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
　　 不要？！留给路那个坏家伙？！别傻了。几个月，你在哪能赚那么多钱。又说，你得承认，没他真不行。劳在利于额头上吻了一下。真乖。
　　 靓说，别跟还乡团赌气，堵不过他们。不如拿点现成银子。
　　 利于扭头，我没赌气。
　　
　　 市长请客。市长解释第一为劳总接风洗尘，第二向利于记者道歉。
　　 打扮一番后，劳带着两位女记者出了龙湖宾馆，被主任直接带到龙湖边，上了一艘金黄颜色的帆船。
　　 市长早早在船舱中喝茶。见到劳和两位女记者，眼睛一亮。船在湖中的苇荡中落了帆。市长说，这次学院组织去广东考察，路过本市，顺便回来处理公务。
　　 也顺便处理我们这些记者。劳说。
　　 市长微笑。你们是贵客，请都请不来。
　　 我们倒是一直想请市长去指导，没捞到机会。考察回京一定去。
　　 在外面涌进来的水草气息中，菜上来了。芦笋煮银鱼，卤汁河蟹，煎炸河蚌，还有一道菜是水煮河豚。龙湖水族全上来了，除了钉螺。市长起身举杯，欢迎中国城市新闻报劳总和两位美女记者。市长和利于碰过杯，对视一眼。感谢利于记者采访宣传平宁。
　　 给您添麻烦了。
　　 这话说的。平宁打出品牌靠什么？靠媒体，靠记者。我们不能王婆卖瓜对吧。
　　 路总有事回报社了，剩下的采访由我们两位美女记者完成，希望市长把全市绿灯打开。劳接口。
　　 我和书记都支持。往我们脸上贴金，当然得把脸主动送过来，还能躲。市长对主任说，采访组稿就由你负责配合。
　　 劳望定主任举了举杯，合作愉快。
　　 省里来人考核，我得去赶场子。这里也由主任全权。大家随意。在平宁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俗话说得好，千年修得同船渡。我们现在是在同一条船上。
　　 市长钻出船舱，利于跟着出来。一只小艇就停在旁边。阳光在波浪上跳跃。使您难堪了。
　　 那篇文章吗，谈不上难堪。我这个市长连这点胸怀没有，干脆回家卖红薯。
　　 现在哪还有红薯。
　　 是啊，一切都在变，我们不变就会淘汰。
　　 有些还是不能变的。比方南方人吃饭，北方人吃面食。
　　 我们经济基础太薄弱了。周围市县GDP都比我们高，再不把经济搞上去，不要上面撵，我自己也得让位了。
　　 你担心？
　　 这顶帽子倒不是太在意，只是我在这里几年没给百姓带来任何好处，怎么对得起父老。说句笑话将来写进本市市志也是一任庸官，千秋遭骂。
　　 只要实实在在关心老百姓的疾苦，他们会拥护你的。
　　 利于记者咱们所处位置不同，理解不同。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有时间我们再探讨。在这里有什么困难打电话。这一亩三分地上我说话还是管用的。市长伸出手和利于握了握。
　　
　　 一个星期后，利于和靓带着主任提供的稿件回到京城。
　　 利于嫌周刊吵，没有住到周刊，住到靓租的房子里。和靓专心修改编辑平宁稿子。她们一住就是个多月。其中劳打过几次电话，说是要去看她们，她们说反正稿子快修改编辑完了，不必劳总兴师动众。
　　 路打电话，利于不接。路就老打，利于听到路的声音就挂机。路偏着头说，反了反了，学生造反了，老师下岗了。
　　 劳作怪模样。老师？你现在给人提包都不要了。
　　 让她狂，再狂也在我的手下。路刚说完这话，利于就派人送来了目录和主任两篇样稿。路在劳的面前晃着样稿。怎么样？胳膊拧不过大腿。
　　 是呀，你是她们的大腿。
　　 劳说完路是她们大腿这句话以后的某天，利于来到经济周刊部。西服套裙，挎个鳄鱼包，打理过的短发是金色的，贴在头上。戴副橙色太阳镜。
　　 美女回来了，我好想你哟。劳扑上来。
　　 利于从包里抽出张样报给劳，低头说，劳总你宰了我吧！
　　 劳读利于给他的报纸。报头上一行小字：《前沿经济报》。紧跟着几个红色大字晃眼：《城乡建设周刊》。报头下面，主编两个字的后面，印着利于两个字，那是两个四号宋体字，报刊上几乎都能找到的汉字。后面副主编是靓。大字通栏标题：《平宁，一座钉螺包围的城市》。接下来那篇《瘟神正在卷土重来》的文章，篇幅比以前增加不少，加入了市政府挪用血防资金办龙舟节的事。这都是利于的杰作。盯着头版，劳总就没有翻页。脸色开始变化，由红转白，由白转青，变成铁青。他长嘘一口气后，恢复了先前的脸色。你在这个报纸承包了周刊？
　　 恩。
　　 吃里扒外。手下有谁？
　　 靓，叶子，还有……
　　 牵羊啊，顺手就牵走了。
　　 她们自愿跟我，不信你打电话。
　　 到底为啥？劳现出疲劳。
　　 不知道。
　　 我没问你。
　　 你问谁？
　　 少罗嗦。
　　 我没罗嗦。
　　 真想宰了你。
　　 那我就彻底不罗嗦了。
　　
　　 城乡周刊办公地点就在靓早先租的楼里。那是一座筒子楼。向南三间。第一间是会客室，沙发茶几饮水器。第二间是编辑室，格子间的办公桌上电脑电话报纸打印纸占领着。往里第三间是卧室，几个女孩睡那里。白天门是锁着的。她们都在编辑室的格子间里打电话。
　　 谁都没有注意，路什么时候进来了。路进来谁也不看，走到利于面前，挥手甩了利于一个巴掌，啪的一声响，女孩们围过来喊。打110！
　　 不用。利于说，路总你打了我一个巴掌。
　　 没错，我打了，忘恩负义的家伙。
　　 有本事再打？
　　 我只打一个。
　　 咱们扯平了。
　　 没扯平，我还要和你扯。当初哪根神经短路，留下你。
　　 后悔啦？
　　 后悔的是你。
　　
　　 利于指挥女孩们腾空地方，一会靓会把周刊全部拉回，由她们装进信封邮寄出去。这时候有人给她打电话，接听后，利于啊了一声说，我就来。利于放下手中的活，赶到大门口。她看见新保挺着个大肚子，拄根竹棍等在那里。你怎么来了？
　　 你在平宁救了我，走时没去看你。挺对不起。
　　 怎么来的？
　　 嘿嘿，市里派辆车。
　　 利于顺着新保的棍子指的方向看过去，一台猪脑壳车停在五六米远的洋槐树下。主任站在那里招手。
　　 谢谢你的关注。市里给我几万块钱治病，市长亲自到我家作了安排。钉螺的事你能不能不向外报了。
　　 利于低头望着地上太阳透过树叶洒下的光斑。
　　 你们是好人，就当老哥求你。
　　 新保大哥，你见过泡在瓶子里那些血吸虫病人的肝肺吗？
　　 没有。
　　 我在平宁血防所看见了，弄得我几天吃不下饭。我在想你们家门前那些游泳的孩子，他们的肝和肺将来什么样子。
　　 眼前都顾不了，还管将来。
　　 他们有责任治理他们脚下那片疫水。
　　 姑娘，真的不能通融？
　　 别让我为难。
　　 唉！新保棍子一点一点朝车子走。现在是我为难，不该拿他们的钱。
　　 利于扶着新保，把他送上猪脑壳车，扶他在座位上坐好。她转身时看见主任冲着她笑了一下，不是淡淡的笑，是那种藏着某种意味的笑。利于就觉得了冷。
　　
　　 靓去了很长时间没有回来，打她的手机也不接听。利于就在编辑部来回的走。她说，靓去了很久了吧？姑娘们都在忙，无人应答。利于吼，喂，我问你们呢，成了机器人商店了。
　　 你夸奖我们。
　　 那你们是什么？是木头？
　　 我们是木头上的虫。好像约好了，姑娘们齐声说。
　　 快干快干，利于挥着手。
　　 靓只身回来，回来得无声无息，她站到了利于身后，利于都没有发觉。利于说，报纸呢？
　　 卖了。
　　 卖给谁啦？
　　 平宁。
　　 多少钱？
　　 80万。
　　 你到底还是把我卖了。
　　 靓恢复了口齿。我们跟着你闹革命是为了过上好日子，不是再当穷人。
　　 你急什么，有了这个平台，还愁没有合法广告？！
　　 煮熟的鸭子要飞，我能不急？
　　 哼，他们能买，我就不能再印？看他们有多少钱。
　　 对不起，他们去报社告了你。你被辞退了。我是新当选的农会主席。现在周刊由我接管。
　　 我杀了你！利于正要扑上去，被两双有力的手抓住了。回头，是那两个被她称做爸爸和哥哥的男人。他们没容她反抗，像夹只小青虫那样把她夹走了。
　　
　　 这个故事的结局是路桥导演的。路桥在得知利于被家里人抓走以后，心情的那个好没法表达，就在编辑部向其他女孩不停讲述。反复说明主题，那就是忘恩负义没有好结果。他还为这事要请编辑部所有女孩吃饭。饭没开吃，路听到了这个故事的另一个结局，完全和先前讲述的相反：
　　 靓只身回来了，脸上的喜悦掩饰不住。
　　 利于说，报纸呢？
　　 卖了。
　　 卖给谁啦？那位聪明的主任？
　　 80万。
　　 你终于卖了。
　　 我们闹革命就是为了过上有钱人的日子。
　　 两个女孩扑上来抱在一起，相互在耳边喷着气说，我们真是天才，设计得天衣无缝，我们有80万了。
　　 路无法判断两个结局的真假，他说他要去查找利于她们主办的那张报纸。
　　
　　
　　
　　
　　
　　
　　
　　
　　
　　
　　
　　
　　
　　
　　
　　
　　
　　
　　
　　
　　
　　
　　
　　
　　 张阳球。湖南岳阳人，毕业于厦门大学中文系和北师大作家班。曾多年从军，作过记者、杂志编辑，现任岳阳市艺术馆副研究员。新时期以来在《昆仑》、《当代作家》、《芳草》、《厦门文学》等数家刊物发表长、中、短篇小说、散文、报告文学200余万字。主要作品有《走出硝烟》、《蓝皮PSS》、《怀念蝙蝠》、《就这样过着》、《黑狼敢死队》、《走出原始林》等。
　　 地址：湖南岳阳市南湖游路龟山巷岳阳市艺术馆
　　 邮编：414000电话：13873008533邮箱：zyq6011@yahoo.com.cn
　　
　　
　　
　　
　　
　　
　　 小说《钉螺》故事梗概
　　
　　
　　 大型文学杂志《芙蓉》2007年第二期头条推出张阳球的5万字中篇小说《钉螺》。小说用吝啬、平实的元语言陈述了某报周刊记者，北漂女孩利于，艰难曲折的拉版经历。
　　 利于因不愿拍写真，被一家文化公司扣除押金赶出来，到某周刊应聘。本被主持招聘的副主编路聘上，却又被承包了周刊的主编阴错阳差的刷了。后来在女孩靓的帮助下终于进到周刊，并在路的亲自指导下开展拉版。拉版是说服别人出钱在周刊上登文章。
　　 利于通过电话，结识了城市学院学习的平宁市副市长，提出专题采访。在一次晨练中，偶遇副市长，副市长了解了专题采访的目的后，拒绝了专题采访。
　　 在路的催促下，利于在中南海的新闻发布会上向副市长发难。副市长仍然拒绝采访，但提出补贴利于的采访费用。利于没有答应。
　　 经过路研究策划具体安排，利于进入城市学院宿舍，找到副市长，通过交谈，利于向副市长讲述了自己的苦难经历和艰难处境，博得副市长同情，终于同意在他们周刊上做版。当利于拿着签署的8万元认刊书交给路时，路立刻在8字后添上了个零，变成了80万。利于认为这不可能，但路坚持。
　　 果然，路的要求遭到副市长婉拒。
　　 之后，路率领利于长途奔袭来到平宁市采访血吸虫疫情，暗中准备了材料，并由利于写出了反映平宁血吸虫疫情的文章准备拿去发表。平宁副市长得到消息后，终于同意出80万，刊登宣传平宁文明和经济建设辉煌业绩的专题文章。这时，经过采访亲眼看见了感染者的困窘生活和绝境生命的利于已不受路的操纵，执意要披露实情。路使用阴谋，让公安把利于当假记者抓了起来。后被赶来的主编劳营救出来。终于劝说利于不再坚持披露疫情，同靓一起接手路安排的采访平宁辉煌业绩的任务。
　　 回到周刊，利于同靓以编辑平宁稿子为名租住到了另外的地方。一段时间后，利于再次来到周刊，见到劳总，给了他一份样报，原来利于和靓另起炉灶，在另外的报纸承包了一个周刊，出版了第一期报纸，专题报道平宁疫情。
　　 正在利于兴奋地等待自己的周刊掀起风暴的时候，传来消息，靓被路策反叛变了，除了把那期报纸以路原来的80万的价格全部卖给平宁外，还接管了利于承包的周刊，利于则被自己的继父和哥哥架走了。
　　 路高兴得发狂，要请所有周刊女记者吃饭，饭没开吃却听到另外的消息，说是靓把报纸卖给平宁的行动是利于和她共同策划的，目的是逼使平宁迫不及待的用高价买下她们的报纸。路糊涂了，他不知道哪个消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