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在许青松姐姐家的那条路上，截住了许青松：“青松，跟我们去一下灵山。”许青松愣着头望着他们，派出所的人来找，如果不是自己犯了事，就是自己烧了高香。他激动加忐忑地跟着他们走：“你们去那里有什么事？”本地的那个派出所人员回头对他说：“等到了山上，我再慢慢告诉你。”
　　 到了山顶，站在灵石前，派出所的两个人拿出炸药：“青松，我们为你抱不平啊！”许青松莫名其妙，自己有什么事值得派出所的人鸣不平呢？本地的那个开了口：“青松啊，我知道你对你家秋桐有多好，可是你知道吗？前不久，我们看见她在这个山上，跟一个男的亲热，那男的长得……”许青松的脉搏飞快地跳动，他握着拳头：“是不是眉毛浓浓的，眼睛像放着电！”那两人用力点头：“嗯，就是这个人！我们想不通，都说这石头灵，可它怎么就看不见你对秋桐的痴情呢？作为本乡本土的弟兄，我为你不平！所以，我们去找了这些炸药，准备把这不睁眼的石头，给炸了！”
　　 许青松脸上的青筋乱跳，他拦住两人：“这不关你们的事，要炸，也是我来！”两人退后一百米，露出了一脸的奸笑。他们正准备点一根烟，庆祝一下自己的计谋，突听见石头轰响和一个人的惨叫。他们的烟惊得掉到地上，两人飞快朝灵石的方向跑去……
　　 许青松的眼睛被炸瞎了，镇上的人议论着：真是个草包，连神也敢得罪，遭报应了吧！
　　 吴秋桐不知道许青松为什么会去炸灵石，他不信神，可也从不反对别人去信。他怎么会去炸灵石呢？再说他又在哪里得到的炸药呢？吴秋桐把煮好的饭端给许青松的时候问：“你能告诉我，你在哪里得到的炸药吗？”许青松心想：自己明明是上了派出所那两个龟儿子的当，可这事要是闹出来，那两人一定不会承认，还会对我打击报复。再说了，如果把秋桐与别人私会的事抖了出来，出丑的人仍然是自己。越想越生气，他把手里的饭碗朝吴秋桐的方向一砸：“你管老子在哪里得的，别以为老子瞎了，你就可以跟你的旧情人私会！我告诉你，老子会打断你的腿！”骂着骂着他就抡起身边的拐棍朝吴秋桐打去。吴秋桐左躲右闪，好不容易逃了出去。
　　 吴秋桐跑到灵山，看着那堆被夷为平地的乱石前面，居然还有一些燃着的香火。她跪在地上哭泣：“许青松把你炸成了这样，还是有人来拜你，来给你烧香，给你磕头……不管你是什么模样，人们心里都装着你。可这世上真的存在神灵吗？如果有，那我想问问——我究竟造了什么孽？为什么要让我过这样的日子？”跪着跪着，吴秋桐的身体就趴在了地上，她的心，就像那烧过的香灰，一节一节地往下掉。
　　 吴梅香找到吴秋桐：“姐姐，你怎么总是这样软弱？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每天像个奴隶一样地服侍他，他还敢打你！姐姐，你去找庭海哥吧，你跟他走，我相信他一定会对你好的。”吴秋桐苦笑：“梅香，也许我的存在，从来就不是为了我自己，我只不过是一个附属品。妈因为怕你孤单，所以把我嫁到了这个地方。我如果真按着你说的去做，那妈的脸又往哪儿搁呢？还有我女儿，她只有几岁，我怎么能够丢下她不管呢？其实许青松他也很可怜，好好的一个人，眼睛突然瞎了，心情难免不好……”听了她的话，吴梅香气得跌脚：“你真是没救了，神也救不了你！”
　　 11.
　　 吴秋桐家的碗，被许青松摔得差不多了。饭弄好的时候，吴秋桐总是先让女儿吃饱后，再用女儿的木碗给许青松盛饭。许青松摸着碗，又朝吴秋桐砸去：“拿这么小个碗！你嫌老子吃多了是不是？”吴秋桐也不辩解，在许青松成了瞎子后，她差不多成了一个哑巴。她捡起地上的碗准备拿去洗，许青松的拐棍又打了过来。她没有哭，她的眼泪已经哭干了，她只是用茫然的眼睛看着许青松，仿佛打的不是自己。她已经不知道什么叫疼痛了。
　　 他们的女儿扑在吴秋桐的身上哭着喊：“不要打妈妈！不要打妈妈！”许青松的拐棍落在了女儿的身上。吴秋桐的神经触痛了，她逮着拐棍哭喊：“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你打我不算，你还打女儿！”许青松用力拉拐棍，吴秋桐将拐棍突然一放，许青松由于用力过猛，一下子摔在了地上。他恼羞成怒，拄着拐棍站了起来：“臭婆娘，你反了天了!”
　　 新一轮的乱棍又朝吴秋桐打来，他们的女儿吓得哭不出声音了，吴秋桐抱着女儿躲到桌子底下。许青松一阵乱舞，他总算打累了，骂骂咧咧地倒在床上。吴秋桐趁机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抱着女儿就往外跑。她盲目地跑着，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去哪里？去梅香家，她怕给她惹麻烦；回吴家村娘家，她想起自己曾经在她妈面前诉苦时，没有得到一丝安慰，她妈反而说给她算过命，她就这命！如果这就是自己的命，哪里才是自己的容身之地呢？吴梅香抱着孩子一边跑一边想。她来不及管自己的狼狈，只是毫无目的地跑着。
　　 突然，两个身影拦住了她。她停住了自己的脚步，看着眼前的人，泪从眼角滚落出来。龙庭海无声地接过孩子，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往前走。梅香拉着秋桐的手：“姐，请原谅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是我通知庭海哥来的！你不用担心我会被连累，蒋兴中来信了，叫我带着孩子去他那里。我知道凭着庭海哥的医术，走到哪里都吃得开，可我想你们与我同路，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吴秋桐带着女儿，义无反顾地跟着龙庭海走了。在她走的那天，许青松就割腕自杀了。他的姐姐天啊、妈啊、菩萨啊、哭了半天，最后骂她弟弟：“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既然舍不得她们娘俩走，干嘛以前不好好待人家啊？”临死前，许青松面带微笑，强忍着痛苦：“她走了，我也——没有必要——存在了。以前身体——好着的时候，她都——不喜欢我，更何况——我眼睛瞎了。如果——我对她好——她就——不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