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荒山上，枯草遍地，光秃秃的树干上，挂着废弃的塑料袋子，寒风一吹，吱吱作响。幸亏有海清陪着，不然叶子会感到孤单害怕的。
　　 叶子和海清在坟头的地上插上香火，点着，在旁边的柏树上系了些白纸，然后双双在坟头跪了下来。
　　 “奶奶，我是叶子，我来看您来了。原谅孙女今天才来看您，是孙女不孝，您把孙女养大，我却没有对您尽过一天的孝......”跪在奶奶的坟前，叶子想到了奶奶慈祥的面孔，想到了和奶奶生活得点点滴滴，想到了最后见到奶奶僵硬的身体，忍不住痛哭起来。
　　 “叶子，别这样，奶奶看了会伤心的。”看到叶子难过，海清的心也揪在了一起，他一边哽咽着一边劝着叶子。
　　 “奶奶，您让我回到那个家，那哪是我的家啊？他们哪有把我当做家人啊？您这儿才是我的家，您才是我的亲人，您走了，我哪还有亲人啊？”
　　 叶子撕心裂肺的哭声让海清更加难过，他俯身拉过叶子：“傻瓜，谁说你没亲人？我不是你的亲人吗？”然后，他对这坟墓说道：“奶奶，我是海清，我向您保证，我会一生一世爱护叶子，逗她开心，让她快乐，给她幸福！求您也要保佑您的叶子平安快乐！”
　　 不知何时，风住了，太阳渐渐穿过云层照向荒山，照着大地，照着这一对青梅竹马的年轻人。
　　
　　 四、
　　
　　 七月，中午两三点的太阳依旧热的灼人，省城的一家小食店里，穿梭这满头大汗的叶子。
　　 “服务员，我的煎饼果子好了吗？”刚停下脚步的叶子又听到了顾客的叫声。
　　 “您稍等，这就给您上！”叶子一边说着一边到里面端煎饼果子。
　　 自从大一暑假开始，叶子就开始在这家店里打工。别看这家店面小，可却因卖的东西分量足味道好而闻名附近，几乎天天都满座。假期在这里打工，虽然累点，但叶子却非常珍惜和喜爱这份工作。一来可以赚点生活费，再者也不用回那个让她窒息的家，更方便见到在附近打工的海清哥。
　　 “妮子，趁这会人少，快过来喝点饮料，喘口气！”店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山东妇女，特别喜欢叶子的踏实肯干，尤其是知道叶子的现状之后，对她格外照顾。遇到店里特别忙的时候，她还会把独门的手艺教给叶子，让她也帮着摊煎饼。
　　 “我喝点水就行了。”叶子一边说一边端起桌子上的水就要喝。
　　 “这妮子，忙了一天了，谁让你给我省下饮料钱，快喝！”老板娘夺过水杯，把饮料塞给了叶子。
　　 “你已经给我最高的工钱了，哪能再浪费你的饮料啊？”叶子有些过意不去了。
　　 “别人都嫌干活多，工资少，没见过你这样实在的孩子！”老板娘疼爱的把毛巾递给叶子：“擦擦汗，歇一会儿！”
　　 忙过正午饭点，小店里的顾客渐渐少了下来。闲不着的叶子开始忙着做起他们的午饭来。在郑州开店久了，老板娘也习惯了吃河南的手擀凉捞面，实惠爽口。在老家跟着奶奶，叶子也学会了做手擀面。和面，擀面，捣蒜泥，不一会儿功夫，一碗手擀面就端到了老板娘的面前。
　　 “婶儿，吃饭吧！”
　　 “你这妮子，就是勤快，我要是有你这样的闺女，那该多有福啊。”老板娘一边拿筷子一边夸叶子。
　　 “好有啥用？在我妈眼里也是多余的。”老板娘的话让叶子想到了她那个家，心里有些沮丧。
　　 “你妈可能也有难处吧，但我相信她是疼你的。昨个儿你爹不是来看你了吗？”
　　 昨天父亲来郑州办事，顺便过来看了叶子，还给她带了一千块钱来，让她教下学年的学费，叶子没有要。当她拒绝接钱的那一刻，她分明看到了父亲的喉结在剧烈地颤动，她有些不忍了。在那个家里，也只有父亲对叶子最好。母亲才是当家人，父亲只是个懦弱被动的佣人。送父亲回来，叶子发现父亲不知何时把一千块钱压在了她的枕头下面。
　　 环境逼得叶子不得不早熟，不得不为自己的今后打算，她除了寒暑假到这里打工之外，平时在生活上也从不和同学们攀比，能省则省，再加上海清哥时不时带她吃个饭，给她买些必须的日用品，她攒下的钱也够下学年的学费了，到了明年暑假毕业就可以找工作自食其力了。
　　 “婶儿，有活吗？我来干！”是海清过来了。
　　 叶子在这里打工，海清平时忙完了工地上的活，会到这里帮老板娘干些体力活，一来可以减轻叶子的负担，也算是报答老板娘对叶子的照顾。
　　 “没有没有！海清，快过来吃个煎饼果子！”老板娘也很喜欢海清的朴实，每次都竭力留他在这里吃饭。
　　 “不了，这会儿一点也不饿。”
　　 “今天咋这么早？”看到海清，叶子端了杯凉开水过来，关切地问。
　　 “今天完工的早，过来看看！”
　　 看着这一对儿小年轻人，老板娘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说，“难得海清今天空闲，你们出去转转吧。”
　　 “那哪行啊？一会来客人咋办？”叶子有些过意不去了。
　　 “下午人不多，我一个人能行！放你一下午假，你们去吧！”
　　 “谢谢婶儿，我们走了！”海清和叶子谢过老板娘，手拉手出去了。
　　
　　 五、
　　
　　 金秋十月，早上穿着秋装还觉得有些凉意的天空，中午却是阳光高照，让人忍不住想脱掉外套。
　　 省城某专科学院的校园里，叶子和同宿舍的姐妹们边走边聊。
　　 “叶子、红艳，祝贺你们拿到奖学金啊。这都是你努力学习的结果。”“胖茵”挎着叶子的胳膊说。
　　 “我们没有你那样有钱的家庭，没有像你一样有权的老爸，不努力不行啊！”红艳夸张的捏着“胖茵”腰里肉说。
　　 “红艳，你怎么老针对我啊？”
　　 她们俩一对活宝，到一块就唇枪舌战，“争”个不停，叶子只是在旁边微微地笑着。
　　 “妹妹，说正经的，咱一块住了两年，能不能开开你的后门，毕业了让你爸给我和叶子也找份轻松高薪的工作？”
　　 “可以啊，只是叶子恐怕不领情，人家还要考虑到她的海清哥呢！”
　　 “那你就连她的海清也承包了。”
　　 叶子一直在看她们俩斗嘴，这会儿看到“胖茵”为难的表情，赶忙说：“谢谢茵姐的好意，我和海清就不用了。”
　　 “叶子，快看，你的约会时间到了。”话音刚落，就听见红艳叫道。顺着红艳手指的大门口，叶子发现了张望的海清。
　　 “两位，我去了！”
　　 最近，叶子的开心事一件接一件：她终于把老板娘的独门手艺学到手了，自己可以独挡一面摊出和老板娘一样口味的煎饼果子了，教务主任昨天上午向她透露，明年毕业，她要介绍叶子到她亲戚开的工厂工作，今天，她又拿到了五千元的奖学金，这样，她的生活费不仅解决了，而且还有结余呢。这些开心的好事她急于要和她的海清哥分享，也只有海清哥有权利和她分享。
　　 “小馋猫，啥事这样高兴？”看到叶子轻快地脚步，海清一边递给叶子瓜子一边问。
　　 “你猜！”叶子像调皮的小孩子似地卖着关子。
　　 “不会是捡到钱了吧？”
　　 “真聪明！我发奖学金了，五千块!”叶子开心地叫道。
　　 “真的？太好了！”海清也为叶子感到高兴。
　　 “你以后不用再为我的生活费兼几份工了。明年我就可以工作赚钱了。”
　　 “走，咱吃饭去！”好久没有看到叶子这么开心了，她的苦日子很快就要熬到头了。在海清的心里，叶子就是他的一切，叶子伤心，她就难过，叶子开心，他就高兴。
　　 “以前吃饭都是哥掏钱，今天我也有钱了，我请客！”叶子昂首挺胸，学着有钱人的派头说。
　　 “算了吧，你的钱还是留着吧。”海清看着叶子的样子笑着说。
　　 “不嘛，我掏钱！”
　　 “呦，他是谁啊？看你们这么亲密？”叶子和海清正在争执，一辆车停在了他们面前，车上下来一个戴着墨镜的人，冲着叶子说。叶子莫名其妙地看着来人。
　　 “上了两年学连自己的男朋友都不认识了？”那人摘下墨镜看着叶子说。
　　 “你......你怎么来这里了？你是谁的男朋友啊？”好一会，叶子才认出是宋健。她心里一阵厌恶。
　　 “你的啊，要不你姐，你弟咋能进厂上班？要不你没毕业，厂里就给你安排好了工作？你妈都答应了，你一毕业就和我结婚！”
　　 “谁答应的你就和谁结婚，反正我是没答应，也更不会进厂上班。顺便告诉你一下，我有男朋友，就是他，他叫海清，我们青梅竹马，谁也分不开的！”叶子一边说，一边挽住了海清的胳膊。
　　 “就他？”宋健像观察动物一样，把海清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撇着嘴说：“你追求个有品位的我也就罢了，想不到你会看上他，你追求的档次也忒低了吧。”
　　 “你档次高我就是不喜欢，我就喜欢他这样的，麻烦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叶子急于把讨厌的宋健打发走，她不能忍受别人侮辱她的海清哥。
　　 “你以为我稀罕你啊？追我的女孩多了去了，哪个不比你漂亮？要不是老家伙絮叨，我才不来呢。”宋健一边说一边开着车离去。
　　 “哥，为这样的人生气不值得。走，咱吃饭去！”看到海清站在那里发呆，叶子摇着海清说。
　　 “不生气！不生气！”海清呆呆地说。
　　 “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一生一世吧？”
　　 叶子的话惊醒了海清。“对，一生一世！”自信又回到了海清的脸上。
　　 “饿死我了，咱快去吃饭吧。我不和你争了，饭钱你掏吧。你要照顾我一生一世的!”叶子像个耍赖的小孩子撒娇地说。
　　 “小馋猫，咱吃饭去！”感染了叶子的自信，海清拉着叶子向小饭馆走去。
　　
　　 六、
　　
　　 深秋的细雨，像多情的少女缠绵冗长。
　　 从拥挤的大巴车上下来，叶子边走边打开雨伞，前面不远就是自己的家了，但她不想回家，也顾不得回那个家。她是趁着今天星期六才匆匆赶回乡下老家的，明天还要赶回学校呢。
　　 半个月前，海清的哥哥海林结婚，海清回来参加哥哥的婚礼，说好一个星期赶回省城的，可已经半个月了，也没有个音讯，这可把叶子担心坏了，好不容易盼到星期六，她就急急忙忙赶回来了。
　　 那次宋健到学校之后没几天，叶子专门回家了一趟，刚进家门，除了爸爸之外，全家人的矛头一致指向了她：妈妈叫嚷着白生了她，就会和她作对惹她生气；姐姐骂她土包子，放着好工作好生活不过，要去跟穷小子受苦；哥哥则说她越上学越傻；小弟则埋怨这到手的工作被她给搅黄了......无论他们怎么骂，叶子就一句话：小时候你们没管过我，现在也不需要你们遥控我，工作我自己找，婚姻，我心中有数，吃苦受累我心甘情愿。
　　 也许是心中有牵挂吧，顾不得欣赏秋雨里街道两旁的冬青美景，也无心留恋草坪中株株秋菊散发的淡淡清香，叶子只是低着头往通往老家的小路上奔。
　　 前面就是那条熟悉的小路了，此刻的叶子多么希望她的海清哥像以往一样站在路上迎接她啊！可是，除了路旁熟悉的青草之外，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海清哥此刻在干什么？为什么半个月了还不去省城干活，难道是生病了吗？
　　 想到这里，叶子的心立刻揪在了一起。马上他就学着小时候奶奶教她样子，对着地上“呸呸”几口，她才不愿让她的海清哥有病呢。可到底是为什么呢？没有人能告诉她。这时她的肚子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叫声，她这才想起来，从昨晚到现在她一口水都没喝呢。反正快到家了，到家了，海清的妈妈一定会给她做好多好吃的呢。
　　 出乎叶子的意料，海清家的大门紧闭，空无一人，叶子后退几步，看看新婚的对联依稀可辨，只是门上的双“囍”在秋雨的冲刷下滴着道道泪痕。她正犹豫，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你找这家人吗？他家没人，都去医院了。”
　　 女人的话让叶子着急了，她撂下雨伞焦急的问：“他们家人怎么啦，谁病了？”
　　 “是叶子啊！你不是在省城读书吗？”女人这才发现是叶子。
　　 “婶儿，快告诉我，他们家谁病了，什么病？严重吗？”叶子顾不上回答女人，只是焦急地追问着。
　　 “是......是海清!”
　　 听到海清两个字，叶子懊悔死了，都怪自己，想着他生病，他可真生病了。
　　 “海清哥什么病？”叶子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听......听说是让你弟弟给打了，好像腿折了，在县医院住院呢。”
　　 一定是因为自己，海清哥才会遭此劫难的。可恶的妈妈，该死的弟弟，要打要骂你们冲着我来啊，干嘛要为难海清哥？
　　 听了女人的话，顾不得拾起地上的雨伞，叶子一边在心里骂着一边往县医院狂奔。
　　
　　 七、
　　
　　 县医院三楼的外科病房里，躺着满脸结着疤痕的海清，床头垂下的白纱带上，吊着海清的右腿。
　　 “哥——！”看到病床上的海清，叶子只叫了一个字，就哽咽地说不出话了。
　　 “叶子，你咋回来了？”看到浑身湿透的叶子，海清一边问一边挣扎着要坐起来，可刚一动，吊着的右腿疼得厉害。
　　 “大夫说了不让你动，咋不听话呢？看看，又疼了吧？”提着暖水瓶进来的海清妈妈急的高声说道。
　　 “哥，很疼吧？”
　　 看着叶子抖动的身子，海清一边说着“没事”一边催促着妈妈：“妈，快带叶子去换身干衣服，要不会生病的。”
　　 “这里哪有衣服可换！”见到叶子，海清妈妈有些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