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动物四题(散文)
多少年后,我才从一本书上看到,其实乌鸦是鸟儿里最聪明的,它的智商极高。这时,我才相信在小学时学的课文《乌鸦喝水》的故事是真实的,当时我一直认为那是骗人的。在当时,就只有麻雀最令小朋友青睐了,它小巧的身材、圆圆的小眼睛、椭圆的躯体,握在手里像一个鸡蛋一样圆润光滑。记得小时候,孩子们抓鸟儿的方法很多,如在冬天的雪地上用箩筐罩,就像鲁迅写的《少年闰土》里描述的一样,这样抓鸟儿不会伤着鸟儿。另外,就是用自制的橡皮弹弓打鸟儿,这样会容易伤着鸟儿。虽然那时哥哥给我做的弹弓很精致,但我一次也没有打过鸟儿,我怕看到鸟儿受伤时那溜圆的眼珠痛苦的表情。
在儿时,虽然当时政府把麻雀列为“四害”之一,但我却仍是爱麻雀的。每当捕捉到一只小麻雀,我都会爱不释手的在掌心把玩。我最喜欢用手抚摩小麻雀光滑美丽的羽毛。虽然它羽毛的色泽不是很鲜艳,但那素净的色彩却勾画出美丽多姿的图案来,是那样的小巧精致,甚至有些美仑美奂。麻雀最讨人喜欢的是它的文静,它悄悄地躺在人的手心里,也许它知道挣扎是徒劳的,所以它总是温柔地顺从着你。
在寒冷的冬天,当你把它娇小的躯体贴在冰冷的脸上,那暖暖的感觉,现在想来竟然有点暧昧的女性味道来。你有时故意把它的小喙朝着自己的脸啄去,它也仅仅只是挨着你的脸,绝不会真的啄你的。后来我在课本上学到“小鸟依人”一词时,联想到小时候和麻雀嬉戏缠绵来,我就从心底里佩服创造这个词的人。说严重一点,这个词甚至影响了我的人生。在我以为,在字典里,最温馨、最缠绵、最温暖、最撩人的字眼儿,莫过于“小鸟依人”了。
长大成人后,我走出了我所蜗居的小山沟,见识的鸟儿多了,但我总是忘不了儿时的麻雀。那些身材较大的鸟儿虽然色彩斑斓、风情万种,但在我心中,小鸟依人仿佛永远是我的追求。只是随着岁月的流失,在我眼里,具有“小鸟依人”媚态的不只是麻雀这一种鸟儿罢了。
有一年的初春,我的门外经常来一只叫不上名儿的小鸟儿,自作多情的我还以为它是专意为我而来。它仿佛知道我喜欢“小鸟依人”的,所以它给我唱歌、并且用它那优美的舞姿为我跳舞而诱惑于我,其实,它是趁我不注意而偷我放在窗外的瘪玉米去喂食它的伙伴的。为此我很是愤怒,我认为它藐视了我爱鸟儿的胸怀、它欺骗了我纯洁的感情。我从心底里看不起它,我叫它雀雀儿。为此,我又专门写了一篇名为《一只小鸟》的文章,来描写我内心的复杂心态。
自从我挪走了窗台上的玉米芯后我就再也没有看到它的踪影。以后我因为工作的原因,曾经很是低调的过了好一段时间。当时,由于人们人为的破坏生态,就连那曾经祸及百姓粮食的麻雀也似乎绝迹了。沙尘暴来了,那些可爱的与不可爱的大小动物们却远去了。人们这才想起,不管什么,一旦失去才显得珍贵。就像麻雀这种小动物,这时也已只能是记忆中的事了。而对于我,即是要见这只狡颉的无名小鸟儿也只能是极其奢望的事了。我不知道这只鸟儿现在在那里,它现在是否还有瘪玉米吃,尤其是我特别想知道它为了生计是否还依靠给别人唱歌跳舞来麻痹别人而换取那少得可怜的瘪玉米?也许我在当时是错怪了它,但现在,我即使把我爱鸟儿的全部感情都用在这只无名的小鸟儿身上也无济于事,因为我不知道它现在在哪里。
那只可怜的小鸟儿,你在哪里?如今,这里早已是芳草萋萋、绿树成荫了,麻雀都早已在这里安了家。我相信,这里也一定会是你的乐园,可为什么仍不见你的“芳踪”?
我牵挂你,那只可怜的小鸟儿!
(四)流泪的麻雀
人都说麻雀绝迹了,我也曾这样认为。
可是,今年我却见到了两只麻雀,并且和我相处了近一年。
那是初春的一天,柳枝刚吐出鹅黄的鸟嘴似的小嫩芽,向人们传达着春天的信息。我便拆去了火炉,只剩穿墙而出的一节烟筒,懒得动它。为了防止风沙进入,我只好在房内烟筒口蒙了一层透明的塑料纸。由于烟筒面对正东方向,每天早晚,日光月光,便通过炉筒在书桌前的墙上映出一面圆形的光芒,这样,我的房间便有了一面小太阳、小月亮。
过了几天,我正坐在桌前批改作业,突然,从后窗传来了一阵久违了的鸣叫声。我起身一看,两只小麻雀正不安的站在窗外的烟筒上,我的出现,并没有惊走它们,它俩只是疑惑的看着我,胆怯地鸣叫着。我不知道是谁欺负它们了,还是它们戏耍到此。看到我没有驱赶它们的意思,两只小麻雀在烟筒口探了探头,飞进了筒内,不久它们又飞了出来,一会儿功夫,它们的小嘴上便衔着一丝柴草飞了回来。
我不知道它们来自何方,因何而来。但这时我至少已明白,它们是看上了烟筒这个天然的巢窠。我知道这里可能不是它们的久留之地,也知道这里可能也不是它们的天然屏障。当然,即来之则安之,它们就这样住了下来。从此,我的房间内便不时传来它们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一种生命的气息,霎时便充满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我也因有了两位新邻居而兴奋不已。
每天,起床的钟声,还没有敲响,它们就已经叫醒了我。看到它们忙碌而欢快的身影,我仿佛回到了童年的欢乐之中。我好像看到田间地头被麻雀踩在脚下的稻草人那执着而又滑稽的神态;又好像看到了雪后孩子们撑筛捕鸟那欢乐的情景。过了些日子,我就听到多了几声幼稚的雀鸣声,我知道它们有了小宝宝。它们也更忙碌了,每天飞出飞进,叽喳个不停。我书桌前的墙上,常常映现出它们快乐的身姿,这绝妙的剪影,有着画一般的神韵,伴随着欢快的鸣叫声,又如那陕北皮影戏一样质朴而又生动。
就这样,麻雀们成了我朝夕相处的好伙伴,我们一起走出了春的明媚,走过了夏的热烈,共享着秋的收获,转瞬间到了冬天。我庆幸我竟能庇护它们这么久,以致冬已深,我还没有安炉子,我不忍心赶走它们。虽然房间里冷了一些,但坐在里面,看到麻雀时不时用它那稚嫩的小嘴轻轻敲击着那层塑料纸,仿佛在向我问好鸣谢时,一股融融的暖意,便充满了我的心房。
然而,不幸终于降临了。一天几个学生乘我不在,站在地上用木棍捅开了蒙在烟筒上的塑料纸,安好炉子,生起了火,殊不知雀巢挡住了烟的去路,正在他们不知所措的时候我回来了,看到满屋子的烟,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麻雀!麻雀!”我喊着奔向窗口,学生们也涌了过来。
窗外的墙上,站着几只惊慌失措的麻雀,它们不停地叽喳着,然后一起飞向高空去了。我的心为之一震,我不知它们将飞向何处,又将如何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在它们飞走的那一瞬间,我分明看到了麻雀那圆圆的小眼睛旁那滴晶莹透亮的泪珠,是被烟熏的缘故?还是它们不忍心离去的眷恋?我那时一味地坚持说麻雀流泪了,并且写了一篇《流泪的麻雀》的文章,来忏悔自己。但我至今总认为,那是麻雀对我无情行径的伤悲和哀怨。不管怎样,至今我仍不敢面对小鸟乌黑的小眼珠,我永远忘不了那几双乌黑的眼睛和那滴晶莹透亮的泪珠。
麻雀你会流泪吗?我相信会的。
望着越飞越远的麻雀,我只能站在窗口,在心中深情地呼唤:
麻雀,你明年还会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