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爱过,方知痛(小说)
“敏之,你……你快给公主道歉!”我的外祖母拿着拐杖,让人绑了贺兰敏之跪在我的面前,但那拐杖只是在空中划了几划,终究没有落下,我看到云梦眼中的惊恐和仇恨,也看到了贺兰敏之那一刻花心未改,他虽是跪着,但一双眼,却依旧在云梦身上打转,那个因他而死的蝶澈,显然已经被他忘了,也许,一天之前,他还在她耳边说着什么甜言蜜语,可这一刻,他却什么也不曾记得,这就是男人,一个标标准的纨绔子弟。
“外祖母,不过是个宫女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心中虽是万千仇恨,脸上却摆出一副甜甜的笑,我看到云梦眼中那失落的神色,在他们眼里,我只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虽身在皇家,却万千宠爱一身,他们根本不可能知道我这穿越千年的历程。
那贺兰敏之似得到了我的允诺般,未曾待我应允,便已起身,还上前拉了一把云梦,我看到云梦厌恶的挣脱了手,那一刻,我知道这贺兰敏之,终究是要就此走上不归路的。
“云梦,你过来!”待贺兰敏之和外祖母走后,我遣走了屋内所有的人,独留云梦,待云梦靠近我的时候,我方才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我想要做的事。
我看到云梦惊愕地望着我,我看到她脸上忽悲忽喜,忽而又惊恐的神情,我知道她恍然已经知道,自己眼前这个七岁的女孩,她有着超强的把控能力,她似乎知道,她能够用弱小的肩膀,去保佑自己,那一刻,我从云梦最终那淡定的神情中,我知道,那一刻我已然收服了她的心,她是甘心情愿的臣服于我的。
就在蝶澈死后的当天晚上,我静静地坐在梳妆镜台前,慢慢地梳理着我的头发,一件亵衣随意地搭在身上,红布兜一角正露在亵衣之外,而我的侍婢云梦,不知所踪,突然一阵猫叫声响起,我吹灭了蜡烛,悄然钻进锦被之中。
不多时,我便看到一个黑影闪进了我的室内,那人轻车熟路便来到了我的床前,只那一声轻佻的:“梦儿”,我便赫然知道,他就是贺兰敏之。
“你害死了蝶澈,那么你终将付出代价,我的表哥!”我从被窝中探出身,抱着贺兰敏之的腰身,那一声“表哥”叫的万种风情。
却不知为何那贺兰敏之竟然身子一抖,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喊着:“公主,公主,是那云梦那小蹄子,她说今晚你去临字了,让我来,来这里的!我……”
“呵呵,表哥,若是我告诉你,是我要你来的呢?”我从地上扶起贺兰敏之,在他起身的那一刻,我在他耳边道:“只不过我是为了杀你!”
“你……你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为何,为何这般心狠手辣?我不会让你得逞!”那贺兰敏之果真是个聪颖的男子,虽是色字当头,却已很快领悟了我话中的寒意,可此时我哪里容得他逃脱。
“啊……来人啊!”黑夜中,我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划破了那个夜晚最后一丝宁静,我知道,那一声大叫后,片刻云梦便会带着那一些侍婢过来的。
“公主…..公主”我听到云梦急切的呼唤声,索性将亵衣扔在地上,那贺兰敏之显然想跃身从窗外飞身而出,但我既射下了赌局,他又怎能轻易跳脱呢?那窗子早已被我锁的死死的。
当那一排的灯笼鱼贯而入的时候,贺兰敏之突然瘫坐在了地上,我也不理,只是抱着被子,所在锦被中,默默地哭泣。
那一夜的荣国府注定了无眠,荣国夫人带着府邸中大大小小的人跪在我的面前,我依旧是掩面哭泣,对他们不理,不多时,那消息便传回了皇宫。
第二日,一大早,我便看到了那南宫浩带着一大队的御林军包围了整个荣国府,紧跟着的龙椅、凤銮上坐着我的父皇和母后。
我望到那明黄衣服的那个男人时,立刻拿出圆月的弯刀,对着脖子就要一抹,偏巧那云梦冲了上来,胳膊挡在了刀上,鲜血登时飞了出来,我看到贺兰敏之疯了似的冲到我母后的身旁,叫着:“皇后娘娘,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是公主,是公主……”
他的话未说完,便被南宫浩一脚踢倒在地上,我看到我的父皇,他急急忙忙跑过来,抱着我,对我道:“月儿,月儿,你别怕,父皇给你做主!”
那一天,我的母皇似乎再也找不到保存整个荣国府,贺兰敏之被取消了起初赐姓“武”氏的荣耀,他最终被流放发配边疆,那看到我赤身裸体的宫女们,除了云梦,全都被处死了。
贺兰敏之临行前,我静静地站在城墙上,望着他被那押解的官兵踢着向前走,我看到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恶狠狠的一眼,他对天长叹:“你果真是个狠毒的女人,太平!”
我不恼也不闹,只是静静地望着他,我知道,这一去,他再也回不来了,那蝶澈呢?她是不是可以泉下有知了。
果真,不过几天,边疆传来了贺兰敏之死亡的消息,而我的外祖母亦是经受不得这重打击,竟驾鹤西去了。
那一年,吐蕃派遣使者前来求婚,点名就要娶我,父皇一时间六神无主,我的母后,些许是如今的我越发像极了我,些许是真的不舍得我远嫁,在我的身旁一遍又一遍地踱步,而父皇一遍又一遍地冲着满朝文武发火:“到底怎么办,到底怎么办?”
答案始终悬而未定,偏巧那一天,袁天罡来了,他只冲着我看了那么一眼,我便登时躺在了地上,一直如梦魇般,痴痴地叫着:“外祖母,外祖母!”
那一天,我拿着圆月的弯刀,如疯子般在后宫疯蹿,我的弯刀所过之处,尽是鲜血,那吐蕃的使者险些被我伤在倒下,最终,因为袁天罡的浮尘一击,他才有了一线生机。
那天,袁天罡当着威武百官的面,为我做饭,我看到那个她,就静静站在离祭台百丈外的地方,她冲着我一直笑,一直笑……
“神主归位,当有一观,观中正主,当龙子凤女!”那袁天罡将我身上的夜明珠放在我的额头,不知为何那夜明珠放出耀眼的光芒,那吐蕃的使者也是一愣,而我那一刻竟然昏死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的父皇,高兴的如同孩童,冲着我,大喊:“你不必去吐蕃和亲了!”
我知道,我命中必有一劫,但因为父皇,我也装出一副高兴的神情,趴在父皇的怀里,道:“真的么?真的么?”
父皇再三点头,但随即又腾出一种忧伤的神色,道:“可终究父皇要把你送入道观,这一年,怕是不能轻易得见!”
第二天,父皇开始命人在京城内一处幽静之地,为我建了一座“太平观”,而我道号就叫“太平”,不过月余,那道观便建好了,我入观之时,我的父皇、母后,兄弟姐妹全部都来了,还有满朝文武,寻常百姓!
在那道观中,一住就是两年,伴着我的,便是我的侍婢云梦,还有一个新近的侍婢蝶舞,她是蝶澈的妹妹。
十岁的我,再度回宫之时,我的母后武皇后,已然和父皇并称为“二圣”,我知道我的母后已开始从幕后走至了台前,我知道任何的阻拦已是无用,可是我的哥哥,贵为太子的李贤并不知道,是以,那一刻也注定开启了他人生的悲剧。
我入宫的时候,萧淑妃所生的义阳公主和高安公主已然都是待嫁的年龄,是以,父皇在我前去道观清修之时,托辞将她二人接出了那阴冷的掖庭,那时的她们已然出脱的十分美丽,我本无意和她们有任何的交接,但她们因为仇视我的母后,故而迁就于我。
那一日的后花园,百花盛开,我寂寥地站在御花园中,望着荷花池中的一株荷花出神,未曾看到我两位姐姐的到来,是以,还未来的及说话,那义阳公主,便已然开始了一副叫嚣的姿态,我听到她对着她的侍婢,道:“春菊,去,让那女道士给我让了路,别挡了本公主的视线!”
那小丫头,虽不过十五六岁,却显然已是宫中的老人了,只望了我一眼,便哆哆嗦嗦道:“公主,她是太平公主!”
那义阳公主却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自己索性提了裙子,就冲着我过来:“我倒是谁,却是太平,既是你,为何见到我,不曾行礼!”
我刚要说话,却看到那一步三摇的凤冠冲进了我的视线,我知道那是我的母后,那是那个曾用几条生命,赤裸裸地告诉我什么是宫中生存法则的母后。
“啪”一个耳光凌空响起,我看到义阳公主脸上几道血红的指印,我知道,我那一巴掌足够的响,它能够满足我母后心中那虚空的幻想。
“你……你!”那义阳公主显然未曾料想,同样贵为公主的我,竟然敢那么直接干脆的就给她一个脆生生的耳光。
“母后,义阳公主和高安公主似乎到了待嫁的年龄,何必再留在宫中!我才是这宫中唯一的公主!”我说话的时候,眼中满满的全是藐视的神色,我的眼不曾看那两位公主一眼,我的母后似乎颇为满意我此时此地的作为,当下笑了,拉了我的手,道:“还是吾儿想的周全,明日就让你父王下旨,为两位公主招婿吧!”
母后的办事速度果真雷厉风行,不过几日,那礼部已送来了名单,那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名字翊军的卫士权毅和颍州刺史王勖。
目送这我同父异母的姐姐们,一个一个被母后送出京师,无诏,不得入京后,我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转眼间,日子再不痛不痒中,毫无征兆地又过了五年,五年,我越发像极了我的母后,我那父皇的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母后临朝的日子越发多了起来,对于我,就更加无聊起来,时不时地去“太平观”中的走动成了我消遣的一种方式,我知道,我那么急切地出宫,只因为我想听到那白衫人的一声“丫头!”
十六岁,我到了十六岁,她开始越来越频繁的出现在我的梦里,每次见到她,她都是那么的激动和欣喜,我不知道她在等待什么,是以,那一日,她再度出现在我身旁的时候,我毫无征兆地用袁天罡给我的夜明珠留住了她:“你近日为何这么频繁的出现?”
她不语,只是静静地站在我的面前,望着我的脸,十六年,这张脸已然完全出脱的和她一摸一样,果真,果真如袁天罡昔日所说“我是我,我也是她!但我们总归都是太平!”
“哎,十六年,我已然习惯了看你去演绎这个太平,十六年了,我已然习惯了在夜深的时候走进你的梦境,看看儿时的我,是怎样鲜活的一个生命,可偏偏十六年了,我的他要出现了,我再也无法淡定!”这么多年来,我虽然知道她一直就在我的身旁,但我却不知道,她内心的所想,原来,她这么无怨无悔地游荡着,只为了那个男人,那个连我也未曾知道是谁的男人!
“他们是一个人么?”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中万分惶恐,我怕,怕我的他和她的他是同一个男人,我怕,我怕我们无法同时再去掌控眼前这个“太平”。
她摇头,静静地望着我:“若是你的,又怎会是我的?若是我的?他又怎么能称得上是你的!”
我点点头,告诉她,我懂,我懂!
那一日,我和她一起去见了那个鹤发童颜的袁天罡,他正在“太平观”中静等,待我到时,那侍卫已经匆匆前来通禀:“公主,袁天师到了!”
我示意全部的人都退下,连同我的侍女云梦和蝶舞,我见到袁天罡的时候,他正在闭目养神,我只启齿,唤了一声:“天师!”,他便全然洞悉了一切:“太平,你来了,但是你却要走了!”
我和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看着袁天罡拿着夜明珠在我和她之间游走,待那夜明珠在我们周身行至一周的时候,他拿出了一张黄色的符咒贴在了我的身上,渐渐地,渐渐地,我感到我的灵魂在一点一点地抽离我的身体,而她正在慢慢地将灵魂融入那“太平”里,我们三人脸上都平淡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痕迹,一切仿佛只是为了在特定的时间去践行一个诺言而已。
“你跟我走吧,去找那段属于你的情缘!”袁天罡将夜明珠放在手里,对我说着一个漫无边际的谜题,他,他到底在哪里?如今我不过一个幽魂而已,找到他,又当如何?
不久后,袁天罡告诉我,太平要大婚了,她要嫁给城阳公主的二儿子薛绍。
我默然无语,薛绍,和我有何关系,我只知道,我所想的不过是那个穿白衫,拿玉箫的男子,他有着一双和“笙”一样的眼睛。
但最终,我还是陪着袁天罡见证了那场声势浩大的婚礼,我看到她坐在花轿上,美艳如花,我看到那个叫薛绍的男人,果真一表人才。
“这就是你的他!”我的问话,不需要她的回答,她只是满怀期待地望着轿子外的男人,一遍又一遍地叫着“薛绍……薛绍!”
我看着她幸福的样子,心里也是满满的幸福,但是我又几度惆怅,他们的爱情,不会太久,显然,她已知道,无需我多说的,是以,我只在离开前告诉她:照顾好我的侍女云梦和蝶舞!
那一天,袁天罡带着我到了一个山谷,那山谷有个美丽的名字“纱帽山”,袁天罡告诉我:这是一个美丽的山谷,可以集聚天地日月之精华,很适合你的修炼,重要的是,这是一个破茧成蝶的地方,这里有数以万计的紫蝴蝶!
我点点头,跟着袁天罡住在了那个叫“无极洞”的地方,袁天罡教我修身术,他说若是你心有杂念,那么也许今生再无机会见他,若是你一心修仙,说不定还可以见到他,成就一段旷世奇缘!
我很虔诚地修炼,袁天罡采集了天山的雪莲,给我做了身子,而我则开始了无日无夜的修炼,修炼……
山间岁月匆匆过,转眼就是一两年,两年后,我的灵魂竟然和那雪莲的身子融合在了一起,袁天罡,对着我笑笑:“太平,你果真成功了,你可以去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