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胖子，还吃还吃，你妈今天训了我一顿！说我不晓得疼惜男人，你妈的意思我是个女流氓。”
　　 “嗨，老婆不就是一句话吗？又不是一碗饭装不下，别听妈的，她又不在跟前。”三胖子刚想脱光衣裳，窗前就沉沉的传来咳嗽声，“咔咔咔”“猫猫猫，”是婆婆在提醒麻姑。接着婆婆又指桑骂槐的，“你个死馋猫，偷嘴，再抓住我非打死你不可。”
　　 三胖子就泄了气，歪在另一个被窝，翻来覆去睡不着，半夜起来，见灯光下裸露着上身酣睡的麻姑，不管不顾的骑了上去，大概是凌晨吧，麻姑起来上厕所，随手端着洗脸盆，准备倒昨夜三胖子的洗脚水，掀开了门，也没抬头，就把半盆水倒了出去，“妈呀，好大的雨，今年秋又是个丰收年！不偏不斜，半盆水全泼在大驴脸头上。”
　　 “爹，爹，我不是故意的，你怎么站在这儿？”麻姑赶紧赔礼道歉，找毛巾给公公擦拭。“没事了，一早上接了邻村的电话，今个那里有家打发闺女，”“老刘啊！荷包蛋好了，进屋吃吧。”
　　 一听是老婆的声音，怕和媳妇子闹别扭，大驴脸摆了摆手，“麻姑别出声，我麻溜回屋，甭让你妈知道，叨叨个没完没了，我回去了。”
　　 说真的，公公对麻姑很不错，凡是忍让着，没斤斤计较，不像婆婆，屁大点事也闹个一上午或者几天几天的不理麻姑，偏偏这么一个婆婆那年冬天患了急病走了，婆婆这孙子没抱上，弥留之际眼睛是睁得，拉着麻姑的手，一遍遍的念叨，“麻姑啊！一定要给老刘家留个续香火的，三胖子他大爷大娘死了有人给打茔幡儿，摔火盆子，麻姑哇，你和三胖子就满足妈这个心愿吧。”麻姑泪水止不住的流，点点头答应了，婆婆这才手一松，咽气了，三胖子哭着喊着将妈的眼睛合上了。
　　 婆婆走了一年了，麻姑还是空着巢。三胖子就对她有意见了，赌气也不碰她。大驴脸慢慢将三胖子带到做生意的正轨，没孩崽的闹，一家人在大驴脸那屋吃饭，每天晚上大驴脸吃了饭就去村里找人搓麻将，老婆子吹灯拔蜡了，他也没闲着，三胖子知道爹在妈没死之前就和村里那个张寡妇搞在一块了。这明目张胆的事儿，还是在妈过世后，大驴脸居然和张寡妇明铺明盖了，乡亲们怎么喷唾沫星子，也淹不着人家，一个孤男一个寡女，和在一堆就是一家子。
　　 三胖子不待见了，村人都指指戳戳，自己有些抬不起头，按理说，俩个人可以正儿八经的到乡里登记一下，把铺盖往一堆一搬，可老婆子才死一年，这就另娶，有些对不住她，三胖子就是生这个气。加上麻姑又不怀娃，脾气就大，和大驴脸做生意，放喇叭管子，老甩脸子给大驴脸看，大驴脸不是傻子，在人家也不吱声，回来，卸了家什，“三胖子你进我屋来一趟。”命令的口吻，不去不行，三胖子就跟着进来了。
　　 “三胖子，咋的我是你老子，在那么多人面前吆喝我……啊，我是牲口啊？你妈是咋教育你的，死的灵魂听着，这样的娃子，真他妈是三草驴变草蚂蚱一辈不如一辈。”
　　 “且，你好？你不搬块豆饼照照自己个，我为啥吆喝你？你竖起耳朵到村里走一圈，听听人们是怎么议论你的，说你是英雄，老婆子尸骨未寒，就去张寡妇家抱死窝，你是英雄？狗熊还差不多！穷开心！不是吗？我们连个娃也没有，你倒好，有心思去睡女人!天底下这种老人难找！”
　　 “哎妈呀，你们小两口没生出娃子，干我什么事？臭小子！你大医院小诊所哪里都看了，药吃了有一火车皮，也没好，竟是我的错了？说句不中听的，难道还要老子给你种地，这不是属骡子的！”
　　 “我不管，反正你和张寡妇以后少来往，不然，我砸了张寡妇家的饭锅。”
　　 “你砸她饭锅干嘛，砸我吧，她一个寡妇家家的，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你小子是死蟹子不冒沫儿，一点不像老子，啊？那么多方儿，怎么不用一用？”
　　 “啥方？除了和老婆一起睡，种她那一亩土地，还有啥法子？”
　　 “不是爹骂自己儿子，要是毛病出在你身上，那就接种！这要是问题出在麻姑身上，嘿嘿，你小子就到外边，哈？懂吗？”大驴脸朝儿子挤着眼儿，比划着，麻姑门里一脚门外一脚，听了一半儿，大驴脸正说到节骨眼上，一抻脖子，傻眼了，媳妇子站在堂屋地上，尴尬的一只手僵在半空。苍蝇恰巧窜进嘴里了？
　　 “爹，什么苍蝇，你说啊？”三胖子没看到麻姑，爹说苍蝇转移话题，一回头也狼狈极了。“老婆，爹和我在谈论苍蝇怎么能消灭，斩草除根呢。”
　　 “是吗？我听见的是老的给小的传授，怎么泡女人？”
　　 “咔咔咔，三胖子，爹肚子中午在那家吃多了，这会子要拉稀了，哎妈呀，疼死我了，不行我得上厕所。”大驴脸无法收场，明白捅漏子了，叫儿子收拾残局。
　　 “哎哎哎，爹啊，你，你太不地道了三
　　 胖子也想溜，被麻姑揪住了耳朵，“想跑，没门。”“哎呀呀呀，老婆，我的耳朵揪掉了，成土尾巴猴了。"
　　 ”叫你想学坏，告诉你，三胖子，有我这口气，别想找第二个，听到没？给我抓到了，我用剪子把你那惹事的玩意咔嚓剪掉。”
　　 “妈呀，”这大驴脸躲在门外听动静，一听媳妇子，故意大着声说给自己听，又“咔嚓”一下子，眼眉一皱，闭了下眼，这娘们够虎的，都怪我出的馊主意，这下黑儿，三胖子好跪炕沿了！
　　 正寻思呢，麻姑哧溜出来了，“我说爹啊，你不是拉稀了吗？咋站在这儿拉？厕所在西面呢！爹啊，你是老人，吃了六十多年的高粱饭，大阎王不当，偏稀罕做小鬼，人道不走走狗道，你红杏出墙俺做小辈的不惜的说你，你可给鼻子上脸，挑唆你儿子去勾搭野女人？”
　　 “咔咔咔咔，哎哎，不行了，我的去厕所了，刚才真的是苍蝇进嘴里了，恶心来着。”大驴脸脚底抹油溜了。
　　 三胖子那些天没敢挨麻姑的边，麻姑说，“老少一个味，教唆儿子学坏，自己学坏也就罢了，三胖子生不的娃子，你也有责任啊？土地好好地，就那种瘪瘪喀喀，发不了芽，想法子吧。”
　　 “想啥法子，麻姑，你要给我带帽子？还是绿色的？”三胖子挪腾到麻姑的被窝前，喷着酒气说，“老婆，没娃子确实不好过，几个大人守着老屋子，老气横秋的，越瞅越烦。哎哎，不行，咱就咱就，像爹说的借种？”
　　 “亏你想得出，让我跟别的老爷们睡？生的娃子不是杂种了吗？”
　　 “啥话？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不说出去不就得了。”
　　 山里经常来一个南方的小货郎，卖豆浆油条的，开着辆三轮车。一进山里，沿大街一喊，哗啦啦各家的柴门，大铁门“叽哩咣当”响过之后，女人们捆着围裙的，拿支根烧火棍的，携儿拖女的赶集似的聚拢来。这小伙棒实，圆脸中等身材，皮肤白，老日头晒不黑的那种，一笑俩小酒窝。女人们和他讨价还价，也不恼。由着女人的性子，挑豆浆，一斤豆浆一包，用卫生袋装的，都打好了卤子。油条也是热乎乎的。女人们稀罕和他套近乎，不是为节省几个钱。她们都管他叫山东梆子，因为是山东烟台人。这么叫，他也不急。耐心的打点每一个女人。有的嫂子就不时的伸手摸一把他的大腿，啧啧说，“还是青冈子肉紧，”山东梆子就笑着，找她的钱，“嫂子拿好了您那，吃得不够口味，您就吱一声。”又问，山东梆子多大了，该娶媳妇了。
　　 山东梆子就咧咧嘴，“不着忙，再攒几年，在城里买房子，”女人们说，“你想找啥样的，看看咱山里那个闺女有福气，摊上你。”小山东嘻嘻哈哈说，“那得仰仗嫂子大娘们帮忙哩。”眼睛却瞄着麻姑家的方向，小山东对麻姑有印象，麻姑不像其他女人，叽叽喳喳没完没了。麻姑来买东西，也不讲价钱，也不杀价。只顾低了头买了就走。麻姑清楚做买卖不容易，小山东凌晨两点就起来做豆浆油条，这次，小山东还是乐了，麻姑来了，乌黑的秀发挽成一个髻，上面插着朵粉色绢花，绸红色的无领衬衫，露着雪色的脖子，美得惊艳，小山东想到了一种山里开放的花，杜鹃花。
　　 麻姑上前和往常一样，买了两袋豆浆一斤油条，没走，见人都走散了，才低低的说，“小山东你会修油烟机吧？俺家油烟机坏了，想请你帮忙修一下。”然后，也不管小山东答不答应，头前领路了。小山东无法拒绝，因为麻姑是自己的老主顾，麻姑家在这村子也是首富，开着大超市，雇着人打理。他们一家坐着收钱，像在早年的土地主。小山东来村子有时赶晌午，麻姑的公公大驴脸，要是在街上看见，一准拽他进屋吃顿饭。所以，就将三轮车开到了麻姑家门前。
　　 油烟机是真的坏了，麻姑找来家什，小山东蹲在有阳光的堂屋地上，很仔细的修。下身穿着件薄薄的灰色的确良紧身裤子，日影地，扎撒着腿的小山东，勒得很紧的裤裆，就活灵活现的凸出，他的宝贝。小山东还在专注的修理，这时，淬不及防的，后腰被人抱住了，还未缓过神，裤裆就被牢牢地攥住了，一愣怔间，那只大鸟扎了翅，血直朝脑门上涌。但是，小山东想到了什么，猛地撕开搂抱自己的手，跳出几步之外，刚才，还温文尔雅的小伙子，这下子像个瘟神，“你你你干嘛……呀？真是的真是……的。”
　　 麻姑使劲咽了下唾沫，“兄弟，不瞒你说。我们家的那个无用，我们结婚三年了，还未生娃，所以，我想我想到了你，想借你的种……当然，兄弟，我不会白用，要是你愿意，我给你这个数。”麻姑用手指比量了一下，稍稍平静了的小山东一看，那是他半年的辛苦钱，没说行，也没说不行。麻姑说，“你如果有意，一个月后，我在这里等你，你走吧……”
　　 小山东嘴里一直说着“真是的真是……的，”转身往外走时，麻姑明显看到了他的步子很乱，他的心一定乱了方寸。
　　 这家档儿，大驴脸和小寡妇却搞的火热，张寡妇在村里包了两亩地，种了一院的香瓜，为照顾瓜小心遭了贼的惦记，索性在瓜地搭了个窝棚，中午在家做一顿饭，装一饭盒子带到瓜地。她的瓜地距离村路近，在大驴脸的牵线下，和乡里一家水果店联系上了，每天水果店老板开车来拉就是。过了秤就付钱，大驴脸把放喇叭送家什的活儿交给了三胖子，他可撒欢了，一天到晚在张寡妇的瓜地，帮衬。老少爷们指指戳戳不说，见到大驴脸就冲地上砸唾沫，村里的笔杆子，大驴脸的侄儿，满所被村人说的实在忍耐不住了，就来瓜地找二叔。
　　 远远地就闻到了瓜香，瓜地里，张寡妇和二叔谈笑风生，那个黏糊劲不比年轻人逊色。满所毕竟是读过书的人，又是长辈，没有直接吆五喊六，只干咳了几声，“咔咔咔，有人吗？”
　　 “哎呀，满所大侄子，来来来，吃瓜，二叔挑最好的瓜招待你。”
　　 “咋的，这瓜地二叔说算了？您这不是借瓜献佛吗？”
　　 “呵呵呵，满所啊，这方圆十几里的，那个不知你是笔杆子，有才。乡里的新闻干事，那还了得？别说一只瓜，一车皮瓜，张小曼我也舍得。”
　　 满所不得不叹服，这个女人一张小嘴，尿壶镶金边，巧死了，难怪二叔不顾村里人唾沫星满天飞，甚至大石头砸他，也铁了心的喜欢她。
　　 “二叔，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啥事啊？神神秘秘的，小曼也不是外人，你就直说吧。”
　　 我的天，好家伙，都不当自己是外人了，越寻思越气，这要是别人，他才懒得理睬，在大街上赤身裸体摆着也不关他事。问题是，大驴脸是自己的亲叔叔，他是乡里干部，马上要升迁了，老百姓已把这事反映到领导那里，满所在党员会议上都没法发言！
　　 ”二叔，你还是过来一下！“满所气呼呼走到离瓜地三十米的地方，选择这个地方说话，也是想让张小曼这寡妇听听。
　　 “什么事？满所，你今儿没上班？”
　　 “二叔，说句不当说的话，您也别怪我啰嗦！三胖子哥找我好几遍了，要我劝劝你，悬崖勒马，为时不晚，张小曼和你年龄上差一大截儿，你当他爹都可以！我就纳闷，村里那么多死老婆的，咋就出来你一个，奈不住寂寞的？你想没想过，你叫小辈儿在世人面前咋抬头？啊？！我倒是次要的，关键是三胖子哥，他每天出车，一旦精神不集中，因为你，除了闪失，二叔哇，你后悔也晚了！”
　　 “啊！满所，有这么严重吗？婚姻法明文规定的，允许老年人丧偶后再婚，再说了，我和张小曼又不是偷鸡摸狗，他爱我，我也喜欢她，这就足够了，也不犯法。”
　　 “哎我的妈呀，二叔啊。你这么大岁数了，头发都白了，还说爱？！你不觉得肉麻嘛？好话不重复二遍，二叔，劝赌不劝嫖，劝嫖两下翘，咱们家族在村里举足轻重，你还是着……量办吧！”这声音很冲很大，充满火药味，张小曼不可能听不见。满所走后，张小曼对帮自己摘瓜的大驴脸说，“大哥啊，是我连累你了，要不，你还是回去吧，好好过你的日子，我这坎不用牵挂了。”
　　 “什么话！小曼，我是男人，虽然比你大二十岁，老了，但是，我有爱的权利。儿女吗，有想法也不稀奇，山里人，老脑筋。”
　　 “大哥，我心里过意不去。”张小曼就落了泪。都怨那该死的男人，一场大病撒手走了，留下孤儿寡母的，在山里过日子，举步维艰。幸亏遇上大驴脸，他是个好人，家里没有米面的，大驴脸偷偷塞给自己一些钱，没有经济来源，儿子小军读初中，大驴脸找乡政府给她办了低保，这瓜地也是他给争取来的。人是有血有肉的，不是草木。至少在自己最落魄时，这个男人倾情帮过自己，那个秋天的晚上，小曼特意炒了几个田园小菜，烫了一壶酒，留下大驴脸在家里吃饭。因为明天是星期六，小军放假。小曼将儿子打发去了姥姥家，就是在那晚，微弱的灯光呵护着俩个意乱情迷的男女，不只是酒精的作用，还有平时默默建立的情感，酒不醉人人自醉，小曼说，“大哥，今晚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