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让我来说吧。”东方木用透出犀利的目光看着杜伟斌，开始了一段骇人听闻的叙述——
　　 “当你听到顾晓月一家的不幸遭遇时，怒不可遏，可你只不过是个还在医院实习的大学生，怎么报复，你需要细细思量。于是，结合所学的知识再加上你的苦心钻研，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你终于制定出了一个看似毫无纰漏的杀人计划。”
　　 “今年五月份，你以找工作为由跟学校请了假，然后你来到L市开始了你的复仇计划。聪明的你一开始便知道伪装，所以你苦心钻研的易容术便派上了用途，你更知道易容术有个规律：那就是老年人化装成年轻人不易，而年轻人化妆成老年人容易，女人化装成男人不易，而男人化装成女人容易。所以在L市，你到林华所在单位应聘保洁员时，化装成了老王的形象，而到家政公司应聘钟点工时，你却化装了张姨的形象，即使偶尔去西山墓地拜祭顾晓月母女，你都是穿大衣戴墨镜，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凭借你的聪慧，你知道一切事需要隐忍，于是从五月份一直到十月份，你都安心地扮演着老王和张姨两个角色，甚至还因为表现良好而赢得了银行职员和白晶晶姑娘的信任，可对家里人你却说你在一家医院工作。然而，家里人偶尔一次到L市看病，却没在你说的单位找到你，便质问了你，你便搪塞说其实自己一直在外地漂着，还没找到正式工作。为了让家人放心，你对家人承诺，会在年底前找到工作，并带家人去看你所在的单位，而此时，你认为复仇的机会也成熟了，便开始了你的行动。”
　　 “你的第一个目标是白晶晶。那晚，你利用做钟点工期间便偷偷配制好的门钥匙，潜入了白晶晶卧室，点了她的哑门穴——而你所在的中医大学，人体穴位知识这是必修课，此穴位在人头顶后的正中线上，第一与第二颈椎棘突之间的凹陷处，被点中后，冲击延髓中枢，会导致人失哑、头晕，不省人事。当然，你会控制你的力道，会让被点中这个穴位的人还有一丝薄弱的意识。然后，你就开始实施了你的第二步，催眠，让人产生恐怖的幻觉，或者换言之，你能控制人的梦境，让人在梦中因为恐惧而导致心跳骤停死亡。关于这个理论，白姑娘很是了解。”说到这里，东方木望了望我，眼中颇有深意，我却着实不好意思了，他的这番推理已经让我目瞪口呆了，我那套“百度”来的理论又算的了什么呢？
　　 “哼，我倒是听你怎样编。”对面的杜伟斌冷笑一声，望着东方木，依然是一副挑衅的神色。
　　 “幻觉产生的原因是大脑内的异常化学反应，这种异常反应刺激了大脑的特定区域，干扰了大脑的正常功能。而这种异常化学反应诱因主要有两个，一是麻醉性药物，二是大脑神经元发送了错误信号——你为了让被报复的人在昏睡中出现恐怖幻觉，就充分运用了这两种手段：首先，你用十指分别按住了昏睡之人的百会穴、神庭穴、太阳穴、耳门穴、人迎穴等位置，而这些穴位同时被恰当的力道控制，在某种程度上就可以产生与麻醉性药物同样的效果；接下来，你在昏睡之人的耳旁用特定的语速和音量，说出那些恐怖场面的具体情形，而你的声音就是一种心理暗示，在昏睡者残留的潜意识里输入信息，从而改变了昏睡者睡梦中的思维模式——而在人睡眠的时候，借助语言手段进行催眠，这是催眠过程中一种很普遍的现象。你之所以选择凌晨一点左右作案，不但是因为这个时候人容易入睡，脑电波比较弱，还是因为，顾晓月也是在这个时候跳楼自杀的。”
　　 “原来，我的噩梦就是这样产生的？”想起来真的是不寒而战，一个活生生的人夜半时分悄悄站在你的床头，谁会不怕？“可是，既然夜半时分能潜入仇人的房间，为什么不干脆一刀杀死仇人呢，还弄得这么麻烦？”我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发问起来。
　　 “因为，我不想让你们这么痛快地去死，必须是在经历了极度的恐惧之后再死，而且在幻梦中，出现在你面前的一定是被你害死的那些人！”杜伟斌红着眼睛，恶狠狠地说道：“况且，运用这样高明手段杀人，难道不是一项伟大的创举吗，哈哈！”
　　 东方木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其实，你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白晶晶，还有另外一层原因：白默然被父母带到国外就医，你无法接近，而白晶晶和白默然是孪生姐弟，一般情况下双胞胎都会有‘心灵感应’，其实是指双胞胎的生理周期、体力周期、情绪周期较为一致而已。比如，曾经有双胞胎在睡梦中因心脏病发作而同时死亡的记录。你在接近白晶晶之前便详细调查了这一切——因此，如果白晶晶在国内因惊吓而亡的话，那么国外的白默然即使是在昏迷中，也能有同样恐惧的感觉，即使不会被吓死，也会有强烈心痛的感觉。”
　　 是的，我和弟弟白默然是龙凤胎，理论上讲，同卵双胞胎即性别一样的双胞胎“心灵感应”的情况会多些，可是不知为什么，偏偏我和弟弟这对异卵双胞胎“心灵感应”会如此强烈——平时的“感应”自不必说，比如说弟弟车祸时我在远方的反应。记忆最深的是那年高考，弟弟虽然平日里不太爱学习，可是高考时竟然考出了和我相同的分数，一时传为奇谈，甚至还有媒体做了专门报道，想必杜伟斌在实行报复行动前，就已经知悉了此事。
　　 “可是，也是在你报复白晶晶的那晚，你无心看到了别墅区对面街道上的奸杀案，你看出那个被害者小丽是个酒吧女，便联想到了可怜的顾晓月，可你若出去救她怕会暴露身份，导致自己的复仇计划被毁。于是，你暗暗记下了凶手流浪汉的体貌特征，随后几天你跟踪流浪汉到了黑山寺庙，运用你独特的杀人手段杀死了他——至于你为什么选择偏远的黑山寺庙，还是白姑娘一句话提醒了我……”
　　 “作案者杀人的时候谁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啊，还不是人越少越好！”想起我说的那句话，好像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啊，我暗暗惭愧。
　　 “人越少越好，像你这样的杀人手段，最适合在清净的地方，比说是偏远山区、夜深人静。”东方木继续说道：“虽然流浪汉是精神病患者，可是精神病患者依然有情绪变化，甚至在喜、怒、哀、乐和恐惧方面，比正常人还要敏感。”
　　 杜伟斌的神色渐渐不安起来，他擦了擦鬓角处的汗，看样子心理防线已经产生了动摇。
　　 东方木自然把杜伟斌的变化尽收眼底，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因为白晶晶和警方的接触，让你迫不得已转移了目标，于是，你便对林华下了毒手。只是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作案那天晚上七点多，从录像资料里看，的确有个老王从银行后门离开了银行，可是那却不是你化装成的老王——也就是说，当晚，银行里面有两个老王，离开的那个老王是假的，暗暗潜伏在银行内部的老王才是你扮的，因为你得知林华今晚是在办公室过夜。于是，你趁人不备，在值班保安的杯子里放上了安眠药，待他熟睡后，你便潜入熟睡的林华的房间，用同样的手段杀死了林华。然后，再进入值班室，删掉了所有能录到你身影的影像资料。”
　　 “做完这一切，你并没有走，依然潜伏在银行内部，等银行人多的时候，卸掉自己的装扮，混入来往人群，走出银行。而被警方传唤到值班室的那个老王，正是之前代替你走出银行的那个假老王，是你花重金买通的一个三流演员，你大致猜到警方会审问什么、注意什么，于是你提前设计好，让他故意露出一些破绽，比如手和脖子没化装，让眼明的警察看出端倪，再比如让他故意装作眼睛有病、声称自己不懂电脑却无意装作熟悉电脑的样子……”
　　
　　 （十）
　　 “接下来的事情便很明了了，假老王果然成功引起了警方的怀疑，当我们派人密切监视那个假老王行动时，你这个真老王却一直在秘密地跟踪着白晶晶——可你没有想到，就在我们从银行查案回来的那天下午，我们同时着手的另外两条线索却有了重大突破：我们知悉了顾晓月的家庭状况和曾经的恋爱史，而且得知，顾晓月曾经的恋人，也就是你，念得是中医大学，已经大半年没回过家了；顾琳儿出车祸的具体原因也得以查明；那个假老王也没能完全按照你所交代的那样，呆在你的出租屋里，而是在当晚，挨不住寂寞想出去和朋友吃饭，当他卸了伪装走出出租屋时，警方便控制了他对他进行了审问。”
　　 “而真的你，此时已一路跟踪白晶晶到了西山墓地，在那里，你设计引开了公墓管理员，并击昏了他，然后你跑到顾晓月墓碑前打晕了白晶晶，并把她背下山，在你买的一辆二手车里开始实施你的报复计划。只是你没想到警方会那么迅速地锁定了白晶晶手机信号的方位，并且在到来前便派人封锁了西山墓地的所有出口，所以当你发现有警察要来查你的车时，你只好中断杀人计划弃车仓皇逃离。而西山山林茂密，所以你一个人躲了起来，等到警察全部撤走后，才偷偷溜下了山。”
　　 “假的老王交代出了你的一切，你只好继续隐藏，连出租屋都没敢回，所幸的是，你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就是白晶晶家的钟点工，张姨。你通过暗暗观察，了解到白晶晶最近和警方来往不太频繁，便主动寻上门来。从白晶晶口中探到我去外地办案暂时不能回来的消息以后，你觉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便选择于今夜下手。”
　　 听到这里，杜伟斌的脸色煞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们，嘴唇哆嗦着说：“我这么完美的计划，竟然被你们看出了端倪，为什么？”
　　 “假的老王意志不坚定，这是因素之一，这让我们联想到了你在L市肯定不只是一种伪装身份；第二，是我们查到了顾晓月跳楼前曾经给一个人发过短信，那个人，就是你；第三，是我无意中从报纸上看到一则报道，说美国某公司发明了一款智能头带，能让佩戴者根据自己的喜好输入程序，从而控制自己的梦境——这种头带尚在试验阶段，但是它却给了我很大的启示，让我重新思考、推理你的杀人手段；第四，便是要感谢白姑娘的机智了……”说到这里，东方木停下来，冲我微笑了一下，意思是给我个表现的机会。
　　 “是这样的，当东方木第一次来我家、告诉我小丽被杀当晚家里落地窗前有黑影时，我便有些怀疑了——家里的钥匙我从来没给过任何人，而在你做钟点工时，我曾没带钥匙去外面超市买过东西，手机、钥匙和背包都放在家里，回来后看到什么都没少，就没怀疑过。可后来我突然想到，有一种专门用来配制钥匙的印泥，只需拿钥匙一按，便可以根据印泥的形状而配制出钥匙来。第二个让我怀疑或者说当时很疑惑的因素便是，有一次我看你忙，便帮你忙活，不小心碰掉了你的帽子，你便神色很慌张地去按住自己的头发。疑惑之三，我无心看到了你的鞋子，很大，估计有43码，一个女人，就说个子有一米七多点吧，可也很少有这么大的脚；而西山墓地事件那晚，霜露重，泥土很粘，警方很容易地在墓地发现了你的脚印，一比较，竟和我家里采到的张姨脚印大小相同——以往作案，你都是穿着脚套，可西山墓地那次，却是你的纰漏。疑惑之四，醒过来后的公墓管理员对警察说，听到山下有狗叫，跑回管理处却没发现狗的踪迹反而被人击晕，我便联想到之前你在我这做家政时，一次别家的猫咪跑进屋子躲在沙发底下不出来，还是你学猫咪叫把它引了出来，而且你当时还给我们学了很多动物的叫声，真的很像。第五，也是我最后怀疑你的原因吧，第二次东方木来我家时，你听到小丽的悲惨遭遇时说了一句‘可怜的娃’，还有今天你向我打探东方木的事情。正是因为之前的疑点，在东方木第二次来我家的时候，为了安全起见，他便在我的同意下将窃听器放在了我的枕内，这样，即使你打扫整个屋子也难以发现。当然，今天夜里，东方木他们也是特意埋伏在附近，我还给了他们家里的钥匙。”说完这些，我长长出了一口气，如果张姨不是杜伟斌，我之前的怀疑可真的是太多心了啊，都是写小说害的。
　　 “那又怎样，你们还未必能抓到我！”不知何时，杜伟斌手中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他恶狠狠地向东方木扑来——
　　 说时迟那时快，东方木在推开我的同时，闪身避过杜伟斌匕首的攻击，然后一反手，扣住了杜伟斌的手腕，随后一个漂亮的踢腿动作，将杜伟斌扫翻在地。紧接着，一副铮亮的手铐扣上了杜伟斌的双腕。
　　 “有点自不量力了啊，杜先生，东方警官可是武功高手。”我适时地鼓吹自己的偶像。
　　 这时，小林带着几个警察涌进来，打着哈欠说道：“东方队长，你说了那么多，我们在门外听得都困了，这样的人，你干脆以武力制服算了，跟他讲这些干什么？”原来，小林他们也早到了，只不过我听得太入神，没发现而已。
　　 “不，像杜伟斌这样的人，必须要让他心服口服才行。”东方木淡淡说道。
　　 待队友们押着杜伟斌走出我的家门，东方木回过头来，对我说：“早些睡吧，白姑娘，这一次，你肯定睡得安稳。”说完便转身要走。
　　 “不，东方木！”我勇敢地喊出了心中真实的愿望，“我害怕，你能不能陪我一晚？”天啊，话说出来后，我也腾地一下脸红了，“陪”可是分很多种很多涵义的哦……
　　 东方木一下子停住了脚步，看的出他很为难，一边是需要回警队做很多善后工作，一边是我（姑且算美人一个吧）穿着睡衣楚楚可怜地站在门口深情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