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一起吃饭，点了四菜一汤。许海国同样为自己点了一瓶啤酒，大家边吃边聊。李晓峰谈得最多的是在部队服役的对象，杨艳说得最多的是生意经，许海国是个老油条，左右逢源，都能谈上话题。只有司马惠无话可讲。跟小毛孩上课的确有很多趣事，处理这些事情也很开心。但现在根本不愿提及，总觉得说不出口，说不上嘴，都是很幼稚的事情。她甚至觉得杨艳跟许海国海阔天空地闲扯，是不是杨艳对许海国有点意思，甚至在内心有丝丝醋意，甚至有一丝丝后悔，不应该叫他们来参加聚会的。
　　 当然，司马惠是一个沉稳内敛的女孩，她不会把内心的丝丝不快有一丁点表现出来的，只是细嚼慢咽地吃菜。
　　 许海国喝了啤酒，还没有吃完，就出去上厕所，回来后又继续喝。杨艳和李晓峰陪着说笑。司马惠吃饱后，跑到外边吧台结账。服务员说那个男的已经结了。司马惠就问服务员一共多少钱。服务员看了看菜单说，一共38元。司马惠就在钱包里拿出四张大团结，准备等杨艳和李晓峰离开后再给许海国。
　　 许海国说什么都不肯收这个钱，他说，等你考上大学后，专门请我的客，我绝对不客气。现在你复习迎考，做代课老师的工资又低又不及时，就不要跟我这个工人老大哥客气了。
　　 司马惠不愿意跟许海国推推搡搡的，还要问许海国一些今年高考的有关问题，也不好扔下钱就跑，只好把钱抓在手里跟许海国交谈。
　　 许海国滔滔不绝说了一大气，主要精神是今年高考可能资格审查更严，对往届生更为不利，希望司马惠格外重视。另一层意思是劝司马惠最好放弃代课教师，插班专心准备。
　　 其实，这些话都是从父亲许欧那边学过来的。对资格审查严格的问题，司马惠早有心理准备。插班复习的问题，司马惠也有自己的想法，如果预考顺利通过，就插班专心准备。现在还不太急。
　　 许海国跟司马惠边走边说话，不知不觉走到公交车站前。恰巧有一辆公交车在车站等客。等公交车启动时，许海国在一步跨上车，跟司马惠挥手告别。
　　 司马惠也挥挥手，说了声再见。蓦然发现40元钱还抓住手里，自己不仅哑然失笑。
　　 两本资料是司马惠梦寐以求的，她一有时间就研读。复习个把月时间，她觉得镜子中的自己不像以前的自己了，人瘦了一圈，不过精神还好。张芬老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经常为司马惠开点小灶，煮点大米粥，下点鸡蛋面等，司马惠经常被感动得热烈盈眶。
　　 许海国成了三道港小学的常客。开始蒋校长以为社会混混，对其冷眼相看。后来听说是市教育局许科长的公子，态度立即来个180度大转弯。
　　 蒋校长觉得许海国一定是看上司马惠了，不然不会从城里跑到这个兔不拉屎的穷乡僻壤来。蒋校长暗暗埋怨自己，没有早点跟司马惠挑明，让她嫁给自己的侄子的事情。
　　 蒋校长对许海国态度转变的同时，对司马惠的态度也转变了。一热一冷，截然相反。
　　 他知道自己无法与市教育局许欧科长的公子抗衡，但对手心里的小代课老师，对小小的司马惠，他还是可以冷言冷语，给点脸色的。
　　 又是一个星期天，学生都放假在家。校园在经历一周的喧闹后，难得一天的静谧。春色越来越浓。操场边的两颗桃树上，红艳艳的桃花还没有尽兴，正开得热烈。那几棵梨树也开出了雪白的梨花。池塘边的柳树，更是婀娜多姿，随风摇摆着柔软的枝条。这些风景，司马惠无心欣赏。她放下课本，来到操场边，在单杠上简单做几个伸展运动，就准备回宿舍继续用功。
　　 张芬老师手里拿着风筝，牵着哭哭啼啼的小美玲，来到操场上。小美玲要放风筝，张芬老师没有时间陪她，她就哭闹。
　　 张芬老师转过身，对司马惠说，你就帮个忙吧，陪这个丫头放一会风筝，正好自己也休息一会，放松放松自己，我要准备下周的一个全镇公开课，实在没有时间。
　　
　　
　　 司马惠很爽快地答应了。司马惠小时候也喜欢放风筝，每年春天，父亲司马长庚都要带着自己到一望无际的滩涂上，把大大的风筝放得高高的，飞在天上。
　　 司马惠和小美玲很快就把风筝放上天了，小美玲抓住风筝的线，在控制着风筝的平衡，高兴得又唱又跳。
　　 小美玲人小主意多，他们放了不到半小时，就嫌风筝飞得不高，说家里还有一根线，是去年那只风筝用的，就放在房门后边，让司马惠回去拿。
　　 司马惠说，我们再放一会就算了，下次放的时候，我们再接上，把风筝放的高高的。小美玲那里肯依，小公主的脾气，说要就要，不给去拿就大吵大叫。
　　 小美玲跟自己玩一会，就弄得大吵大叫，司马惠深怕张芬老师误会自己没有尽心尽力，只好答应小美玲回去拿。
　　 小美玲匆匆地跑到张老师的宿舍，发现张老师宿舍的门虚掩者，轻轻敲了敲，无人应答，就推开门，看到房门也虚掩着，她敲了敲张老师的房门，就推门进去了。张老师的房间不大，推开房门，里边就是一张双人床和一张五斗橱，一张办公桌。在双人床上，蒋校长正趴在张芬老师的身上，剧烈地做着俯卧撑，张芬老师在快活地呻吟着。听到门响后，正拼命地往被窝里缩，但一切都迟了，被司马惠尽收眼底。
　　 司马惠也是二十岁的人了，男女之事自然知道。尽管没有实践过，但中学时的生理卫生课本，有关男女生殖的章节老师是跳过去没有讲，但对大多数学生而言，那些章节却学得特别认真。司马惠也是一样。
　　 司马惠羞得满面通红，面若桃花。
　　 司马惠想办法骗过小美玲要长线的问题后，却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来坦然面对张芬老师和蒋校长。
　　 她跟小美玲在操场上玩了一会后，安排小美玲回去学习英语。自己拿了两本书，回家去了，她告诉小美玲，老师要回去找两本教科书，今晚就不回宿舍了。
　　 一个晚上，司马惠都惴惴不安，内心无法平静。似乎是刚迷迷糊糊睡着，母亲就叫她起来吃早饭。因为她昨天晚上交代母亲，今一早7点就要赶到学校，要查学生的早自习。老师在不在，对小学生来说，效果是截然不一样的。没有老师在，无论什么课，都像鸭吵场，一个个呱啦呱啦说个不停，没有一个在认真读书学习的。
　　 农村孩子的学习，在哪个年代，来自家庭的压力几乎没有；来自学校的压力主要是年终期末统考，一个学期一次。但对老师和学生压力也不大。对老师来说，就是几十元奖金的事情，全镇第一名，奖励50元，第二名奖40元，第三名奖30元，第四名奖20元，第五名奖10元。反之，倒数后三名的，扣发30、20、10元不等。其他名次不奖不罚。
　　 对三道港小学来说，大多数老师是不奖不罚的，奖励的只有张芬等少数老师。但对经历过高考失利的司马惠来说，不是奖金的问题，而是想方设法激发孩子学习兴趣、学习热情，让孩子们通过学习增长知识，通过知识改变命运、改变人生，有个更好的前途，对社会有更大的贡献。
　　 一个上午，若无其事。张芬老师遇到司马惠，照旧有说有笑。蒋校长遇到司马惠，也是问长问短，没有一丁点尴尬和不自然。倒是司马惠自己内心十分不安，甚至怀疑自己昨天是不是看错了？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一星期过去了，一切都十分正常。那天看到的事情，恍若是在自己梦境中出现的一般，司马惠极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学习学傻了。
　　 许海国基本每周来一次，一般是周六下午来，送点什么东西过来，再关心关心司马惠的学习情况，似乎自己早已学业有成一样。晚上到镇上的一个男同学家混一夜，第二天再在镇上玩一天或半天才回家。有时候也想叫司马惠一起去，都被司马惠以学习忙为借口回绝。
　　 这个周末，许海国带来了一年来最新最权威的时事政治资料。这个材料，还是许海国的父亲亲自出面，跟海州中学政教组、全市最牛的政治老师薛冰那里找来的，薛冰一再要许欧保密，这资料是他们政教处集体智慧的结晶，最后由薛冰亲自审定的。既全面权威，又不繁冗琐碎，有人甚至出100元一份，都不肯出手，作为学校的密级资料保存。那时保密工作相对比较好做，因为复印机还没有普及，高三学生人手一份，遗失不补。谁也不敢大意，更别谈送给别人了。
　　 许海国的这份资料，司马惠是绝对领情的。第二天，她破天荒地陪许海国一起到镇上看一场电影。一来自己前一阶段的确有点神经过敏，二来她想请许海国再出点力，请他父亲帮忙，到海州中学再找几套考前模拟试卷。
　　 许海国挠了挠头，说:“这个难度有点大呀，不一定成，去年高考前，我父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一套海州中学的模拟试卷，我也没有认真做，最后在全国高考试卷上，发现6门试卷，至少押到一百分的题目同类型原题。”
　　 “所以才请你找嘛！”司马惠略带撒娇地说。
　　 “如果你答应做我女朋友，我就拼命也要找一套给你。”许海国乘机表白。
　　 “去去去……”司马惠笑着佯怒，“陪你吃顿牛肉面吧，我感觉到有点饿了。”
　　 司马惠既是为了岔开话题，也是记着上次许海国请客的事情，还牵着人情呢，今天准备请许海国吃碗牛肉面，还了这个人情。
　　 许海国和司马惠来到镇上的面馆，点了两份牛肉面。
　　 牛肉面端上来了，面上没看到一块牛肉，只有一些牛肉碎末。许海国就气呼呼地把老板叫来，问道：“牛肉面怎么没有牛肉？”老板淡淡地说：“别拿名字当真，难道你还指望从老婆饼里吃出老婆吗？”
　　 许海国还像耍横，看老板这样，把司马惠逗乐得合不拢嘴，也就不说什么了。许海国觉得，今天是接触司马惠以来，她最开心、最温柔、最平和的一天。在同学时，尽管许海国作为城里的孩子，堂堂市教育局科长家的公子，连学校校长见了他还要让个三分。但在司马惠面前，始终不敢造次。司马惠那淡淡的微笑，淡淡的清高，让许海国一直不敢面对，总觉得自惭形秽。
　　 许海国心里很清楚司马惠今天这么高兴，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事情做好，让司马惠满意！
　　
　　
　　 海州中学高三年级一般在高考前要组织两轮系统复习和10多次模考，其中最重要的是预考前两次和预考后、高考前的一次。
　　 海州市高三学生高考的预考，由海州市教育局统一牵头组织，一般由市教育局高中教研室和海州中学、海州市一中抽调的老师组成专家命题组，封闭式命题。考试规格与高考基本一致。如果预考不能通过，就意味着失去高考的资格，从此高中毕业。
　　 许欧被许海国纠缠得没有办法，只好亲自到海州中学走一趟，以帮助亲戚小孩为由，专程去找模考试卷。好在许欧平时比较低调，跟海州中学高中部的几个老师玩得不错。有俩个还是自己的老同学，他们帮助说了不少好话，最终背着年级组长和校领导，拿出了一份模考试卷。并答应另一份模考试卷等考试一考完，就给他送去。许欧感谢不已，欢天喜地地回家去了。许海国一看只拿到一份模考试卷，明显感到不高兴。
　　 他早已探听到消息：第二次模考在昨天就已经考完，他们明显是不想给了。
　　 本来许欧的确像过几天再去找一次的，听到许海国的一分析，更觉得他们给一份试卷，已经是天大面子了，断不会给第二份试卷的。因此，他觉得也不会再去找那些人了。许海国心急如焚，眼看一星期马上下来了，他恨不得立即拿到模考试卷，送到司马惠的门前，说不定司马惠一高兴，答应做他的女朋友也未可知。
　　 许海国问了他老爸许欧好几次，许欧都说有心理障碍，开不了口。许海国只好自己想办法解决了。许海国能想什么办法呢？他只有歪门邪道。
　　 许海国尽管上班了，工资每个月也有10几张大团结，但经济危机还是时常发生。许欧感到许海国有可能在追司马惠，认为孩子也不小了，无论是否成功，也要让他去历练一下。读书天生就那样了，工资也基本妥当，就差找一老婆成家了。对司马惠这孩子，许欧总体是满意的，缺憾是这孩子如果今年高考再次失利，农村户口将成为一个重要问题。农村户口招工招不到，孩子出生了，户口得跟母亲的，一系列的麻烦。许欧对司马惠这个孩子还是很看好的，因此，许海国相帮她，他也力所能及帮一些忙，对许海国自个工资的使用政策也是宽松的，但是，许欧对这两孩子能不能成就姻缘，却是持怀疑态度的。
　　 许海国初中就在海州中学读的，一路走来，也有四五年光景。他左思右想，想起一个熟人，比他小两届的一个小兄弟——小鸭子。这事只好找他办了。
　　 小鸭子是许海国一个学弟的诨名。大名叫徐阳，那时候经常跟在许海国后边踢足球，因为个头矮，走起路来两边摆动，许海国就叫他小鸭子。他听了哈哈一笑，一点不恼。
　　 许海国专门到海州中学，找到小鸭子，请小鸭子在学校门口不远处的一家肥肠店，吃红烧肥肠。许海国知道小鸭子好这一口。许海国还要给小鸭子要一瓶啤酒，小鸭子没有敢要，晚上上晚自习呢，老师要到班上检查学习学习情况的。
　　 许海国如实跟小鸭子说了自己的难处，并说司马惠是自己的马子（学的广东的叫法，当时比较流行）。如果这点事情都办不好，他无颜以对，弄不好还会吹了这美好关系。许海国还不厌其烦地描述了司马惠的美貌、性格等，说得天花乱坠，生怕不能感动小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