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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流年】阅江楼随想(散文) ——一个家族远去的背影


作者:鲁北明月 秀才,1110.24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179发表时间:2014-01-10 18:59:59

【流年】阅江楼随想(散文)
   后世收藏家以藏有正宗宣德炉为荣耀之极,当然被冠以“蟋蟀天才”的朱瞻基又因香炉而被后世牢记,如有可能应该授予“工艺美术大师”之类的职称,也算朱家意外之喜。
   不过,朱瞻基同志与老爸仿佛被诅咒一般,在位十年,莫名而终,年仅三十八岁。他的儿子朱祁镇(明英宗,年号正统)小朋友九岁便不小心当了皇帝,小孩儿自己没主见,慢慢宠信太监王振,大明后来愈演愈烈的宦官专权也即从这儿开始。
   小朱对太监一般信任也就罢了,后来竟然信任到听了王振之言御驾亲征来犯的北部少数民族瓦拉,一对糊涂蛋粮草也没带足就去打仗,结果在土木堡之战中大败当了俘虏。
   名为英宗皇帝,朱祁镇跟进英明实在沾不上边儿。
   国不可一日无君,兄弟朱祁钰(明代宗,年号景泰)便被推上总经理的位置,庙号代宗,不过这个代可不是代理的代,而是代替的代。这位兄弟显然比哥哥英明一些,没多久就和于谦等人打一场漂亮的北京保卫战。但大哥朱祁镇被放回来的时候,却不愿意把做得顺风顺水的一把手位置相让,便尊大哥为太上皇,让他在南宫居住,同时给予充分的尊重和保护:把门锁灌铅以防闲人进入,食物从门洞递入。万幸这位太上皇的钱皇后会做针线活儿,于是就做些刺啊绣啊让人拿到宫外去卖了补贴家用。
   七年之后,弟弟病重,有人便把哥哥请出来再做皇帝,哥哥如法炮制把弟弟关进西宫,这是史上有名的“夺门之变”。这一次弟弟不再有机会翻身,一个多月后就死了!哥哥将帮助自己重登皇位的大臣们加官进爵,有功之臣徐有贞说“不杀于谦,夺门无名”,于是便杀于谦,罪名是“意欲之”。
   这位著名的民族英雄终于粉身碎骨之后,把清白留在这污浊的人间了!
   朱祁镇同志于是再过八年皇帝瘾,不过在经历皇帝、俘虏、囚徒再到皇帝的人生曲线,明英宗英明许多,不但工作努力,而且推己及人,释放已被关押五十年的建文帝小儿子文圭,甚至停止殉葬制度。
   《明史》的主编写到这里的时候激动得热泪盈眶,用颤抖的手写下:盛德之事可法后世矣!
   14.
   祁镇、祁钰兄弟俩的折腾,连带着俩人长子见深和见济一起折腾,祁钰的儿子见济经不住天降大任前的磨砺,立为太子没多久就死了。祁镇的儿子见深却有较强的抗打击能力,虽然被折腾得患上语言表达失调症而说话巴结巴,但终于守得云开见日月,在老子复辟成功并驾崩后成功登顶(明宪宗,年号成化)。
   有理由相信这个紫禁城深处长大的苦孩子性本善良,他在掌握权力之后第一时间给于谦平反,给叔叔朱祁钰恢复代宗称号并重修寝陵,还任用李贤等贤臣协助开展工作,一时间,大明朝野上下对这个说话不利索的孩子充满着更多期望。
   狗狗们仰起头,多半是渴望主人的爱抚、表示献媚或渴望得到一块骨头。
   奴才们的激动则往往是因为主子今天少抽一鞭子,倘若由抽鞭子改为打耳光则会兴奋得发狂。亦或者在食盆里发现一根肉丝,如果主子宣布自此每餐都会有一根肉丝,则必是山呼万岁!
   可惜朱见深这孩子对国家管理工作并无太大兴趣,他深深地迷恋着一位比自己年长十九岁的女性而无法自拔。这名叫万贞儿的女子原本是祖母的宫女,现在是小朱的贵妃。
   这个其实容易理解,在小朱同学那段人生最黑暗的日子里,这位母、姐、妻三位一体的万贞儿始终如一地给予最温暖的慰籍,以至于到后来小朱对其他女性几乎丧失所有的性趣,以至于万贵妃生下一子不久夭折后,小朱仍然不离不弃地在这位高大丰满的北方女性身上不懈耕耘,虽然万贵妃却再也没有怀孕的迹象。群臣们着急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万一您那个了,这么多国有资产不就没主了啊!急得纷纷上疏奏请小朱同志“漙恩泽”,那意思就是:后宫佳丽无数,您老人家别老盯着她一人上啊!
   这事儿终于连母后也惊动了,老太太就问:她有什么美的,让你这样神魂颠倒啊?宪宗皇帝实话实说:她的爱抚让我非常舒服,倒不是因为她多么漂亮。
   后宫里面皇帝同志的性取向反过来往往是受让方地位与权力的象征,所以万贵妃在随后的时间里权倾后宫以及天下实属必然。她在接受万千宠爱的同时还在后宫里坚定不移地执行计划生育政策,朱见深幸了谁万贵妃就防着谁,朱见深让谁怀了孕万贵妃就让谁去堕了胎。小朱“漙”了恩泽万千,竟然泥牛入海,后宫私毫不见动静,就连他自己都有些信心不足了。
   人性之复杂之处在于永远无法看透。
   小朱是爱老万的,纯粹而无功利。老万是爱小朱的,却自私至接近变态。
   有天梳头的时候,朱见深看到自己的白发,感叹道:“老将至,无子。”
   太监张敏见状下跪说道:“圣上有后,匿不敢见。”见深同志这才知道有个已经六岁的儿子朱佑樘而自己浑然不知。据说见深见到藏匿深宫里的儿子时,小家伙身材瘦弱,步履蹒跚,竟连胎发都没剪,不禁黯然泪下。
   得知见深有厚,万贵妃日夜哭泣并咬牙切齿地说:奴才们竟敢骗我!
   很快,朱佑樘的生母纪氏和太监张敏知趣地自我了断,宪宗将这根来之不易的小苗儿移在周太后的宫里保护起来,心领神会的周太后主要对孩子灌输一个观点:万贵妃给的东西千万不要吃啊!
   奴才的良知或者有良知的奴才让万贵妃怒火万丈,不过也有让她心情舒畅的,譬如就有叫做万安的大学士,硬是拍马把自己拍成万贵妃的侄子。万贵妃是山东诸城人,万安是四川眉县人,两地虽隔千山万水,但这如何能难倒万大学士?
   万全之策如此精妙,从此万安同志就稳稳当当风雨无阻安安全全地做着自己的大学士。看到见深同志忙着播种,那么万安同志就屡屡奉上房中秘笈。后来见深同志驾崩,朱佑樘见到那些奏折时也禁不住面红耳赤,于是责问万安。万安不说话,趴地上一个劲地嗑头,奴才该死不说,引昝辞职也不说。就怕万一说了皇帝顺水推舟答应了那可咋办?白瞎了一个大学士不是?
   于是,只管磕头。
   朱见深的见识其实深不到哪儿去,一个太监汪直把大明江山弄得混乱不堪,让一个贵妃万贞儿把后宫弄得儿不聊生,一群万安般的朝臣不过是会呼吸的泥塑木偶。
   幸运的是万贵妃死了,这位俄浦狄斯情结浓郁的见深皇帝悲伤过度,匆匆追随而去,年四十一岁,打平朱明皇帝存活的平均时间。
   15.
   轮到那个剪好胎毛终于侥幸活到十八岁的朱佑樘(明孝宗,年号弘治)做皇帝,佑樘虽然体弱多病,但思路比他爹清晰。先是罢免万安之类的无用之辈,启用他爹降级处理的贤臣能吏,还为死去多年的于谦同志修建旌功祠。不仅如此,还兴修水利,发现上午办公会议的时间不够用,那就下午接着开会。当中还要召开一个由他主持的中心组扩大会议。
   这是个很令人欣慰的局面,史上叫做“弘治中兴”。
   更为难能可贵的是,朱佑樘同志竟然一生对女色淡泊,据说没有册立过一位妃嫔,而只是与自己的张皇后过着民间小夫妻般的恩爱生活。不过小朱后来还是差一点走火入魔,想通过修佛习道让身体变成强健起来,结果一帮江胡骗子混入朝堂,小朱在骗子家搜天书的时候意外搜出骗子贪污的罪证时如梦初醒,重新回归那个励精图治的角色上来。
   可怜朱家的英年早逝几乎成为定式,这回轮到朱佑樘,死因是感染风寒误服药物,结果鼻血长流而死,死时只有三十六岁。
   不过佑樘的儿子朱厚照(明武宗,年号正德)绝对算是朱家甚至有史以来所有的皇帝中的奇葩。据说朱厚照同学自小聪明,还是太子的时候,以刘瑾为首的八个太监就变着法儿逗将来的皇帝开心,一会儿是文艺演出,一会儿是体育比赛,宫廷文化搞得不亦乐乎。小家伙每天疯玩,乐在其中,无法自拔。
   十五岁做皇帝后听老爹的临终嘱托任用贤臣维持国家日常运转,而自己继续玩儿。在刘瑾的指导下宫内模仿街市建造许多店铺,太监们扮作买卖双方,而自己扮作大富商。情窦初开后便又模仿开设妓院,宫女们做妓女,而自己是那个唯一的大嫖客。
   宫内模仿似是而非终于无法满足这个越长越大越来越没规矩的孩子,朱厚照决定走到大明广阔的世界里寻找绝对的快乐与自由。于是大明的正德年间,时常有一位叫做皇帝的无赖随兴地闯入百姓家,强令家中的女子陪宿,倘若中意便带回宫中继续玩耍。
   做天下人尽皆知的皇帝实在无趣,于是厚照同志化名大明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朱寿。在巡视西北边境的时候,正巧遇到骚扰的外敌,朱厚照大喜,下决心定要取得这场游戏的胜利。他私毫不是做秀地全身心地投入其中,与士兵同吃同住同上阵,结果反倒士气大振,结果竟然大败来犯的敌人。
   对朱厚照而言,荒唐永无止境。
   由于朝政荒废,有位宁王准备仿效燕王取而代之。于是厚照兄又竖起大将军朱寿的旗号出兵平叛,谁知才到半路叛乱被王阳明平定。厚照兄当即下令将宁王释放,强调平叛流程必须由自己重走一遍。
   荒唐终有荒唐的死法。平叛胜利之后的厚照兄留在江南,有天心血来潮竟驾船去江上打鱼,跌落江中差点溺死。回京后抱病坚持纵情荒淫,数月后不治而亡,年三十一岁,甚至还没来得及留下子嗣。
   从厚照的角度来看朱佑樘,弘治中兴算是朱明的回光返照!
   16.
   明成祖朱棣以北风铁马开局,后世子孙却屡屡以混沌荒唐退场。大明的董事长兼总经理虽然还姓朱,但似乎真的不是原来的那个朱了!
   这个朱是朱厚照的堂弟朱厚熜(明世宗,年号嘉靖),受过良好教育的厚熜老弟对突然砸在头上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倒也不怵,上任伊始不但循例开展惩奸、大敕、赈灾以及减贡等卓有成效的爱民工程,甚至还下令开展“清理庄田”的土地改革运动,史书因此称为“中兴时期”。不过,这种局面还是没有维持多久,朱老弟对道教文化突然产生浓厚的兴趣。
   事后细究其名,发觉“熜”乃麻茎扎成之火炬也。麻茎者,麻杆也,质轻而易燃。果然,朱老弟深化改革这把火烧了没多久,熄了。
   而宫里炼丹制药的炉火却再也没有熄过。
   朱老弟如果是单纯的炼丹之类也就罢了,说不定能像居里夫人那样发现新的元素或者合成金属,但朱老弟到底是皇家风范,不走寻常路。他所用的原材料乃是少女的月经之物,并且为了保证少女们的洁净,他把这些少女当蚕养着,只许吃桑叶喝露水。结果是饿极的少女们备下麻绳准备勒死这位痴迷的科学家,可惜少女们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慌乱中把麻绳打成死结,力气又弱,结果只把朱厚熜同志勒个半死,史称“壬寅宫变”。
   宫变之后的嘉靖皇帝从此对治理国家更加心灰意冷,他决定将不爱江山爱科学贯彻到底,于是躲到西苑闭门不出一心钻研长生之道。这一躲二十八年,于是成就一个著名的大奸叫做严嵩,成就一个著名的忠臣叫海瑞。海瑞同志那时刚刚由浙江淳安的县处级调任财政部的副司级,“组织部新来的年轻人”见董事长如此,又犯知识分子的通病,以为真的可以对最高领导人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于是上书一篇《直言天下第一事疏》把嘉靖的毛病历数一遍。
   嘉靖皇帝在实验间隙读后大怒,吩咐左右:快把他捉起来,不要让他跑了!
   太监黄锦说:姓海的这人傻得已经出名,不会逃跑的。听说他自己已经买好棺材、诀别妻儿、遣散僮仆,正在家等着陛下您治罪呢。
   在此感谢朱家经过数代改良后的嗜杀基因表现出来的一丝温情,嘉靖皇帝沉吟之后竟然只是把海瑞同志关在牢里。
   天下纷纭,终无法阻挡这位皇帝对生命科学的不懈追求。或许,这追求还是有些道理的,虽然这位老弟最终长生未果,但卒年六十岁已是朱家少见的高寿了!并且在北京城里留下日坛、月坛以及地坛等这些进行长寿实验的地方。
   数百年后当人们走进这些布满沧桑的古迹遗痕时,不知是否有人想起,这里曾经有位十六世纪中叶的大明皇帝,长跪于地,虔诚地祈求日月天地给予生命永恒?
   大明再次换届,新一任领导人是朱载垕(明穆宗,年号隆庆)同志,这位同志哥排行老三,且母亲在不受宠的情况下被宠而生。
   上任伊始,载垕同志先把牢里的海瑞等一干老同志无罪释放,继而组建高拱、张居正等新一届政治局常委,着手革弊施新、搞活商业、巩固边防等工作,居然象模象样。
   只是朱家人对管理国事总没长性儿,没多久载垕同志开始从繁重的国家管理工作脱身出来,执着并沉迷于美色,旋即成为后宫万紫千红无数佳丽中唯一一只日夜操劳的小蜜蜂。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载垕同志在老师的引导下逐渐改变整个后宫的审美取向。据说那时的大明后宫小到茶杯盖碗,大到龙床屏风,全是男欢女爱的雕刻彩绘等艺术创作。
   又有大臣忍不住上书劝说,载垕倒是挺厚道,总是和蔼地说:国事有先生你我就放心了,俺的家事就不劳先生费心了。
   但载垕同志不是金刚,日久月深就算铁杵也会磨成针啊。偏偏又好这一口儿,于是大量服用春药却又不遵医嘱,勉力支撑一段之后,终于在三十六岁上把自己弄成英年早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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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阅江楼乃现代钢筋混凝土建筑,只欲弥补明初有记无楼的历史缺憾,至于有无必要,似可探讨。而登斯楼也,有郑和及明朝十六位皇帝像,于是作者由此说开去,纵论历史,从元到清,尤其对明王朝以自己的视角和观点做了比较全面的诠释和注解。历史有历史的逻辑,无论是逻辑本身还是中国逻辑,只要历史发生过,就必然是逻辑的推导。朱元璋有屠杀的逻辑,朱棣有瓜蔓抄的逻辑,整个朱家子孙几乎是清一色的草包加恶棍,也许这就是基因的逻辑。尽管如此,明王朝二百七十六年的寿命其实是一个长命王朝,是否也有存在的逻辑?很多历史事件的发生,在后人看来似乎是完全不可理解的,决定历史事件的当权者看似卡通人物一般,究其实质不仅仅是心地和能力问题,更多的是背弃信仰或者毫无信仰的结果,就像作者在结尾中所说:当信仰已死,当敬畏中只剩权力以及财富时,那么一切标准都会模糊。此观点足以为后来者鉴。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阅江楼这霸气岂是阅江楼之名,乃作者阅江楼上阅古今之豪情也。江楼一望,半壁江南,裂土王都,尽在笔端。本文以游览阅江楼为引子,抒发幽古情怀,洋洋洒洒数万言,好不畅快。作者有着丰富的历史学识和独到的历史见解,而用精彩的文字将这些学识和观点表达出来,毫无做作弥缝之感,着实令人惊叹。【编辑:鸿渐于陵】 【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401110006】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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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鸿渐于陵        2014-01-10 19:04:54
  常遇春乃病亡,死于太祖大屠杀之前。
我没有个性,所以不签名。
2 楼        文友:逝水流年        2014-01-11 13:46:20
  品文品人、倾听倾诉,流动的日子多一丝牵挂和思念;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爱,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相逢,用文字找寻红尘中相同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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