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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笔尖】面试(小说)


作者:腊狗进山 秀才,1615.81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10030发表时间:2013-11-05 14:30:19


   从第三段看,诉求点是:理论基础扎实,学识功底过硬。
   从第四、五、六段看,诉求点是:人脉关系多,社会资源广,兴趣爱好浓,公关能力强。但其中“酒量尚可”,喝酒比赛曾获得第三名,纯属大忽悠。
   其实,他的酒量是一两不醉,二两飘摇,三两必倒。他当年参加的葫芦洲市“葫芦仙”高度白酒畅饮赛事,是主办方地地道道的商业促销活动。因为他的棋艺水平高,陪同几位爱好象棋的评酒专家玩得开心尽兴,主办方照顾他给了一个第三名荣誉。当天,他有一股舍命陪君子的气概,陪棋哪有不陪酒的道理?鼓足勇气喝了大约七八两酒,醉成一堆难泥,送往葫芦洲市人民医院又是洗胃又是打点滴抢救,才捡回一条命。以致于后来,无论是在政府办公室工作参与应酬,还是在银行办公室工作分管接待,见到酒就怕,逢酒席必躲。
   政府办公室的副主任老郑诱发地说“小诸啊,‘酒平’有时比文凭和水平还重要。你他妈的连几两猫尿都奈不何,还想在官场上混?”。的确他在官场没有混久。
   他在简历上写自已过往喝酒获奖的特长,是在玩文游戏,假如哪一天招聘单位要测试他的“酒平”,即是喝醉了,他也可以诡辩“我说喝酒获过奖,并没有说我不醉”。假如招聘单位不测试他的“酒平”,那就是他的运气好。
  
   简历修改完毕,立马打印了100份。复印文凭和打印简历花了150元,加上买文凭200元,当天总共支出450元,他感到无比心疼,不知这种只有支出没有收入的日子什么时候结束。
   在回二弟家的途中,路过白云广场时,看到一个摆放汽枪打汽球的娱乐游戏,几杆准星被破坏的汽枪,分别搁置在几个木制的三角架上,对面三米多远的一块布上,挂着不同颜色的汽球,有几个小朋友正用心瞄准,却扣动扳机总是打不准那些汽球。联想小时候在鸭子湖边,看到那些端着装满火药和碎铁子鸟枪的大人,一旦扣动扳机,筛子大的一股火花射出枪堂,总有几只野鸭子被击中,扑腾扑腾地落在湖面上。他写通讯报道的启蒙老师老郑,当时任葫芦洲县政府办公室副主任,就是根据鸟枪打野鸭子和气枪打麻雀的原理,教给他如何抓准新闻点子,如何提高投稿命中率经验的。郑主任说,抓新闻点子就要象拿气枪打麻雀一样,准星和子弹只有一颗,你必须瞄准;投稿就要象拿鸟枪打野鸭子一样,一把散弹(一稿多投)打出去,不怕没命中的。郑主任的经验果然是法宝,诸葛西淼如此操作,每次写好的通讯报道稿件,都要重新用蓝色的复写纸垫在方格稿纸后面复写很多遍,因为那时还没有电脑,也没有数子打印机,政府办公室有几台铅盘打字机,几个漂亮的打字员小姐整天叮当叮当地敲打,连领导的讲话稿和政府的各种文件都打印不完,诸葛西淼一个小小的秘书,想请打字员打印通讯稿件比牵一下打字员的小手都难,纯属奢望。只有老实实的用食指、母指和中指夹紧圆球笔,一笔一划的不停地写啊写,久而久之,三个手指头都磨起了老茧,当他第一次抚摸未婚妻白嫩的肌肤时,不小心刺痛得未婚妻尖叫。
   稿件复写完毕,各种报纸报刊电台一并投寄,果然效果明显,省报不登市报登,报纸不载电台播,那时,夷州地区的报纸上天天有诸葛西淼的名字,葫芦洲县广播电台里天天有他写出的声音。当年,他被夷州地委宣传部表彰为优秀通讯员,自然也就成了葫芦洲县委宣传部表彰的模范通讯员、政府办公室的通讯报道标兵。那时没有奖金,他就用积攒下来的稿费请郑主任喝本地的葫芦仙酒,吃鸭子湖野生的王八。回想起那一段辉煌历史,诸葛西淼计上心来,急忙回到老五家,打开从南方人才市场买回的三份报纸,搜寻招聘专栏所有招聘单位的信息,有一种病急乱投医的心切,对应在信封上写好收件地址、收件单位、收件部门,然后将100份简历附上硕士研究生文凭复印件,分别装入100个信封,再贴上足够的邮票,当晚投进了老五居住区附近马路边的邮筒。
  
   4、
   大约又过了三天,投出去的简历又成为入海泥牛、杳无音信。诸葛西淼开始着急了,这一天正好是星期六,他没有出去投简历,因为投出的简历还有没有超过有效期,也没有心事看棋谱,闷闷不乐。恰好老五在外谈成了一笔业务,下午不到三点钟就回家了。诸葛中垚走进家门,发现三哥少有的不拿棋书,拿着电视遥控器频频换台有点不对劲,问其原因,诸葛西淼才说。
   “老五,你客观评价三哥我,还有能力在穗城找到一份工作吗?”
   “这哪是三哥你说的话,你向来都是蛮自信的啊!”
   “是不是我定位过高?”
   “一点都不高,玉就是玉,和一般石头是不一样的。”
   “我来穗城快二个月了,投出去那么多简历,怎么没有一点回应,是不是年龄大了?”
   “你搞文学的,不知道姜子牙多大年龄才出山?”
   “当然知道,吕尚32岁上昆仑山学道,40多岁一事无成,72岁才被周文王所用。”
   “知道就好,不信试试,过几天你就是我们的祖先诸葛亮转世,人家还要一请、二接、三催,你却爱理不理的。”
   “老五来穗城几年大有长进啊,学了不少溜须拍马的本事,如果早几年有这招,你就是葫芦仙酒业公司身价过亿的老板了。哪有曹良贵那小子吃狗屎的运气?”
   “谁要你和四哥是我的榜样呢?”
   诸葛西淼觉得老五话中有话,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其哥必有其弟也不无道理,如果再继续耻笑老五,就是五十步笑百步了,或者是乌鸦笑猪黑,你也黑我更黑。
   “又是九月九,重阳节难聚首,回家的打算,始终在心头……”这时老五的手机音乐铃声响了起来,陈少华这首歌,真他妈的快唱到外地谋生人的心窝窝里去了。
   “累猴!边位?”老五用粤语问过去。普通话是你好,你是哪位的意思。
   老五连忙将电话递给诸葛西淼“三哥,你的电话,说曹操曹操到,有好消息啦”
   “我是诸葛西淼,请讲普通话”诸葛西淼接过电话,只听见里面叽哩哥国的,半句都听不懂,有点不耐烦回应过去。
   接着电话里改成了春晚小品节目那种南粤省特有的普通话,比如“是”说成“系”,我“知道”说成“吾鸡”。
   “好的,好的,我明白了,我明天上午十点一定准时到达,谢谢潘小姐”诸葛西淼一改客气的语调回答对方,不由自主的有点汉奸在日本鬼子面前点头哈腰的动作。是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哪家单位?”
   “荔莞市前街镇欢乐无限酒店管理有限公司,通知我明天去面试。”
   “什么职位?”
   “办公室主任。”
   “很好,正适合你。三哥啊,你要入乡随俗,如果你想长期在南粤省发展,必须学会粤语,这是缩小和当地人打交道距离的重要一环”老五从手袋里拿出一本《教你如何说白话》的小册子递给三哥。
   “你要我学会撒谎,这还要你教?我这次发出的简历虚构成分够多了。”
   “哈哈,三哥整天只知道下棋,愧你还是学汉语言文学的,粤语俗称白话。”
   “我普通话都蹩断肠子,还学那鸟语”诸葛西淼让老五揭了短,有点失面子,故意打横。其实,诸葛西淼很清楚学会粤语的重要性,暂且不说学会粤语有利于创业过程中,缩小和当地人沟通的距离这种大道理,学会了粤语,起码在当地人用粤语辱骂你的时候,第一时间内可以迅速作出捍卫自身人格的反应。那天,他去南方人才市场回来的公交车上,突然一个身穿校服、脖子上系红领巾的小朋友横穿马路,司机猛踩刹车,公交车巷道里的人群在惯性力作用下,一致向前倾倒,他也控制不住自己,右脚无意识地窜动一步,不小心踩到前面年轻人的脚,年轻人回头一句“叼你个马骝”,他以为年轻人只是责备他的意思,也就罢了。后来和穗城的棋友们下棋时,他问棋友“叼你”和“马骝”是啥意思,棋友说“马骝”是瘦猴子,“叼你”是骂人的粗话,他方醒悟那天被年轻人骂过。
   “三哥,今晚预祝你找工作成功,兄弟俩出去吃文昌鸡,你顺便把头发也理一下,明天以光辉的形象见面试官”
   老五提醒得及时,他摸摸自己的头发,的确要修剪,还有那些过早花白的头发也该染一下了。
  
   5、
   翌日早晨。诸葛西淼西装革履,加之剪过染过的头发,显得格外精神。从在广园汽车客运站坐上开往荔莞前街的大巴车开始,他的心情既舒畅又忐忑。舒畅的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经过改简历、买假文凭、“打鸟枪”投简历一系列努力之后,终于看到了应聘工作的曙光。忐忑的是吉凶未卜,不知那假文凭会不会被人识破?那黑字白纸简历上与身份证不相符的年龄会不会弄巧成拙?至于那些工作业绩虽然有些夸张,但毕竟都是亲手做过的,自己的工作能力还是有信心的。他这种复杂的心情,不亚于他二十六年前,奔赴刚刚恢复的全国高考考场时的心情复杂。那时的考场设在刘家巷区中学,是带着干粮从鸭子湖步行二十多里路去参加考试的,那时虽然十分渴望借助考场这块跳板跳出农门,但是心里很坦然。其原因有二点,一是还不相信神圣的高等学府殿堂会收留他们这些普通农民的子女,那神圣的地方是属于有后台的曹良财之流的。二是有父亲常说“大风吹不倒犁尾巴”这句话作坚强后盾,考不考得取大学无所谓,考取大学固然很好,考不取回家种田照常过日子,中国人有十亿,其中八亿是农民,如果都去上大学,恐怕全中国所有的猪舍、牛舍、马舍、羊舍、厕所都要腾出来改建成教室。诸葛西淼就是以这种平和的心态走进1977年全国高考考场的。
   正为这样,他临场发挥还算不错,考分最差的科目是英语,英文字母和单词认识他,他却不认识它,只得了11分,这11分还是在选择题上瞎猜的。也难怪他英语成绩差,上初中时没有开英语课,到了高中开了英语课,却因为河南省马振福中学,发生一起轰动全国的张姓女学生“不学ABC照样干革命”的自杀事件,他们也将教英语的露老师轰走了。后来肖弈轩辅导他们三兄弟补习功课时也没有学英语。考分第二差的科目是政治,得了58分,其中有“工业革命”的名词解释,他的答案是“动员工人起来举行的革命”,看上去似乎有道理,其实是错误的。考得最好的当然是语文这一科,更值得他骄傲的是作文,当年全国高考有一篇题为《久违了考场》的作文成为名篇,后来作为历年高考作文复习资料的范文。其实,那篇作文不过是当时的中学生第一篇冲破禁区的“伤痕”文章。那文章还没有他的作文写得深动,他作文的题目是《人生之桥》,记得有一段文字是这样写的:“葫芦洲水多,水多桥就多。我生在湖乡,长在湖畔,从小见到和走过很多的桥,有石桥、木桥、砖桥、水泥桥;有拱桥、平板桥、吊桥、浮桥……。桥的本质作用就是让人从此岸到达彼岸。但每一座桥都有不同的故事,好比人一生中各有不同的经历一样。桥,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为了故事而修建的,我们走过桥,就走过了故事。回头看看,那人那桥那故事都老了,老了的故事要把一种人世沧桑叙说给人听,而老了的桥则是这人世沧桑的形式和缩影。从古到今,有很多诗人、画家、摄影家、各种艺术家,常常因为桥而惊羡感动不已,于是,他们就留下了许多关于桥的诗句、绘画、镜头、歌唱。无论诗人笔下的桥,还是画家眼中的桥,或是摄影家镜头中的桥,不仅仅是在向人们展示桥本身艺术化的美感,而更多的是在赞美桥中之桥、桥外之桥……”写到这里,他突然一转笔锋:“我人生中通往知识海洋彼岸的一座桥,就是曾经在我们鸭子湖农场劳动改造的教育家肖弈轩同志,他是一个好同志、他是一个革命的同志、他是一个传大的同志,他是渡我于中国象棋楚河两岸的桥,他是渡我走进全国高考考场的桥……”
   这篇作文在今天看来,虽然显得有几分矫揉造作或者说虚浮稚嫩,也有几分时代政治运动的痕迹。但是在当时那种紧张气氛的考场中和有限的时间里,一个高中没毕业的农民子弟,能即兴写出这一段文字也实属不简单了。所以,评卷老师给了他38分,离满分仅差2分。……
   真是三十年何东,三十年何西啊!诸葛西淼做梦也没有想到事隔二十六年后的今天,为五斗米,乘坐现代化的交通工具,去一个寸土寸金的五星级酒店“赴考”。今天如果“考试”不成功,不象当年还有“大风吹不倒犁尾巴”的靠山。他的退路全被堵死了,好比《血战台儿庄》那部电影上的境头,中国抗日之师为了下定决心打败日本鬼子,炸掉了身后河流上的全部船只和浮桥,只有背水一战。
   “荔莞前街镇到乐(了),请拿好自己的行李,慢落车”司机用白话提醒乘客们。
   诸葛西淼听得半懂不懂的,只有观察同车其他人的动作决定自己的动作。他下了车,按照欢乐无限大酒店管理有限公司潘小姐提供的线路行走。这是穗城市直管的一个县级市,城市大不,沿着荔莞前街大道向南走了十来分钟,再转右,眼前是一条二面有水直通一座湖心岛的堤坝似大道。湖泊大约近千亩,一座外立面造型似皇冠的半圆形五层大楼耸立于圆形湖心岛中央,大楼尖顶上用霓虹灯管制作的、犹如舞蹈奔放的“欢乐无限”四个大字十分显眼,想必夜晚更加绚丽多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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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四十九岁,却要孤身一人几经颠簸寻找安身立命的工作场所。被迫的修改年龄,违背意愿的作假文凭,来到这听不懂“鸟语”的地方,四处求职碰壁。离婚、欠债、异乡、异客。沉重的过去和闷燥的现实,总是让他的辉煌显得一无是处。人生,总是有太多的无奈和际遇,面试、喝酒、艳舞、裸女,这又是现实社会里一个个堕落却又有依据存在的事件。到最后,落荒而逃却是李部长一声长叹,留下“淼哥,你知道这酒店是谁开的吗?”的疑问。结合前面的故事,引发读者无尽的猜测——难道,前面所说的王老板,就是坐牢的那个王强富吗?故事跌宕起伏,过去和现在交错辉映构造一副副现实社会下早退却又很年轻的,四十来岁人群求职遭遇的一系列尴尬问题。字句之间,可见作者浓厚的文字底蕴。倾情推荐,学习、遥祝。【编辑:青鸾】 【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311060007】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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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立仁        2014-08-15 11:21:58
  感慨,百态人生!
   特回访。看你的ID,小说作品都加精了,验证了你的小说功力。
   我是写评论的,偶尔涉足文学,完全是闹着玩,不过也很开心。
人民网十大新锐博客,光明网十大风云博主。好写尖刻文字;也喜欢古诗古文,做点研究,偶尔附和几句。
回复1 楼        文友:腊狗进山        2014-08-15 11:59:52
  有同感。我也是写亲自经历的感受,纯属一吐为快也。谢谢立仁先生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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