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旅卷轴】Blue Shadow
算了。你觉得我们不能相信什么?
意义的存在。
不懂。
就我们是发现一件事物意义还是赋予一件事物意义的问题上,你们是悲观者。
OK,SOTP!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但如果说你的目的是想引起我注意的话,那么我告诉你,你成功了。我在这等了你两个星期。Y实在是忍无可忍,对于她对他这个存在物的故意忽视。
长时间的沉默。Y努力推开后悔这种感觉的靠近。
对不起,我只是想找一个喜欢我的人听我说话而已。
我喜欢你。这算是赋予一件事情意义吗?Y在心里问自己。
你这样看起来像神甫。
那你要忏悔吗?
杀了人要忏悔吗?
要
包括自己?
是的
你别紧张,我没杀人。
没紧张,我知道你没。
你怎么知道?
你说的。
呵呵,我说你就相信?
你没必要对我撒谎。
不是必要的问题,有些事情很难说清楚。
我知道。
我得走了,下个星期还来?
来。
五
第三个故事是这么说的:
在一个叫做剪剪月的地方,有一个美丽的湖。那是一个奇异的湖,湖水如镜,湖光潋潋。湖嵌在一片葱郁的森林里面,像眼睛一样脉脉含情。
森林的尽头有一个村子,原本村民并不留意那个湖,尽管它很美丽。村民是知足的,就是落日的景色也让他们对生活感恩不已。
后来,发生了一场大地震。平白无辜地少了许多人,多了很多悲伤。
有一个人说地震的前一天,他在湖边赶鸭子的时候看见湖水沸腾。于是,人们有理由相信那是一个非凡的湖,一个或许可以预测未来的湖。人们成群结队去湖边观望,希望透过清澈的湖水可以看见一些浑浊的未来。人们每天穿越森林,后来干脆在湖边定居下来。一个诗人给湖取了一个不诗意名字——“眼睛”。
人们把树林挤掉了,眼睛渐渐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日渐憔悴。灾难接二连三地降临在那些无辜的人们身上。有一天,你路过把那些水深火热中的人们带走,走的时候你回头看眼睛最后一眼。
眼睛也看了你最后一眼。
第二天,眼睛干涸了。失去眼睛,人们开始变得幸福。
不知道有没有人统计一个人的一生大概会遇到多少意外,如果第一次意外是车祸,那人就死于非命又该如何计算呢?也有人一生遇到无数意外却长命百岁的吧。但那样的生活恐怕也累地够呛,就连中六合彩这等好事也是耗人心力的事情啊。出事以后B感慨万分。感慨万分的B对昔日的平静生活产生了近乎病态的怀念。
走得夜路多哪有不遇鬼这道理B也知道,心理准备不能说一点也没有。但,怎么说呢,秘密成为非秘密的过程实在太短了,没有半秘密这东西。再说,B怎么也想不到事情是那样败露的。
绿房子那次约会的第二天晚上,打开家门B就发现气氛不对,屋里静悄悄的。B边拖鞋扯袜子边诧异,妻子从来都是在家等他回来的,若是要外出回不来也会事先发个信息打个电话什么的。待走进房间一看,确实被吓了一跳,房间没开灯黑黢黢的,电脑屏幕惨白惨白的光打在妻子木讷的脸上。B从来没见过妻子的脸呈现过那样的表情,看起来像一尾濒死的鱼。
怎么了?B把手放在妻子的肩上,目光碰触到屏幕就马上被粘住了,就像飞蛾落入蜘蛛网。
两幅图片。
一张是B和妻子的结婚照片,B和妻子正面对着照相机,浓请蜜意。另一张是B搂着J的侧面照,虽说是侧面,却把B关爱的神色滴水不漏地装进去了。相片的上面还顶着一行可怕的字:
“大家快来看看是不是同一个男人”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不说话。坐着的女人在等待,尽管她还没找到能让自己释怀的解释,但她希望那个男人可以创造一个。她希望一个意外后面能有另一个意外,就像武侠小说里写的掉进山崖里的人找到绝世武功的秘诀。男人的沉默无疑让她的希望坠入黑暗。男人也在等,他希望女人问他一个他可以顺势往下答的问题,例如那个男人怎么那么像你,他就可以咬咬牙故作轻松地回答对呀,还真像。然而,空气干涩得厉害,似乎没有任何可以滑动的可能。
随着猫猫鱼摔门的一声巨响,B心里拉起的那个尖锐而细长的音符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没有办法否认,那种宁静的感觉的确让人感到愉悦。B后来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对朋友这么说道。
B的愉悦感只维持了半个小时。
电话响了。
在猫猫鱼再次露面的期间,B的手机费以及家里的固定电话费同时攀至历史的最高峰。作为纪录创造者的主力,B的妈妈当之无愧,体力好得可以媲美长跑运动员,柔韧性绝佳。另一个主力是B的丈母娘,耐力和爆发力都十分了得的选手。非主力的选手虽然缺乏深度和长度却数目惊人,威力类似某种名牌杀虫水的广告词。以一敌多,纵然是好手也难免不败。战乱中,与J联系的脆弱念头被颠来簸去,最后不知道在哪条小路上断了气,连尸骨都寻不着。J住院的事情,B全然不知。至于B这场惨烈的战争,J没有闻到丝毫硝烟的味道。
一个半月后,B提着妻子的行李箱回家,一同拎回来的还有久违了的安静。这回,B真的哭了。
B给J发了一条信息。很短,很有力度,类似某种暗号。
“对不起。”
六
“事情如果在古代肯定就不会这么没劲了。”罗洛一边剥橘子一边点评B与J的故事,
“那女人也真奇怪,居然连结婚照片也发到网上。”
“嘿嘿,要不你也发发看,搞不好也有人给你回一个贴‘不是同一个人吧’然后附送一幅你老公的近照让你收藏,不过说真的我觉得那标题取得不怎么样。”J一副局外人的姿态。
“职业病,我看你写东西写疯了。医院的事情你居然瞒着Y。”橘子从罗洛手转移到小飞飞的嘴巴。
J歪歪斜斜在沙发上躺下,两手往后脑勺一抱“是啊,是啊,快疯了。”
大概是觉得有趣来着,四岁半的小飞飞学着J的样子把手往脑袋上一放,口齿不清地说“是啊,是啊,快疯了。”
C还没进家门就听见两个女人的笑声。
“什么事情让两位女士高兴成这个样子。”C脱下西装,转身走进厨房。
“你的宝贝儿子呗,逗死了。”
“逗吧,你也老大不小了,赶紧趁年轻生一个。”骨碌骨碌喝了几口冰水,C把小飞飞抓住举得高高的。“臭小子,今天又跟谁打架了?”
“跟自己生啊?你把你老婆让给我,我和她生一个去。”
罗洛白了她一眼,“没点正经。”
J翻了翻手机,哎呀一声,“不行不行,我得回去写稿了,催了第N回了。”一边说一边拿了手提包往门口冲。
“小飞飞,再见。”
“阿姨再见。”
罗洛把门关上,叹了一口气。“装得跟没事似的。”
“出什么事了?”
“没你们男人的事。”
“莫名其妙。”
一般情况下,路人都很匆忙,没有人会仔细观察陌生人的眼睛,除非那双眼睛比较特别,例如说红了,并且湿漉漉的,看起来似乎只要空气稍微挤压就可以流出水来,那么尚未进化到能摆脱好奇天性的人们就会看看那双眼睛除了水还有什么。为了避免这种情况,J遁入一扇茶色的玻璃门。
BLUESHADOW。
抽完两根SALAM,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玻璃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挂满了水珠。待J发现了用手去抚摩,却怎么也抚不平那些透明的疙瘩。J的心咯噔一声,下沉,固执的疙瘩就顺势从玻璃门滑入她的心,冰凉冰凉的。
室内昏黄的灯此刻显得格外温情。音乐低低地摇摆,JOHNLENNON在唱。
“OHMYLOVEFORTHEFIRSTTIMEINMYLIFE
MYEYESARELOOkOREN
OHMYLOVEFORTHEFIRSTTIMEINMYLIFE
MYEYESCANSEE
ISEETHEWINDOHISEETHETREE
EVERYTHINGISCLEARINMYHEART
ISEETHECLOUDOHISEETHESKY
EVERYTHINGISCLEARINMYWORD”
J要第三杯咖啡,天彻底黑了。男男女女,几只狗,走过来又走过去。街灯跳跃,毛茸茸的,一团接一团,前进或者后退。
这样的情形没法让人不产生某些想法,或者联想,又或者幻想。
J想,总有一天,这一切都会消失的。连同这样美好的夜晚。
JOHNLENNON在J的身后继续深情地歌唱。
J想,该是回家的时候了。
他们沉默地脱衣服,拥抱,抚摩。。。。。。J的泪打在Y的脸上,Y的心湖水一样荡漾。Y的心湖荡着荡着,就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一切湿漉漉的。
Y轻轻地吻那些柔软而绵长的头发,熟睡中的J孩子一样天真无辜。三十一楼的高度让马路柔软,街灯摇曳。
“亲爱的,今天是我们认识第八个年头的第七天。”
点燃一根烟,Y坐在电脑前面。
烟雾袅袅。
我杀了我妈妈。依然是干脆利索的开场。
沉默。三十秒的空白。无从判断。无从思索。
我能问为什么吗?
我爱她。
我能问第二个为什么吗?
她想死,第四次了,煤气中毒,那天我提前回家。
你没救她。
沉默。
为什么,她?
她不能再画了。她瞎了。
疾病?Y压抑灵魂里不断涌出的某种物质。那种物质使他的身体摇晃。手指颤抖。
我外婆也如此。
你呢?
沉默。Y已经知道答案了。
来我这吧,我们一起。
你不了解我。
已经够了解了。
七年前,那个二十五岁的男人从上岛咖啡店门口把那个穿着校服眼神怪异的孩子领回家。那个孩子在网络上有一个苍老的名字——意大利眼睛。Y守护那个孩子两年,像爸爸一样。爱那个女人五年,像萤火虫一样。
夜漫漫,萤火虫飞舞,吞噬黑暗。
一些影子是一直存在的,有看不见的时候。另一些影子则必须依赖于阳光,有消失的时候。或许,能独立于阳光,穿行于黑暗者便可抵达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