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最繁忙的季节(小说)
“不用了,真不好意思,本来是要你一块吃饭的,现在搞得......”李建不好意思地话也没有说完。
病房里静悄悄的,清洁工已经把地上的残局收拾干净了。
李建发躺在床上,瞪着一双大眼,盯着房顶上的输液架发呆。窗外的秋雨越下越大,雨水随着冷风飘打着玻璃,发出一阵阵响声,让病房里显得更空旷更冷静。“上次没把你撞死......”木子男人的话又在李建发的耳边响起。在医院的这些日子,闭上眼睛,那天那惊险的一幕就会出现在他面前,他怎么也搞不明白,在那个偏僻,行人稀少的中午,怎么会有醉鬼开着车出现呢?他不明白他怎么就躲不开呢?原来是有预谋的,原来是木子的男人故意要置他于死地的!
“妈的,整天就知道喝酒打女人,算什么男人?”一想到刚刚那男人当着他的面打木子那一巴掌,李建发就恨得牙痒痒,只可惜自己现在没力气,不然一定会挺身而出保护他心爱的女人的!这次这样一闹腾,回家木子一定避免不了会受到更严重的折磨和打骂,想到这些他就心痛,他恨不得把那男人给杀了!忽然,他想到,交警不是一直在查肇事车辆吗?他可以去告发啊,这样,那男人就能受到法律的制裁了,木子也能脱离苦海和他生活在一起了。
想到这里,他翻身下床,拄着拐杖又走出了病房。当他走到大厅拐角的时候,一个小男孩迎面跑过来,眼看男孩就要撞到拐杖上了,李建发急忙躲闪,结果因为腿脚不便,趔趔趄趄险些摔倒,拐杖也被扔出了好远。“飞飞,就不会安生点吗?撞到叔叔了吧?”一个老太太教训着顽皮的孩子,之后捡起拐杖冲着他说:“对不起,撞到你了!”可是当她认出是李建发时,她拉起孙子就走。随之,李建发听到了他们祖孙俩的对话。“奶奶,我还没向叔叔道歉呢!”“他和你爸爸一样,都是不听话的坏人!”“他也跟坏阿姨一块不要他的孩子了吗?”......
望着他们的背影,李建发站住了。他忽然想起来,他的豆豆乐乐还不知找到没有,如果他真的和木子在一块了,豆豆乐乐会不会像那个男孩一样恨他一辈子啊?这是他害怕的。他可以不顾紫燕的感受,他可以不顾爸妈的感受,但他却不能不顾及一双儿女的感受,尤其是乐乐,她是那样的乖巧伶俐,那样的招人喜欢,他舍不得让她难过,更怕她会恨他!还有君君,他会怨他吗?那男人再不好也是他的爸爸啊,他今年正读初三,如果男人被告发,他能不受到影响吗?他不开心木子能不心疼吗?投鼠忌器,还是算了吧,为了孩子他认了。
“二叔,你怎么在这儿啊?”李建发正要转身回去,侄女玲玲从电梯里走出来。
“你怎么来了?”
“爷爷奶奶让我过来看看,豆豆乐乐回到你这儿没有?”
“没有啊,他们没和你婶婶在一块吗?”望着外面的雨天,李建发也开始着急了。
“我婶婶也不知道去哪了,爷爷奶奶正在找呢。”
听了玲玲的话,李建发知道紫燕一定是看到自己和木子的事情才离开的,他后悔没有早点告诉她,可他还不是怕伤害到她吗?虽然他对紫燕没有爱情,亲情还是存在的,他不想伤害她,真的不想,却没想到这次却把她伤的很深很深。她到哪里去了呢?俩孩子会不会去找她呢?
“这娘儿三,出去也不知道说一声!走,叔和你一块去找!”
“你就别去了,我们全家人都去找了,找到了会跟你说的。我走了!”玲玲急匆匆地下楼了,李建发望着窗外,心里呼喊着“豆豆乐乐,你们在哪里?知不知道全家人都在找你们?爸爸爱你们......”
“哥,我又冷又饿,我想爸爸妈妈了,带我回家好不好?”通往叶县的大路上,走着被雨水淋得透湿的豆豆乐乐兄妹。
“爸爸和一个坏阿姨好上了,他要和妈妈离婚,他不爱我们了,我们没有家了。”豆豆说着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披在妹妹身上,自己却冻的瑟瑟发抖。
“哥哥坏,哥哥骗乐乐,爸爸爱我们,爸爸不会不要我们!我要回家!”乐乐哭着要往回走,被豆豆拦住了。
“哥哥没有骗你!是真的!”
“爸爸——妈妈——”听到豆豆的话,乐乐的哭声更大了。
“你想让我们一家人在一块吗?”
“想!”乐乐一边哭一边说。
“那就听哥哥的,我们去告诉外公外婆,让他们想办法不让爸妈离婚好不好?”
“爸爸会听外公的话吗?”乐乐止住了哭声眨着大眼睛问。
“爸爸可怕外公了,我看到他和外公说话可小心了。他一定会听外公的。”
“真的吗?”
“真的,等会儿哥哥去弄点吃的,吃好了,有力气了再带你去好不好?”豆豆说着,抱起了妹妹向前走去。
六、
“快,把头发擦干,喝杯热茶暖暖!不然会感冒的。”
客厅里坐着哭红双眼的紫燕。唐尧把毛巾和杯子递到紫燕的手中,然后又进了卧室。冰冷的手握着热水杯子,随即就有一种温暖传遍全身,紫燕打了一个冷战,连打了两个喷嚏。
“就怕受凉,还是感冒了不是?干吗要这样折磨自己?”唐尧手里拿着一件男人的衣服走了出来。
“把湿衣服换下来!”唐尧伸手要去拉紫燕,却被她警惕地躲开了。
“不......用,我......不冷!”紫燕倔强地拒绝着。
“都冷得浑身发抖了,还不冷呢?别害怕,你上里面把门锁上,我去厨房给你熬点姜汤喝。”说完,唐尧把衣服塞进紫燕手中出去了。
紫燕机械地走进屋里,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换上了唐尧的毛衣,毛衣虽然有些庞大,但没有了冰冷的湿气。换好衣服,她这才抬头环视着里屋。这完全不像是个只有男人居住的房间,床上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屋子里也收拾的干干净净,桌子上放着唐尧和儿子的照片。
“紫燕,好了吗?出来吧!”一阵敲门声传进来,是唐尧。
紫燕打开房门,来到了客厅。唐尧手捧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递到了她的手里:“快!趁热喝,喝了就会暖和些。”
唐尧的话让紫燕觉得是那么地熟悉,那么的亲切,她的眼泪又一次忍不住掉下来了。
小时候,每当她受凉的时候,爸爸都会熬一碗姜汤,说一句这样的话。嫁到李家后,整天忙于丈夫孩子家庭,很少有时间回家,更没有机会享受父亲的那份慈爱了。父亲的这句话倒传给了她,她会在寒冷的冬天,给建发冲上一碗姜汤,端到他面前,然后说一句这样的话,建发都会笑她“现在谁还用这种土方,真像过去的老太太。”
“你怎么又哭了,不舒服了吗?”唐尧把纸巾递给紫燕,脸上透着焦急关心,“不能硬撑了,带你去看医生吧!”
“不要,我不想出去!我谁都不想见!”紫燕惊恐的颤抖着。
“好,哪都不去,就在家里,就在家里。”紫燕的样子让唐尧感到心痛,身为律师的他明白,人只有心里受到莫大打击的时候,才会显得这样惊慌和无助。
“来,喝了它。”唐尧像是在哄孩子一样,端起碗劝着紫燕,紫燕合着眼泪咽下了这碗姜汤。
“坐好,我把头发吹干好吗?”放下碗,唐尧又拿出了电吹风。
紫燕点了点头,闭着眼睛,感受着电吹风带来的温暖热气,回忆着的往事:每次建发洗澡出来,都是她为他吹头发,为他揉肩捶背,她觉得丈夫是家里的顶梁柱,在外面跑车太辛苦,她关心他照顾他是应该的。有一次,刚洗过头的紫燕走进卧室,见建发正躺在床上看热播剧《金婚》,她好羡慕佟志对文丽的体贴和温存,从没有对建发要求过什么的她充满期望地看着建发说“他爸,帮我把头发吹干好吗?”“不会自己吹吗?一天累的要死,哪还有力气做这些?”当时,她真的以为,建发是太累了,现在想想,他是在讨厌她,如果她是木子呢?他一定会乐意做的。一想到木子,气愤伤心又冲上心头。
“你是个骗子,你们都是个骗子!”紫燕莫名其妙的话语让唐尧吓了一跳。
“我没有骗你啊!”
“你骗我说你嫌我老,原来你心里早就有人;你骗我说她是你的生意伙伴,原来你们在偷情!”
唐尧这次明白,紫燕还纠结在忽如其来的打击中。他必须帮助她,让她安静下来,倾吐出来,不然他怕她会崩溃会发疯。
“好了,听话,坐下来,把你心中的委屈都说给我听好不好?”
此时,紫燕的像心头压着一座大山似的,压抑,窒息,她多想挪去它,粉碎它,自由自在地呼吸啊!听到唐尧体贴的话语,她的话语像开了闸门的河水,滔滔不绝,紫燕的眼泪没完没了,桌上的纸巾越擦越多......
唐尧静静地听着紫燕的哭诉,不断地递着纸巾,他的心像被灼伤一般的疼痛,他不明白,如此善良勤劳的女人,李建发怎么会舍得抛弃她?他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还会极力劝说她回到丈夫的身边?他不会再傻了,他会全力帮助他爱的女人摆脱婚姻的束缚,他要给她一个幸福的未来!
“别哭了,把你的痛苦交给我吧,我会替你扛着的!”看到紫燕还在颤抖,唐尧说着,伸手欲要触摸她的额头,紫燕惊慌地躲开了。
“我......我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发烧了?”
“我......没事!”紫燕冷的发抖,话也说不成句了。
“看样子一定是发烧了。不行!我带你去看医生!”唐尧的话让紫燕想到了医院里的一幕,她像被马蜂蛰了一样摇头叫道:“别提医院,我不想见人,谁也不想见!”
“别激动,我们谁也不见!”等紫燕安静下来之后,唐尧这才用商量的语气说“让我试试你是不是发烧了好不好?”说着,他把手放在了紫燕的额头上。
“好烫!家里有退烧药,你先吃一粒,躺下睡一会吧。”
卧室里,唐尧把被子铺开,像照顾孩子一样,扶紫燕躺下,然后把被子盖好:“听话,闭上眼睛,什么也别想,睡上一觉就会好的!”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
“别走,我一个人害怕!”当唐尧打开房门要出去的时候,他听到了紫燕乞求的叫声。他回过头发现紫燕无力地伸着胳臂向他求助。
“好,我不走!我就在这儿守着你陪着你好不好?”唐尧快步上去拉住了紫燕的手,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
望着床上躺着的女人,唐尧的心里一阵心痛,他现在才知道这个女人心里承载了多大压力,多少痛苦。谁不渴望家庭和谐?谁又不渴望婚姻幸福呢?可是又有多少家庭是幸福美满的呢?
他也是一个来自农村的穷小子,为了脱离贫苦,他努力学习,考取了一所大学的法律系,好不容易熬到到事业有成,有家室了,妻子却又早早地离开了他和儿子。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他也需要爱的滋润,为了怕儿子受委屈,他一直没有再跨出一步。直到认识了紫燕,他心里才萌发了爱的冲动。只是看到紫燕舍不得家和孩子,他才把这份情感埋在心里。
有泪水从紫燕的眼角里流了出来。唐尧知道,她心里受到的伤痛太深了,他不会再劝她回去再受伤害了,他要温暖她,抚平他的伤痕。他站起身弯下腰望着她,用手轻轻地轻轻地擦去她眼角的泪水......
“叮铃铃......”门铃的响声,惊得唐尧忽然站起了身,唐尧的惊慌失措也让紫燕睁开了眼。唐尧打开卧室门,从防盗门的电子眼里发现了根儿老汉的面孔。他赶忙回到卧室:“紫燕,你公公来了。你跟他回去吗?”
“我不见!别告诉他我在这儿!”紫燕刚平复的心又激动了起来。
“那好,我就照你的话说。”说完,他带上屋门走了出去。
七、
客厅里,根儿老汉如坐针毡,手里端着茶杯东张西望。唐尧一脸平静地问道:“大叔,您有事尽管说!”
“你是律师,我就想来问问,勾引别人的老婆,破坏别人家庭该定啥罪?”
看到根儿老汉满脸生气的样子,唐尧还以为他在生他儿子建发的气,急忙劝道:“大叔,您别生气。自己的儿子,至于吗?等你儿子康复出院了再说吧。”
“我不是说我儿子,是说你!”
“说我?”根儿老汉的话让唐尧迷惑了,他用不解的目光看着老汉。
“你别不承认,你和我儿媳妇在街上......哼!我都说不出口。”
根儿老汉的话让唐尧明白了,刚才在街上那一幕被老汉看到了,怪不得他这么生气。唐尧说:“大叔,您误会我可以,可别误会您的儿媳妇儿啊。”说完唐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给了根儿老汉。
听了唐尧的话,根儿老汉气的把茶杯狠狠往桌子上一顿,破口就骂开了:“这该死的混小子,我都后悔当时为啥要救他了。以为他到阎王殿里走一遭该醒悟长大了,还是贼心不改,惹出这么多事来,害的豆豆他妈这样伤心,良心真是让狗给叼走了。”
“大叔,您骂有什么用?感情的事,我们外人是无法评判对与错的,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明白。您就是再逼建发,他的心不在紫燕身上,以后他们会幸福吗?”
唐尧的话让根儿老汉沉默了,他开始怀疑是不是他和娘当初做错了,是不是不该逼建发娶紫燕?现在闹成这样,岂不是可怜俩孩子了吗?眼下,根儿老汉最急于要知道的是紫燕的下落,他想尽快找到孙子孙女!他问唐尧:“我只想问你,豆豆他妈呢?她去哪儿了?”
唐尧想告诉老人紫燕就在屋里,但一想到根儿老汉刚才说的那些话,还有紫燕的嘱咐,他就对根儿老汉撒谎道:“她哭了之后就走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儿?”看到老人失望的样子,他又劝道:“紫燕是大人了,您也别太担心。别逼她,让她冷静一下,不然她会崩溃,会发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