舒坦了许多。
“哈哈,师傅,你也不用担心。今天我们是去办事,办完事了还往回赶。回程还坐你的车就是,只是要等两三个小时。”男人笑着对庄世彦说。
“好好,等等没事的,没事的。”这下庄世彦心里更舒坦了。
这桩生意可真是开了个好头。从这天起,庄世彦几乎天天都在路上跑着,他就象上足了发条的玩偶,不停地转啊转啊转个不停。这一个月来,庄世彦最自豪的事,就是每天把辛辛苦苦挣回来的钱都交到王丽华手里,最幸福的事,就是看着老婆一遍一遍地数着自己挥汗挣回来的辛苦钱。
摸熟了门道的庄世彦也爱上了跑省城。跑省城虽然远,但去省城的人多,收费也高,而且,到了省城客源更多,不用担心回程的客源。
这天,庄世彦接了客人去省城。刚出城60公里,就接到老雕发来的短信息:“注意,今天风声紧!!!”庄世彦赶紧回复:“收到,谢谢。”放下电话,庄世彦想起再过两天就是元旦了,每逢年节,查黑车的行动会多些。
“大姐,这两天路上查得紧,咱们得互通一下信息,免得被查了耽误几位的时间。我姓庄,叫庄世彦。你们的名字都说一下,一会查到我好应对着。”
“我叫李肖。”“我叫王晓雾。”“我叫……”车上五个人都报了自己的名字。
果不其然,车子向前开了五百米左右,就有执法人员示意靠边停车接受检查。
庄世彦暗自庆幸,好在与这一伙黑车司机抱成了团,要不这样,不知道要挨多少次罚款呢。在庄世彦看来,抱团类似于圈地经营,有组织,有保障,既可以相互保护,又可以共同致富,最最重要的是,能躲避各种节假日的整治和查处。有时遇到同伴们通风报信,庄世彦宁肯绕道,多花点油钱也要躲开稽查,以避免减少收入,或是被没收车子的风险。
5.
吃过晚饭,苏晓离开饭桌,双手撑着后腰,夸张地挺着圆鼓鼓的肚子,躺倒在沙发上看电视。杨桂芝忙着过来削了一个苹果递到苏晓手里,看着苏晓甜甜地吃着,起身收拾碗筷去了。杨桂枝知道媳妇儿这是在撒娇呢!五个月的身孕能有多笨重?想当年自己怀立维的时候,下地干活、挑水洗衣做饭那些个重活什么没干过?一直就干到肚子疼了上医院。那天,正在地里收割麦子,突然肚子一阵一阵就疼了起来。后来,上医院也是自己去的。临进产房时是医生从她手里把那把收割麦子的镰刀夺过来丢在门边,还幽默了一句:“医院有专用手术刀,你这把刀在这里用不上。”说得杨桂枝捂着肚子弯着腰,想笑又笑不出来。
现在的媳妇就像祖宗,甚至比祖宗还祖宗。杨桂枝瞟了一眼儿媳妇。
快到年关了,陈立维似乎更忙了。自从当上了设计一室的主任,陈立维开会的时候多了,白天忙开会,设计图纸只能利用晚上的时间。苏晓怀孕后,陈立维除了忙单位的活外,还在外另接了不少私活。没办法,不多苦点,以后老婆儿子拿什么养活。自从结婚后,苏晓不愿意工作,而且现在还怀了孕。谁让自己爱苏晓爱到命里头?真的到了那种没了苏晓就不能活的地步。当初追苏晓追得辛苦,是他使尽浑身解数,极力讨好丈母娘,和其他三个追求者频频过招后,终于抱得美人归。有时候他也想,苏晓到底有什么值得自己投入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和自己大学时那段初恋相比,苏晓除了脸模子耐看些外,其他的还真是没得比。文化低不说,有时候对自己也太冷淡,不懂得体贴别人。陈立维自己心里也清楚,当初看上自己的不是苏晓,而是丈母娘冯启娴。
冯启娴是市里一个正科级干部,精明聪慧,天生了一双善于发现人才的慧眼。在单位,经自己推荐被起用的手下已经八九个,个个都深得领导赏识。同样,在女儿的婚事上,在苏晓周围众多的追求者当中,她也是一眼就相中了陈立维这个准女婿。尽管苏晓不中意陈立维,但她还是苦口婆心晓之以理,帮着苏晓分析展望未来,加之陈立维的坚持不懈,苏晓终于接纳了陈立维。等到结了婚,为人妻为人媳后,苏晓才从母亲当初的那套理论上,更进一步地明白了找一个爱我的人比找一个我爱的人重要得多,正确得多,现实得多。
苏晓吃完苹果,艰难地扶着沙发站起身来,双手撑着后腰走到书房里,对正在整理资料的陈立维说:“出去走走嘛,闷死啦!”
“哦,让妈陪你去走走好吗!我整理整理资料。明天要去趟省城。”陈立维一手揽着苏晓的腰说。
“你说过的话忘记啦,我现在是非常时期,是工作重要还是儿子重要啊?”苏晓嘟着嘴。
“好好好,散步去散步去。”陈立维放下手里的资料,拉着苏晓的手出了门。对苏晓的要求,陈立维从来都是百依百顺。在媳妇和妈面前,媳妇是第一位的,只有单独面对妈的时候,妈才是第一位的。
说是散步,其实也就是绕着小区外围的人行道走两圈。
苏晓搭着陈立维的手臂,两人依偎着,说着话,慢慢地走着。陈立维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庄师傅吗,你的车明天有位置去省城吗。”陈立维叫的庄师傅便是庄世彦了。说起来也巧得很,当初庄世彦做黑车生意的第一批客人便是陈立维,从那以后,他们便成了所谓生意场上认识的朋友。象陈立维这样出公差也做黑车的大有人在,他们也是黑车生意的主要客户群体。坐黑车方便又便宜,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有时候联系好了车子还可以到家门口来接。出差回来找个发票就能把正常报销的钱套出来了,一年半截下来也能省下不少钱呢。
“是陈哥啊,你有几位,我的车只能再坐一个人啦。”
“够了,就我一个走。”陈立维交待清楚明天出发的时间和地点,挂断了电话。
庄世彦比陈立维大一岁,但他每次都叫陈立维陈哥。一来表示尊重,二来呢陈立维是他第一次生意的客人,他从心底也特别感激陈立维,把他当做自己的福星了。
6.
元旦过后,春节也很快来临了。这段时间,是交通运输的黄金时间,连正常的客运都开始增加班次了。庄世彦忙得顾不上吃饭和休息,睡觉也只是利用等客人的时候将就在车子里眯一会儿。他已经有好多天没躺在床上拉直身子好好睡一觉了。
就在上前天,庄世彦在东风路口一家超市门前等客人,客人还没来,庄世彦就在车上眯着了。哪想到被路过的小偷钻了空档,把他的包拿走了他也不知道,等他醒来发现,人已经没影了。旁边一个卖水果的小贩告诉他,是两个染着金黄头发的年轻人干的,他亲眼看着他们从庄世彦脖子上退下带子,然后把庄世彦用两只手按住的包拿出来,不慌不忙,慢慢离开的。因为庄世彦没醒来,所以小贩也没敢叫。那次失劫让庄世彦损失了白白辛苦了一天两夜赚来的钱。
王丽华知道庄世彦遭遇了小偷,也没太多抱怨。只是安慰庄世彦说算了就当舍财免灾吧,整天在外跑车已经够辛苦的了,只要人没事就好。王丽华的这番知冷知热的话让庄世彦很感动。第二天,王丽华给庄世彦买了带包的内裤,好让他每次眯觉前把“大红牛”都装到内裤的小包里,用裤腰带勒住,外头的包只装些找零的钱。
春运来临,路面稽查更严了,不光全天查,而且多个路段同时查。庄世彦和同伴们随时保持着联系,更加小心地避让着。倒霉的是老雕。那天老雕没留意,自己的手机没电了也没及时更换电池,同伴发来的短信就没收到,事先也没和车上乘客叫好点子,结果在中途转过一个回头弯时,发现前方有稽查队的时候,想撤退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按照稽查员的示意靠边停车。老雕非法营运被抓了现行,扣了车子,还要罚款1万元。回来后,老雕到交通运输管理局想要回自己的车子。这几天,回家过年的人多,做生意的也忙着进最后一批货,好在年三十前再大赚一笔。没车可不行,车子就象吐钱机一样,轮子一转,钱就来了。老雕在心里算了一笔帐,按这几天的势头,每天最少能挣360元左右,最高一次能收500多元,做得好的话,这个春节前也许能整他个三四万,得赶紧抓紧春节前把损失捞回来。
“同志,你看这款也罚了,我也参加完学习班,接受了批评教育,那车子就还给我吧。”老雕递过一支烟去哀求道。
“师傅啊,你看看你做的这是什么生意啊,违反规定不说,明明是在拿乘客的生命安全开玩笑嘛。”接待老雕的是一个30多岁的年轻干部,他没接老雕递到面前的香烟:“以前没被罚过吧。”
“没有没有,我跑这个时间不长。”其实,老雕跑黑车已经快三年了,平时和哥们抱得紧,一直平安无事,这次由于自己的疏忽大意第一次挨罚。真应了那句老话: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你的车子可以还给你。但是,如果发现你再次无证载客非法营运,那可就不是罚1万那么简单了。学习班上看的那些案例就是教训,记住吧。”
“是是是,不跑了不跑了。”
庄世彦知道老雕挨罚后,跑车时更加小心了。这天,他跑了趟临县,回来时是晚上8点30分,他拨通了老雕的电话问他有没有时间,到烧烤摊来喝两杯。老雕来到烧烤摊时,庄世彦已经在等他。老雕和庄世彦面对面坐下,看看桌上,有卤鹅掌,素烤豆腐,牛蹄筋和猪儿窝,都是自己爱吃的。庄世彦打开一瓶雪花,给老雕满上,也给自己的杯子满上,抬起来和老雕碰了杯,说:
“雕哥,这杯酒谢谢你把我带上了致富路。”说完自己先喝干了。
老雕闷闷地喝干杯里的啤酒,重重地把杯子放在桌上,叹了口气:“这事真他妈倒霉。”
庄世彦知道他在说罚款扣车的事。安慰说:“雕哥,算了,罚了的款以后能挣回来。我前些天不是被小偷顺手牵羊了吗。哎,这帮羔仔子,咱们提心吊胆在老猫眼皮子底下辛苦挣钱,有多不容易啊,他哥几个倒好,整天游手好闲冷不丁来个顺手牵羊就是一大笔,爽得他蛋都笑歪了呢。那天要是揪到他们,我先把他打个半死再报警。”他一边咒骂着,一边又抬起杯子和老雕碰了一下,一仰脖子干了。
“这行当生意,怕是不能长久做了。哎,现在交通运输这块越管越严了,被他们罚一次,够咱苦好一阵子。”老雕掏出烟来,递给庄世彦一支,自己也点燃一支。“刚开始干这行的时候,感觉来钱挺快的,一年多就把本钱拿回来了,这次挨了罚,才知道有多不容易啊。昨晚我一宿没睡着,就想着这事了,感觉是到了该停手的时候了啊。”老雕猛吸了一口,慢慢吐出,烟雾在两人之间弥漫着。
庄世彦听着老雕说话,没插嘴。等老雕说完了,他才说:“不干这个干什么去呢。你倒好,本钱全拿回来了,我才刚开个头,买车的贷款都没还完呢。和在修理厂比起来,我觉得这个还能多挣点,辛苦是辛苦,受气也受气,但是做什么不是这样啊。”庄世彦一想起自己的管理费比其他黑车主多交了1500元,心里一直恨那哥仨。
老雕拿从盘子里拿起一只卤鹅掌下着酒。“我想再贷点款来买一辆中巴车,办全套正规手续,正正经经地跑运输。这次除了被罚款,还参加了一个学习班。班上老师讲的有道理,做咱们这一黑行当真是害人害已啊,乘客和自己的安全都没保障,如果真出了大事,咱可卖了全家也赔不起啊。”
昨天晚上,老雕的一番真心话,让庄世彦几乎丧失了几个月来赚钱的快感,心里开始发懞。原以为是一条致富捷径,没想到走起来是这么硌脚。但是,现在还不是收手的时候,至少也得等本钱回来了再看看形势,如果顺利,这个春运就能让自己回本还略有小赚。
7.
这天,陈立维陪怀孕7个月的苏晓到医院做产检。
明天,他要到省城去。春节快到了,庄世彦准备给平时给予自己关照的省领导们拜个早年。他坐在医院产科检查室门前的长椅上,心里默默地盘算着该给谁谁带点什么年货,是该一视同仁,还是有所区别。上次到省城汇报工作时,言谈间,周处长对自己的工作很是赞赏,有意提拨自己,总的说来有两个意思,一是在当地提拨,二是调到省城。除了周处长,其他人都只是一般的上下级关系。经过一番利弊权衡,陈立维最后决定这次送的礼品必须有所区别。而且,周处长的要外带个红包,才能显出自己的诚意。
正想着,苏晓从产检室里出来了。
“怎么样,医生怎么说?”陈立维起身迎上去,关切地问道。
“医生说胎儿发育很好,只是羊水不多,胎位不正,如果到生的时候还转不过来的话,就要剖腹产。”苏晓一手拿着产检手册,用另一手撑着后腰。“做剖腹产我倒不怕,我同学能顺产的都要求剖腹产呢。就是肚子上要留条疤痕,难看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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