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酉微微沉吟，道：“那我们现在去看看死者的妻子。”
　　 王清道：“可以。”
　　 很干净的一个客厅。虽然不大，但是很干净。玻璃门的旁边有一张餐桌。上面摆放着一个葡萄酒瓶。里面插着一朵红玫瑰。
　　 女子给申酉与王清端了一杯开水之后，就静静的坐着。
　　 王清开口道：“我们会尽快查清的。绝不会任由凶手逍遥法外的。”
　　 女子没有说话。
　　 申酉打量着眼前女子。面容娇美，眼角无限温柔。皮肤甚雪，似弹指可破。
　　 王清道：“张女士，麻烦你再想想看，你丈夫最近可有与人结怨？”
　　 女子道：“我说了我不知。”
　　 王清有些尴尬。看来这个问题必定是以前问过的。
　　 申酉开口道：“张女士，你爱你的丈夫吗？”
　　 女子淡淡地道：“我不爱他。但是我永远感激他。他给了我一个家，给了我孩子一份父爱。”
　　 “什么？那对龙凤胎不是他的。”说完，王清立刻知道自己失言了。他想要解释一下，却又无语，嘴巴动了几下，还是没有说什么。
　　 女子倒是不以为意，她到：“是的。他不是我孩子的亲身父亲。”
　　 申酉道：“那你们孩子知道吗？”
　　 女子道：“知道，我们从未瞒过他们。”
　　 申酉道：“张女士，你虽然不知道你丈夫是否与人家结过怨。但从你的角度出发，你以为谁最有杀害你丈夫的可能性？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我知道你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即使你们之间没有性生活。但是，说话总是有的吧？”
　　 女子看了申酉一眼，低下头，道：“做我们这一行的，要不无限风光。要不死无葬身之地。同行的挤兑，客人的癖好。一个不小心，都可以至我们于死地。”
　　 王清道：“那你的意思是？”
　　 女子道：“我并无任何意思。我只是据实回答。”
　　 申酉道：“你丈夫可爱你？”
　　 女子道：“他深爱我。只要见了我，他就会对我说，他爱我。哪怕是一直在一起，也会不停的说。”随即，女子掩脸。
　　 王清望着申酉。申酉示意他不要说话。没多久，那女子呜咽地道：“他说，他之所以存在是为了遇见我。他说，他永远爱我。”
　　 申酉道：“我如果没说错的话，你的丈夫应该投了巨额保险。”
　　 女子嚎啕大哭。
　　 王清见状，忙摆手让申酉不要再说了。
　　 申酉站了起来，王清也站了起来。他道：“张女士，死者不能复生。你节哀。”
　　 女子没有答话，只是哭着。
　　
　　 放好水。躺了进去，舒舒服服的享受着水的温柔。若不是胸膛上一凉，唇上一冰。申酉必定是能做个好梦的。但是，现实是，申酉立刻坐了起来，迅速拿过浴巾，手忙脚乱的包着，然后一边站了起来，立刻逃离。
　　 待穿好了衣裤，申酉才走进浴室。对着那躺在浴缸里的眷恋，横眉冷对，道：“眷恋，你到底要做什么？”
　　 眷恋微微眯着眼，道：“想你了。想你了就来看看你。我是水鬼，自然是只能出现在水里。我运气那么好，碰到了你休息的时间。见你那副享受的模样，我自然也想享受一番。”
　　 申酉道：“你不自爱我还自爱呢。”
　　 眷恋咯咯的笑了起来，她道：“我素来把男欢女爱当成是我所追求的。人是不能没有理想的。而我的理想是能够彻彻底底的享受男欢女爱。”
　　 申酉哭笑不得，他道：“眷恋，为何你的脑子里都是些不健康的思想？你是受到岛国文化的荼毒了吧？”
　　 眷恋微笑，道：“不，我以为那种拍出来的男欢女爱如同嚼蜡。没有一点意思。”
　　 申酉笑道：“这是你阅片无数所得到的经验吧？”
　　 眷恋道：“还好。”
　　 申酉道：“你胸无大志，而我与你不同。我希望能做出一番事业来。所以我们二人是志不同道不合。你以后就别缠着我了。”
　　 眷恋道：“申酉大哥也太谦虚了。你已经是功成名就了。”
　　 申酉道：“哪里。我至今是安步当车。住的是普通房。吃的是寻常饭菜。哪里算是功成名就？”
　　 眷恋道：“申酉大哥莫不是要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尽洛阳花？”
　　 申酉道：“那到不用。只要吃饱喝足就足以。”
　　 眷恋道：“申酉大哥，你坐到我旁边来，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不过是喜欢毛手毛脚而已，你放心好了。只要你坐过来，我绝对规规矩矩。”
　　 申酉走近，坐在浴缸边上，道：“眷恋，你以为你寂寞。可是你这种寂寞并非是真的寂寞，而是你自己给自己的一个借口。你还如此年纪，不应该如一只飞蛾，作茧自缚。你应该如一只青虫。好好的，好好地为自己打算。然后期待有一天变成蝴蝶。”
　　 眷恋坐了起来。衣服湿漉漉的。长发一络络的纠结在一起。她将手轻轻地放在浴缸边上，有些自嘲的道：“我也不知道是我要的太多，还是要的太少。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曾想过。但是，那是没有用的。我已经习惯了。不好的习惯是一种癌，我知道。但是我已经是晚期了，已经没有治的可能了。所以，我还不如好好享受着最后的日子。”
　　 申酉道：“错了就不该一错再错。即使改不过来，也不该接着错。”
　　 眷恋道：“没有的选择，有些事情是不能停止的。比如爱情，比如那些被放出去的蛊毒。都已经改不了的。”
　　 申酉道：“这几日你应该是在你爷爷那吧？”
　　 眷恋道：“是。这几日我在爷爷那。”
　　 申酉道：“你爷爷是要你制作解药还是要你继续替他用蛊毒控制别人？”
　　 眷恋道：“都有。”
　　 申酉道：“你怎么说？”
　　 眷恋道：“解药是可以配置，放蛊毒也是可以的。但是，我知道你不喜欢。所以，我准备当做没有听到过。”
　　 申酉微微有些感动。他道：“放蛊毒就不要做了。但是解药你应该配置出来。你可知道在你时候的一个月里，那些蛊毒死亡的人有多惨多恐怖？”
　　 眷恋脸上的肌肉动了动，她道：“我下的蛊，我自然知道。不过，你也不用责备我。那几个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申酉道：“前几日，就在前几日。我在步行街上亲眼看见人群一个男子是怎么蛊毒发作而死的。他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然后，一条条草虫从他的身体内爬出来，以致救护员根本就不敢对他进行施救。”
　　 眷恋道：“申酉大哥，那个人我知道。他是个通缉犯。爷爷见他一身好本事，所以让我下的蛊。申酉大哥你必定也知道那个人的外号。他也算是罪有应得。”
　　 申酉道：“我知道，那个人的外号叫‘截肢者’。罪行累累。每一次杀人都会活生生的砍下被害者的四肢，然后享受着被害者的惨叫以及鲜血。但是，眷恋，你可曾想过。正因为他那样残忍，所以警察才通缉他，人民诅咒他。虽然他该死，但是，你不是法律。从法律角度来说，你也同他一样，是一个丧心病狂的凶手。”
　　 眷恋道：“申酉大哥，我可以抱抱你吗？”
　　 申酉叹了一口气，道：“眷恋，你太年轻了。因为过于年轻，所以如此天真。如果，某一天我对你说出了一个爱字，你就会发现，我对你而言，不过是一个中年男子而已。”
　　 “不，”眷恋斩钉截铁地道：“不会的。申酉大哥。我对你的爱如天上的圆月，虽然有圆缺，但永远不会有尽头。”
　　 申酉不语。
　　 眷恋轻轻地拥住了申酉，脸贴在他的背上。
　　 申酉握住了眷恋环绕在自己腰间的手，轻轻地道：“眷恋，你好可怜。”
　　 眷恋闭着眼，半是甜蜜半是梦呓般地道：“可怜还是不可怜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区别，就如同不管你是爱我还是怜悯我。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只要我觉得快乐，我就是快乐。这是自欺欺人也好，愚昧不堪也罢。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自己的心满意足。”
　　 申酉道：“眷恋，你可喜欢蓝色裙子？”
　　 眷恋道：“我喜欢黑色，黑色耐脏。”
　　 申酉道：“我知道你喜欢黑色，但是我觉得你穿蓝色的定会好看。所以，我擅自做了主，给你买了一条蓝色的裙子。等下我拿给你看？”
　　 眷恋轻声道：“这可真叫我欢喜。”
　　 申酉道：“眷恋，我知道有些事情却是并非是你能做主的。可是，我还是想请求你放过那些人。虽然其中有许多是该死的人，但是也有很多是无辜的。你不是神，不能裁决他们的生死。”
　　 眷恋道：“蛊毒只能配置抑制发作的解药，并不能彻底根除。若要蛊毒彻底根除除非施蛊毒者魂飞魄散。”
　　 申酉微微颤抖了一下。
　　 眷恋感受到了他的畏惧，她柔声道：“申酉大哥，我并不害怕魂飞魄散。如我们这种施蛊毒者，早就知道自己会受到怎样的惩罚。所以，从开始的时候，我就没有想过轮回，我早已经打定主意，死后魂飞魄散。可是，只从遇见你。我才还是后悔。但是后悔有什么用呢？过去的事是挽不回的。”
　　 申酉道：“没有另一种办法了吗？”
　　 眷恋笑道：“或者可以求观音。”
　　 申酉道：“对，观音最慈悲。”
　　 眷恋道：“可是，观音自从上次在地府出现后，见地狱里罪人那么多，她就伤心大哭。听阎罗说，观音回了紫竹林犹自哭个不停。最后化为一尊流泪石像。说是要千年之后，才能醒过来。”
　　 申酉道：“可是，眷恋，你若魂飞魄散我会不舍。”
　　 眷恋落下泪。她侧着脸，不让那眼泪印在申酉的衣服上。她故作平静地道：“我爷爷说会找道士让我借尸还魂的。所以，魂飞魄散是我唯一的选择。”
　　 申酉忽然的滴落下泪来。他仰着脸，不让泪滑下。
　　 “这样真的好舒服。”眷恋闭着眼，双手用力，紧紧搂着申酉的腰身。脸紧紧的贴在他的背上。然后就这样香甜睡过去了。
　　
　　 见到王清时，阳光正好。申酉微微眯着眼，直到两个人走入越好的茶楼。
　　 王清道：“这件案子只能作为悬案放在一旁了。”
　　 申酉笑道：“也没什么了，反正你们那里多这一桩悬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多一桩而已。”
　　 王清直到申酉是取笑公安局办事不利。但这是事实。只得装作没听见。他伸手擦汗道：“申酉，你就说说看，一个男子，没有被麻醉没有被捆绑，怎么就会被人划出上万刀并且不挣扎呢？”
　　 申酉笑道：“我怎么知道？”
　　 王清道：“你怎么看死者的妻子？”
　　 申酉道：“美而不艳，有牡丹之神，梨花之洁。”
　　 王清道：“她可有嫌疑？”
　　 申酉笑道：“你要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王清道：“先听假话。”
　　 申酉道：“假话就是她没有嫌疑。”
　　 王清道：“那真话呢？”
　　 申酉道：“百分之百是她所为。”
　　 王清瞪了双眼，道：“为什么？”
　　 申酉道：“为了那一笔巨额保险金。”
　　 王清道：“证据是什么？他们夫妻情深，根本不可能为了一笔钱而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申酉道：“我查了他们的资料。”
　　 “我们也查过。”王清急忙打断道：“死者原是富家子弟，家业传到他的手上，很快被他败光。他一吃不得苦，二又没什么本事。但长相英俊，有善于谈情说爱。于是，就入了伴游服务。”
　　 张女士出身贫家，父母又是多病之身。为了钱，也就进了伴游公司。”
　　 申酉道：“是不错。但是你可知道，张女士在做伴游小姐时，同一个客人相恋了。那客人信誓旦旦。说是一定要娶她。”
　　 王清道：“又是一个负心汉？”
　　 申酉道：“没，那男子果然是说到做到。他回家后，就同父母讲明。父母原是不同意的，但是拗不过他，只得同意。得到父母的同意之后，男子就告知女友。并提出分手。他那女友是个千金小姐。受不得气。听到男友要同自己分手，娶一个伴游小姐。一时气不过，就开车撞死了男友。然后自杀了。而张女士这个时候已经怀孕了。那男子离开她时，只是告诉她，回去做父母工作。并未告知她自己的家庭地址。”
　　 王清道：“这些事与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
　　 申酉道：“后来，张女士生下了一对龙凤胎。身边的钱已经所剩无几。只得四处求人。不知怎么，就求到了死者那里了。也许是一见钟情，也许是怜悯。死者不仅帮助了她。甚至还同她结了婚。”
　　 王清道：“这是好事。”
　　 申酉道：“本来是好事。死者同张女士结了婚之后，就想辞职。但是公司不允许。男子无奈，只得继续工作。张女士也试过辞职，但公司同样拒绝了。就这样过了十年。死者与妻子再次辞职。但是依旧是遭到公司的拒绝。死者不敢擅自离开。因为那伴游公司有着自己的组织。若不服从，不仅自己会出事，还会累及亲友。万般无奈之下，死者投了巨额保险。然后哀求妻子杀死自己。”
　　 王清道：“那也不用死的那样惨。”
　　 申酉道：“那是死者自己选择的方式。”
　　 王清道：“为什么。”
　　 申酉笑道：“男子信佛。”
　　 “信佛与这个有什么关系。”王清不解的问。
　　 申酉道：“佛家里，出卖色相为生的人死后会打入地狱里的剥皮亭。若要救赎，那就只有生前让自己忍受着体无完肤的痛苦。”
　　 王清更是困惑了。他望着申酉，一脸的茫然。
　　 申酉笑道：“这些事实。但是没有证据。而且，你若起诉了那张女士的话，只怕死者不会放过你。”
　　 王清道：“我可不怕。”
　　 申酉道：“那随你。”
　　 王清微微沉吟，开口道：“申酉，你说人为什么要存在呢？”
　　 申酉道：“因为生命啊！”
　　 王清道：“可是，人是会死的。为什么有些人还是孩子时就会夭折。而有些人却会活的很长很长呢？”
　　 申酉做出头疼的样子，道：“我怎么知道。难道你要我说这是命吗？”
　　 王清笑了，他道：“你申酉哪里会信命啊！”
　　 申酉笑，没有说话。
　　
　　 海水轻盈的涌上沙滩，然后又温柔的退下。申酉将镜头对准那飞着海鸥。那是一只孤独的海鸥。虽然有着满身的黄昏色的阳光。但是依旧显得那么孤寂。
　　 两个男子自远处走来，停在了申酉的背后。其中一个开口道：“沂水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