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耗子说，后来他去煎臭豆腐卖了。据说那些城管也犯法了，说是什么，哦，对，叫隐蔽执法。可怜我师傅的老母亲，听到这个消息就昏死过去了，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我感到唏嘘不已。
　　 小耗子说，我不想在这里待了。我想我们或许应该向彪子学习，到处走走，多去接触一些新鲜事物。不然，一个人年纪轻轻就老气横秋的。
　　 我说，那你女朋友呢？
　　 我说的是他后来那个在酒吧唱歌的女朋友。
　　 小耗子是连喝了两杯白酒之后才红着眼睛回答我的问题的。
　　 他说，女人啊，你说是个什么东西。我包皮过长去做了手术，医生说一个月不能同房。
　　 他旁若无人地说着这样一个话题，我感到很不好意思，他却越来越激动。
　　 他说，可是她，这个骚货，一个月都憋不住哇，就去和别人上床了。后来她还跪着求我，要我别抛弃她。你说，这种女人，还有资格要求别人对她如何如何，你说好笑不好笑？江子，你信不信，任何一个人，都会有这样一种感情，愿意为某个人做任何事情，甚至可以为他去死，情感热烈到这个地步。但是这种情感一辈子也只会有一次，绝对不会有第二次。所以我不伤心，一点都不伤心。
　　 他说，来，干杯！
　　
　　 他已经醉得不行了。眼睛像两团正在燃烧着的火球，脑袋就像寒风中的树叶一样，摇摇欲坠。
　　 他抽搐着脖子打了一个嗝，将一对火球对着我，说，有一个事不知当不当讲。
　　 我说，讲啊。
　　 他说，昨天晚上潘月打你电话，你为什么一直都不说话？她是喝醉酒了，后来又打给我，她说她爱你啊，她现在感到很孤独，很空虚。她想你啊。你说说看，你为什么不说话，啊？
　　 我想，糟了，赵圆圆……
　　 他突然“呼”地一下把衣服全部脱光了。
　　 我看到他的胸口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水泡。有的烂了，有脓水冒出。随着他的呼吸，这些水泡一颤一颤的，触目惊心。
　　 他惨笑了一声，说，烟头烫的。潘月不快乐，我难受啊。只要她需要我，我可以赴汤蹈火。可是，呜……
　　 没想到他突然摇晃着身子给我跪了下来！
　　 他眼泪鼻涕都交织在一块儿。他扶着我的腿说，我求你了，算我求求你了，答应我，去跟潘月好，好吗？她爱你，她需要你，她的生活不能没有你。答应我，好吗？
　　 我一下子怒了，吼叫着，那是她的生活，那我呢？我的生活在哪里？
　　 他是醉了，就像一摊烂泥。
　　 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这摊烂泥弄到他房子里。
　　 马上，我连夜赶回C城。刻不容缓！
　　
　　 二00九年元月十号，农历十二月十五日，我返回昔日的校园，疯了一般地寻觅着赵圆圆的身影。
　　 赵圆圆一会儿幸福地抚着肚子，一会儿哭着无限爱怜地给我洗鼻孔，一会儿又打电话说要买两个疗程的鼻炎药，一会儿又在天桥底下声音洪亮地叫卖着衣服……还有，还有她说我们两个一起做吧，很简单的，一起共创美好的生活；她说一听到脚步声我就知道你回来了……
　　 一幕幕，一幕幕，她的喜怒哀乐，在我脑海里不停地回放着。
　　 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
　　 赵圆圆，你在哪里？
　　 校园里已经很空荡了。放假了吧，大半的人都走了吧。大街上很多地方都已经有了一些喜庆的气息。快过年了吧。
　　 我终于碰到了赵圆圆的一名室友。她说，赵圆圆把东西都搬到宿舍里，昨天就回去了。我们今天才放假的。
　　
　　 我翻出她家里的电话，打了过去。
　　 是一个老女人的声音。
　　 我说我是赵圆圆的班主任，赵圆圆顺利到家了吗？
　　 那边回答说到家了到家了，谢谢老师关心。
　　 我说她在吗？
　　 那边就唠叨开了：她回来啊，一句话也不说，就径直去她外婆家了，也不说去干什么，去的这么急……
　　
　　 我独自一个人呆呆地在一棵老槐树下坐了许久许久。到下午四五点了吧，快一整天了，我什么东西都没吃。许是饿过头了，我反而不觉得饿了。我想我该去找工作了。口袋是瘪的，我必须找到工作。这是一场游戏，这是一场只能在城里玩的游戏。我得继续在这里玩下去，死也要在这里玩下去。
　　 报刊亭的老板说，过年了哪还有招聘报？过年了还找什么工作，回去过年吧！
　　 就在我转身离去的时候，突然看到报刊亭外面贴了一张纸，招聘搬运工的，五十块钱一天，包吃包住。要求过年不回家。
　　 没想到过年不回家的人还挺多的。也许我的憔悴模样可以和民工划上等号，没吃没睡的。招聘人员问我有经验吗。我说有，修过马路，搞过建筑。他要我填个表。我很机智地在学历一栏中填上了高中。他很满意地点点头。
　　 我想忙完后得给奶奶打个电话，告诉她我们部门很忙，过年回不来了。可没想到把最后一箱货卸完都十一点多了。虽然我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但还是累趴下了。后来我衣服都没来得及脱就趴在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二00九年三月十四日至二十二日于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