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金丝楠木象棋被劫之迷(小说)
“爹,出什么事了?”
“没事”
“爹,您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没有。不过,日本人最近活动猖獗,万事小心为好”
“那粮食不是都给他们了吗?”
“你以为这些粮食能喂饱小日本吗?”
“爹您说咋办?”
“这样吧,你等会去南街漕坊和三斤叔讲一声,说诸葛宇和诸葛凤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温习功课,想借他紧挨郑家口镇的湖边那座空着的酒厂住一段时间,明天上午就搬过去,顺便要你媳妇跟着过去照顾几天。最好是建议李大壶、司马家和曹家的几个孩子都过去,我后天过酒厂那边给孩子们补习作文课”
“那我现在就去办”
“你办完这件事,去给船老大说一声,要他明天早上陪你一起,先将孩子们送到郑家口酒厂去。回来后,再送我、你和你三斤叔一块去曹家河镇赴宴。”
“爹,您真的要去吃曹继操和曹黄骨那餐饭吗?”
“怎么不能去?”
“我看他们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有安好心”
“智弈,你的眼光要放远一些,曹继操父子虽然逞强好胜,平时对乡亲们苛刻一些。但他在大是大非问题上一点都不含糊。你今天也看到了,他对日本人的态度和我们是一样的,甚至比司马家拿出的粮食更多”
“好吧,我听爹的”
“还有,你明天中午送我回来后,再和船老大去一趟冯口镇,代表我去看望一下大脚的母亲。大脚平时鞍前马后服侍我们全家,快要过年了,他家有困难,我们不能不管”
“好的!”
“去吧,天冷,快去快回”
诸葛智弈很快出了家门,消失在北风阵阵的黑夜中。
黄氏听到公公爹说,要她明天陪孩子们去湖边酒厂补习一段时间功课。她马上去收拾随身需要带过去的物品。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左右,诸葛智弃回到家报告说。
“爹,按您的分咐,一切都安排好了。李菱明天也带艳荷和香莲过去,继续给孩子们讲算数课,曹黄骨的曹孙龙也去。三斤叔明天带二十坛葫芦仙高粱酒去曹家河赴宴,他说不想白占曹家那餐饭的便宜。”
“好的,还有一件事忘了,你明早送孩子们去郑家口酒厂的时候,顺便把我那个纸卷筒画和那本手抄棋谱带过去。
这可是你爹的命根子啊!”
“爹您放心”
四
第二天,天气不见好转,阴沉昏暗,北风如刀,时而飘洒几粒碎雪子。
诸葛智弈在船老大的帮助下,一大早将黄氏和孩们送往郑家口酒厂,回到西街码头已是晌午时分。又顶着北风驾驶渔划子,送诸葛开枰和李三斤去曹家河镇赴宴,尽管一个人用竿子撑,一个人用桨划,但还是整整走了将近两个半小时才到达曹家河水埠码头。
曹继操和曹黄骨为庆祝曹氏血脉在日本人的刺刀下有惊无险。一改往日的骄横和吝啬,特意在曹家河镇有名的“烧鸡公”餐馆设午宴酬谢棋英雄诸葛开枰和酒英雄李三斤。
参加午宴的人员有:诸葛开枰、李三斤、司马儒、司马坤、诸葛智弈、裁判员甲、曹继操、曹黄骨。大家应邀赴约,刚好八人一桌。
“烧鸡公”餐馆是二层楼的砖瓦房,座落在曹家河镇的丁字路口,一楼大门正上方,横挂着一块木匾牌,上书“烧鸡公”三个规整的柳体大字,这几个大字,是两年前的八月初七,也就是餐馆开业前的一天,餐馆老板慕名去鸭子湖南街小学请诸葛开枰题写的。
“烧鸡公”餐馆二楼包间里,摆放着一张柏木制作的八仙桌,四条长板凳。按照鸭子湖的规矩,面向大门的那一方为主位称上席,主位相对的那一方为副位称下席,左右两边的称陪席。
曹继操以东道主的身份,特意安排诸葛开枰和李三斤两位英雄坐上席,曹继操和曹黄骨父子俩坐下席,左边是司马儒和司马坤父子俩,右边是诸葛智弈和裁判员甲,刚好曹黄骨的位置和诸葛智弈的位置组成一个九十度的夹角。
酒菜很快上齐了,酒是葫芦仙高粱酒,是李三斤赞助带过的。菜是十大碗,八荤二素的湖乡佳肴:鱼瓤猪肉糕、莲藕闷猪蹄、王八炖冬瓜、粉蒸五花肉、泥鳅钻豆腐、野鸭荡秋千、鸡公赴油锅、鲫鱼萝卜丝、荷箭炒青椒、莲子菱角汤。
菜盘、饭碗、酒壶、酒杯、汤勺都是那种清一色上了釉的土窑烧制而成的粗瓷器。酒杯不大不小,可容纳一两酒左右,店小二恭恭敬敬给每人斟满一杯酒。
曹继操端起酒杯,清了清嗓门说“各位,为感谢大家合力相救我曹氏血脉于命悬一线之恩,今天略备薄酒,不成敬意,我先一起敬大家一杯,先干为敬啦!”
曹继操说完,一饮而进喝干了杯中酒。
接着,在坐的一起响应也喝干了杯中酒。
店小二很快按先上、后下、再左右的规矩,给各位宾客斟满了酒。
“诸葛开枰先生,您大人有大量,我曹某是一个从小在河里和湖中打鱼的粗人,过去有冒犯和得罪的地方,还请您海涵。我现在单独敬您二杯,一杯是陪罪,另一杯是感谢。”
曹继操说完,连续喝了两杯酒。
“曹先生您言重了,我一家老小五年前逃荒来到这里,是您和司马老先生及在坐的各位给了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由于我管教无方,犬子诸葛智弈不知天高地厚,他擅自涉足鸭子湖‘象选’执湖会长之事,还要您原谅才对。我虽然不胜酒力,但是恭敬不如从命。”诸葛开枰说完连喝了两杯酒。
接着,曹继操分别敬了李三斤、司马儒、司马坤、诸葛智弈、裁判员甲各一杯酒。
诸葛开枰起身,亲自提着酒壶,分别给曹继操父子、司马儒父子、李三斤、裁判员一一敬酒。
接着曹继操又转了一圈给大家敬酒。
曹继操几圈酒敬完,他已喝得差不多了,用胳膊拐了一下右边的儿子曹黄骨,示意曹黄骨去给诸葛开枰和诸葛智弈敬酒。
曹黄骨刮了他老子曹继操一眼,十分不情愿,稳坐不动弹。曹黄骨原名叫曹贤德,这是他老子曹继操取的名,寓意继承和发扬先人曹操(字孟德)之威名。他们父子俩在鸭子湖地区时不时自诩是枭雄之后,不服司马儒一家,曾有言“那司马懿再厉害也不过是给曹操打工的嘛”。
曹黄骨之名来源于鸭子湖一种圆滑的无鳞鱼,这种鱼多为青黄色,骨多肉少,嘴巴有如铡刀的利齿,嘴两边长有两根软软的胡须,两根胡须伴生着两柄坚硬如锥的尖刺,脊背上长着一根坚硬如锥的朝天尖刺。这种鱼栖息于水中时,一般情况下,三根如锥的尖刺是收拢紧贴躯体的,一旦遇到外界任何生物攻击或者被捞出水,立马张开三刺抵御外界侵袭者。如果捕鱼者不小心,用手去握那鱼躯干被刺中,就会有一种如锥钻心的奇疼,之后是一种奇痒怪痛。
曹贤德从小具有这种鱼的性格,他妈死得早,曹继操因一次踏入鸭子湖於泥抓财鱼被一把断鱼叉刺破命根子再无生育能力,仅剩下曹贤德这一根独苗子,自然看得娇贵。
有一次,曹贤德拿着一根磨得锋利的铁丝在湖中扎青蛙,曹继操担心他玩水丧命,劝儿子上岸,曹贤德不仅不听老子的话,反而往深水中去,曹继操气愤之极一巴掌打过去,巴掌还没有打着曹贤德,手掌反被曹贤德扎了一个血口子。
曹继操大骂一声“狗日的黄骨!”,引得湖中捕鱼的乡民们一阵轰堂大笑,曹贤德也跟着笑。从此,曹黄骨这个外号就叫开了,渐渐忘记了曹贤德这个大名……曹继操再一次示意曹黄骨去给诸葛父子敬酒,他才勉强起身端着酒杯走到诸葛开枰跟前。
“诸葛开枰老伯,感激您今天救我婆娘和龙虎两个娃子性命,我敬您老一杯,还望以后多加关照”曹黄骨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进。
“那里那里,这是贤侄龙虎二子福大命大”诸葛开枰奉承两句干了那杯酒。
“诸葛兄啊,我那俩孙子也真如您所言,真龙真虎福大命大。一个是二八年生属龙,一个是三八生属虎。”曹继操的酒已经喝大了,开始有些自鸣得意。
“那是那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虎生虎,豹子豹,小猫生儿喵喵喵”李三斤打趣的说。
“对对对!”大家一起应道。
这时,曹黄骨退回到坐位,端起酒向右角的诸葛智弈说“智弈兄,你的闭目叠炮是一绝,我的闭气锥子也不差,我们是半斤对捌两啊,祝我们以后携手合作共同干一杯”
“对对对,鸭子湖以后的天下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啦。”在坐的其他人一同打气道。
诸葛智弈不胜力,听到曹黄骨的话中有话,个中滋味杂存。也许是挑战,或许是警告,企盼是友好。他记得五年前那次“象选”执湖会长半年后夏季的一天,女儿诸葛凤要吃鸭子湖中的莲蓬,他借来紫脸膛船老大的渔划子撑到湖中,刚摘到一个熟透的莲蓬,正向一个更大更饱满的莲蓬划过去。突然,渔划子剧烈摇晃不停,他感到头晕目眩,头重脚轻,随着渔划子再一次的大幅度倾斜,他一头栽进湖中。他用力踩水浮向水面,好象被一块重重的石头压在背部一般,他尽力闭住呼吸,实在坚持不住了,性急之下慌了手脚,连续呛进几口湖水,几乎喝了个半饱,背部那块石头才慢慢松开,他用力蹬了一下湖水浮出水面,一股钻心的刺痛从右脚板一直传到大脑,他重新站上渔划子,不顾右脚板渗出血液,撑住竹竿只喘粗气,在将近两百米的湖面上露出了曹黄骨的光头,传来一声“棋英雄,这湖水还甜么?”……诸葛智弈想到那次湖中被曹黄骨的暗算,面对眼前曹黄骨酒桌上发起的,似挑战非挑战、似警告非警告、似友好非友好的信号,必须得喝下这杯酒。
“好的!请将不如激将,曹贤弟提议的酒,哪有不喝的道理。干!”
杯碰杯,酒劝酒,又过了几个轮回。
……这时,已经有几分醉意的曹继操说“诸葛开枰兄,我听说你家里有宝棋、宝画、宝谱这三件宝。据说那象棋是一种金光闪闪的楠木做成的,还有那棋盘有一种奇香异气,让女人一闻就瘫软睡地,让男人一闻就雄风大振。什么时候拿出来让兄弟们见识见识?”
“哈哈,那香棋盘岂是你曹兄能闻的?如果你闻了小家伙想翘也翘不起来啊!”李三斤打趣的说。引起大家一阵哄笑。
“你个死三斤,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想当年,我曹某也是一条真真的男子汉”曹继操说着,竟然“呜呜呜”的伤心哭了起来。
“哪有三件宝贝?纯属谣言,纯属谣言。我诸葛开枰如果有那三件宝,今天怎么还会做一个穷教书匠么?”
“你老哥一点不穷,自古就有‘书中自有黄金屋’的说法,你比我们都富有”李三斤说。
酒又过了一巡。
半天不发言的司马儒开始说话了。
“李三斤亲家说得对,诸葛开枰先生最富有。我看时间不早了,酒也差不多了,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这个‘千杯少’的意思,并不是说知己者相逢必须喝完一千杯,就是在坐的李三斤亲家也喝不完一千杯嘛,酒点到为止即可。我最后提醒各位,昨天小日本虽然运走了一千担粮食,但是他们决不会善罢甘休。快要过年了,各位要多加小心,年后再作打算。”
“狗日的小日本,老子的粮食不会白白送给他,如果下次再来,看我怎么收拾他。万事要善始善终,酒席也不例外,我提议壶中酒、杯中酒统统的干掉。”曹继操从伤心中恢复了常态,以东道主的身份作了总结性的讲话。
“曹老叔,我例外行么?我下午还要去一趟冯口镇办事。”诸葛智弈说。
“那要看在坐的大家同不同意。”曹继操说。
“同意,智弈贤侄实在不胜酒力,就免了吧。”李三斤说。
“不行,您同意他免酒,就得帮他代喝。”曹黄骨反对说。
“好的,我代他喝。”李三斤应诺道。
店小二拿来最后大半壶酒说“这是发财酒,按照鸭子湖的规矩,应该先从东道主曹老爷开始”。
店小二说发财酒时,将发财的“发”字念成了“华”。这口音让诸葛开枰十分熟悉,因为他行走江湖下棋,去过的地方太多,一时想不起来那是哪个地方特殊的口音,却又不好意思问店小二。
大家齐声响应“对对!先从曹家人开始喝发财酒”。
接着,店小二从曹继操开始、再经曹黄骨逆时针斟完壶中酒。
“来!我提议感情深门前清,感情浓一口容”曹继操说罢,带头喝干了发财酒。
李三斤连同诸葛智弈那杯酒,一口气喝完两杯酒。
接着是司马父子、裁判员甲、曹黄骨先后喝完。
正当诸葛开枰准备端上酒杯,说几句客套话后,再喝进那杯发财酒时。李三斤急着退出去方便,不慎踩到板凳下拣食鱼骨头的一只大黄猫,大黄疼痛难忍大叫一声“喵叽叽!”一跃而起窜上八仙桌绊倒了诸葛开枰那杯酒。
“哈哈!诸葛……兄想发……财,那死猫子不让他发……发……财……财。”曹继操结结巴巴的说。
“呵呵,岂能怪猫,我是个穷教书匠,这辈子没有发财的命。”
五
从曹家河镇“烧鸡公”餐馆出来,已是下午四点多钟,冬天阴沉沉的天幕,似乎过早的将黑夜那块布盖过来。
曹继操就在曹家河镇上居住,他已是走路两腿打绞,在一名家丁的搀扶下,直接回府上去了。
曹黄骨说要到鸭子湖芦苇丛中去守护粮船,裁判员甲说喝多了酒,走不回家了,要陪同曹黄骨一起去守护粮船。他们相互搀扶着前行,一名家丁已撑来一条渔划子等候在码头。他的老婆魏氏抱着两岁的小儿子曹孙虎坐在船舱里甩来一句话“灌那么多猫尿,今晚一夜又不得消停啦”。曹黄骨如行尸走肉,哪里还听得清婆娘说的话,他和裁判员甲你扯我,我扯你,差点一起滚入湖中,家丁赶忙把他们扶上船。
老朽愚笨,行动迟钝,欣赏来迟。小说还有许多精彩之处,其精妙,自有高人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