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浮华染指,心系旷野(散文)
(一)
三月春花渐次醒,这醒的,不止是春花,还有那出林的百鸟,沉睡的灵魂。三月春浓,芍药丛中蝴蝶舞,轻风似剪栽弱柳,那舞动的,不单是那枝头的翠叶玉芽,也是那悄然深藏的蠢蠢欲动的嫣红心情。三月春萌,云霞轻舞来去忙,细雨飞花湿衣衫,这湿的,又何止是衣衫,那分明是湿漉漉的心事,是那想要放飞的缕缕春风。清新的三月,萌芽的三月,鸟叫了,叶绿了,心动了。
三月正阳,穿过偌大的窗台,透过那菲薄的紫粉纱幔,洒在几盆兰花瘦削的胳膊上,又精灵般跳跃到碎花的床上,伊人,刚刚苏醒过来的墨色长发,在阳光中有种柔曼的美,略微红晕的脸上,是三月暖阳洒下的金色脂粉,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如阳光下兰花的线务,有份孤单的美,也有一份清宁的祥和。
伊人、阳光、熏风、瘦兰、碎花,此刻,像极了一幅水彩画,又像一卷田园风光。静美中那份飘逸,是三月清风特有的风情;素雅中那份温暖,是三月阳光特有的温度。伸出裸露的手臂,感受这久违的阳光亲抚,包裹了一冬的肌肤,在三月煦阳中,慢慢地,慢慢地醒过来,毛孔间有阳光在渗入,纹理间有柔风在深入,复苏的毛孔,如窗外那刚刚吐露新绿的柳尖儿,柔弱得不敢喧哗。
摊开掌心,三月清风的吟唱,带着正阳的温度,灵动于掌心,划出掌心那些深深浅浅的纹路,缠绕着,交融着,又各自回归到自己的纹路中,似这世上纵横的阡陌,各有各的经度,纬线,但又不知就在某个点上,与其它阡陌的经纬,汇聚了,交融了,扯上了千丝万缕的联系,然后,又各自绕山绕水,脱离了那些交汇,支点,回到各自的轨道。
那些散落在光阴里的人们啊,你们还好吗?历经岁月的几度变迁,虽然联系少了,甚至有的失去了联系,可是,你们是这三月的正阳,暖过我的那么一段行程,在渐行渐远的路上,虽然你们的影子越来越远了,但是,你们依然在我心上,一打开窗,就能感受,恰如一伸手,就能把阳光握在掌心,而清风正爽,暗香盈动。所谓千帆过江影随动,芸芸众生爱伴行,自古人生太无常,相识自此难相忘。
(二)
于这样的时光,最宜冲一杯咖啡,不为握在手中的暖,只为,咖啡遇着沸腾的水,瞬间散发的浓郁香息,弥漫在空气中,让清冷的心情,在钢筋水泥中,就可以嗅到阳光的味道,嗅到流动的风景,嗅着暗香的飘荡。
音乐,咖啡,这样的光景里,最易把一些过往串成一串风铃,挂在窗前,一任它摇醒所有的记忆,若,有人问起,何以如此安静,我亦无语。一如时光,从未对我说过什么,一任我潦草的思维,随意地冥想,然后,用这些并不华丽的词汇,拾收一寸寸散落的时光,拼凑成一幅也许并不完整的时光地图,圈点着忧伤,也圈点着快乐。
岁月无痕,年华有迹,再次紧握时光里的人,用一杯咖啡的时间来,慢慢地想起,那些散落在时光里的人与事,慢慢地记住,那些可以记得的你我。花开两生面,人生佛魔间,想人间婆娑,全无着落;看万般红紫,过眼成灰。半窗疏影,一梦千年,琴歌萧萧笛声怜,不恋尘世浮华,不写红尘纷扰,不叹世道苍凉,不惹情思哀怨。闲看花开,静待花落,冷暖自知,干净如始。
窗外,是喧嚣的红尘,有着最繁华的热闹,也有着最嘈杂的声响,穿红着绿的人们,熙来攘往,走在熟悉的大街小巷,各自匆忙。眼前,澄碧的窗纱,随风婷娉,像是一个轻盈的舞者,伊人,坐在临窗的木几上,聆听树上鸟儿的鸣唱,长发垂面半掩素颜,侧目闲观陌上尘风,吹向四面八方。
一帧时光,那么静,那么嚣张,在尘世烟霞席卷伊人之前,伊人,早已把那笼笼烟霞,收进掌心,放在如来佛祖的五指峰下,不再相染,不再过问。
曾经时光的渡口,清浅相遇,一抹微笑就明媚了冬的峭寒,一声懂得就暖了手中咖啡。奈,世事流转,一曲离殇两岸烟花谢幕,一场雪舞素梅的如画场景,冰封成永远的地下河流,从此,你再也看不见,那体内流动的血脉,多么寒冷,多么刺骨。
音乐,随机播放,还是那么流畅,那么贴心,穿透胸壁,带着咖啡撩人的香,在体内漫延成闲云野鹤,浅唱着蓝天白鸥的浪漫,独吟着高山流水的难求,也贪欢着云水禅心的逍遥。
这一季的沧海桑田,尽藏于心,那一季的纷繁过往,冰封雪藏。倚窗,听风听音乐,静观花谢离恨天,守韶华向晚,别管,这一程谁又在谁的风景里摇曳,别问,谁的陌上又见紫烟袅袅。
时光,一分一秒冷却在手中的咖啡里,伊人,一口口啜饮成,舌尖幽幽的苦,慢慢品尽,这时光的浓淡苦甜,冷暖绵长,然后,记住了咖啡的苦,也记住了岁月里那些浓淡相宜的事,那些深深浅浅的人。
音乐,带着伊人,一寸寸从日落午后,走向暮晚残阳,也带着容颜里那一寸寸的韶华,沉醉在这清香里,醒来,音乐还在,而那根根青丝,在一杯咖啡的光阴里,就已鬓发如雪。
是时光太过残忍,还是韶华经不起等待,是咖啡冷得太快,还是人心凉得太苍促?这寸寸时光里,有多少韶华在耗尽,为何?这温热的咖啡,捂不暖时光,这流动的音乐,却可以带走时光,带走你我年轻时的所有,那么轻,那么轻。
(三)
起身,推穿,陌上清风,叩醒沉睡一冬的荒凉,弱柳点点嫩绿,堤岸风寒,不解陌上细语悄言。一脉清香,染着阳光的味道,幽幽飘荡在干净整洁的房间,心,瞬间有种被风吹拂的感受,一些念,不自禁地想要放牧。
长久的钢筋水泥的困顿,灵魂被圈养,隔着一扇厚实的墙壁,我们已经忘了怎么去交流,怎么去信任,怎么去微笑。丰沛的物质,人心越来越浮华,人性越来越冷漠,猜疑代替了信任,漠然代替了微笑。
总是不合适宜的,感受到一些莫名的烦闷,一些颓废的无聊。以为静心内敛就可以淡然如水,以为豁然大度就能贯通肺腑,以为远离喧嚣就可以宁静致远。原来无根无绪无念无扰无怅无恼,却也千结纠缠,困顿迷惑,像原野的柳絮散漫飘荡,没有方向。
终究是凡胎肉身,生于尘,而最终又要归于尘。这尘世,有太多的浮华,悄无声息漂白着我们的流年,也漂白着我们的容颜,漂白着我们的思想,让久固城市的我们越来越高科技,越来越信息化,越来越速度化,行走的背囊盛装越来越多的浮华,脚步越走越快,灵魂忘了一起同行,忘了生命原是赤条条来,是轻盈的,是干净的,是灵动的。
流年繁华千千,染指浮华,必将心惹尘埃。尘埃扰心,必然心绪紊乱,心事沉重。于是,想要远离陌上春秋,总是会有那么一种潜意识的冲动,很想大声呐喊,在空旷无人的旷野,竭尽全力地从胸腔喷薄这沉沉的闷气,尽情地吐呐,听千山斜壁回音悠远而绵长地飘散,看蓝蓝天上朵朵浮云散漫游走。
张开双膀,自由转体,让丝巾驰骋,纵长发旋扬,心随旷野的风慢慢舒展,轻盈,让心盈盈落于一朵花间,淡淡清香浸渍肺腑,冲洗尘缘污垢杂念,让花之蕊,这天地之精华玉露,漂洗干涸的心田,漫延沉睡的灵魂,让灵魂悠悠醒过来,随旷野的风自在轻轻飘荡。让心绪灵动于千山万水,超然于孤雁飞鸟;让情思停留在青青枝头,笑看白云苍狗。
放慢总是匆匆忙忙的脚步,悄悄坐于涧水旁,看溪流潺潺,小鱼儿舒坦游弋。掬一捧溪水,慢慢细啜淡品,尝泉水甘甜凉冽,滋润滞重的血流,让脉动加速,让呼吸畅通无阻。侧身清涧印照容颜,默数岁月沧桑变幻,轻念阡陌人情冷暖,素手幽幽,从发根到发梢,梳理尘世繁琐。让指间滑落的青丝,不再绾成千结,点一盏希望,随意坠落涧水,缓缓远去,带走人间百结愁肠。
轻哼一曲无调的歌,恣意踏青,听草间虫鸣,看山峦峥嵘。拨弄草众,拔根野草根,轻轻咀嚼,感受自然之博大厚爱。惬意地把上衣挥舞,奔跑,侧耳听风风无语,回首山野泪潸然,感受自然之静谥和谐。微雨细汗的身体,在温暖中喘息,迷离魅惑,呼吸清爽爽。
把红色上衣系在腰间,随意打个结,洒脱不羁,自由放逐灵魂,放松肢体,纵情舒展,深深吐呐。让自己倾情融入这山这水,让心灵绽放成那草那花,让思绪缤纷成流云朵朵,幻成旷野的飞鸟,飘然成山间的缕缕风,悠悠触摸朵朵云,追随风的方向,俯瞰天地之博大辽阔,了然阡陌尘缘之渺少。
总想,在寂寞的光年里,笑看桃李春风,任物转星移,桃花依旧。一直以来,都认为,最美的女子,应当有一种遗世的安静和优雅。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何种心情,都应有三月阳光的暖,有三月清风的柔,有三月涧水的清,因为这样的女子,是淡定自若的,是安静怡情的。
想来,在空旷的原野,风和丽日中,把心交给旷野,用指间的阳光,纺一朵洁白的云彩,挂在三月清碧如洗的蓝天,晕成季节的色彩,借清风万缕,剪出山的线条,吹奏水的曲线。让春天,就在眼前,让阳光,尽在掌心。掬一缕梅香,染一季芳菲;抒一笺淡墨,绘一场知遇;借一枚落叶,绽一期念想;燃一支烛光,梵一怀痴心。
浮华染指,心系旷野,让季风就在发梢,让云朵就在头顶,让自己站立于天地辽阔间,把四季装在眼底,融进心间,守着一树一树花开花谢,着一池素色莲荷,缓慢地看光阴在不经意间老去。浮华染指,心系旷野,心中有诗情,眼底展画意,让所有尘世浮华被风吹散,让所有生活沉重被涧水冲走,让所有世间烦恼被枝头鸟儿唱尽。
且把这平凡日子简单过,简单生活细细品。抛却尘世的殇,俗世的念,这一刻,宁愿脆弱的忧伤,不要敷衍的坚强。让那些纠结繁琐的岁月,让那些迷茫颓败的日子,随着一株山花灿烂绽放,将一份久违的千千情怀,轻轻解开。轻唤良人,回首,良人就在眼前浅笑嫣语,纵容我的随性不羁,含首认可人性中的天性使然。而我,握住一瓣落英,那迎风的香,悄然跌落掌心的刹那,便注定,今生,一定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