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天空之城》(小说) ——中篇小说
凌丁洋望着女人的背影,心如刀绞。
“跟希达告个别吧!”女人说。
凌丁洋搂过身旁的希达,在她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有些困意的女孩儿一愣,急忙习惯性地进入状态,她开始解自己的衣服扣,一粒一粒,很认真。凌丁洋急忙按住她的手,女孩儿很听话地停止了动作,静静地坐着不动。
“希达,不知道是否还能再到你了!”他把两只手搭在女孩的肩膀上,“也不知道你能记住我多久……”他盯着她的眼睛,“希达,别忘了我好吗!”
凌丁洋很伤感。
车子驶到出高速口的收费站,前边一排警车挡住了他们。女人眼里涌出了泪水,她快速地对凌丁洋说:“别忘了我说的话。”
凌丁洋还没来得及回答,一群端枪的武警就扑到了他们车前,两个穿便装的人打开车门,把女人拷上了手铐,然后,拎着塞进了一辆警车。另一些人开始拷凌丁洋和希达。希达喊叫着哭了。凌丁洋突然从惊呆中缓过神来,奋力冲向拽希达的两个男人。
“你们干什么?不许碰这个女孩儿,”凌丁洋去夺那两个男人手中的希达。
希达哇哇的哭声让凌丁洋心如刀绞。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她的哭喊。一个武警一拳打在凌丁洋的脸上,凌丁洋一个趔趄摔倒,然后奋力爬起身,再次冲向希达。“她是个残疾孩子。”
还没等凌丁洋说完,他的头就被枪托重重地砸了一下,倒地的同时,被两个警察按住拷上了手铐。凌丁洋脸紧贴着地,他侧头看到害怕而大哭的希达和眼神无奈望向这边的女人。瞬间,他们三个就被分别塞进不同的车子里,开走了。
第二天,凌丁洋被释放。
他坚持着女人临别时的叮嘱,公安机关也对他没有任何兴趣。通过对学校的调查,知道凌丁洋仅仅是个在读大学生,没有任何其他不良背景。对他一通教育后,把他推出了那座高悬国徽的政府大楼。
走出那个巨大的铁门,远远地,凌丁洋看见了真真。她站在对面一个高处的石头台阶上向这边遥望,像一朵纯净的水仙花般素雅。秋阳下的正午,热风拂面,碧空万里,几丝浮云在她头顶游动。她跳下高处,飞奔着扑向凌丁洋,象久别的爱人……
“我在这里等了你好几天,我怕他们不让你回家……”真真泣不成声。
凌丁洋抱紧真真美丽的身体,抬头望向蓝天。天空高远,白云悠悠,一群南归的燕子,唱着悠扬而悲凉的离歌,渐行渐远,一路奔去。
凌丁洋的眼睛就像潮湿的江南七月,云雾缭绕,漫天烟雨。
之后的三年间,凌丁洋没有再从事男妓的工作。他与真真一起生活,用女人留给他的那笔钱,潜心读完了研究生并供养妹妹考上了另一所同样优秀的大学。
毕业不久,凌丁洋应聘于南方一家国内著名的建筑公司。他并不在乎这家公司的名气和待遇,他只在乎它是否够远。凌丁洋只要那份遥远!
凌丁洋走的那天,是一个人突然离开的。这座城市,他没跟任何人告别,只给没下夜班的真真留了个字条:“真真,不要找我,我只想一个人永远离开这座城市。我是个罪人,这里,留下了我太多的疼痛和肮脏不堪的残留,忘了我吧!”
临出房门前,他环视了一眼这间房屋——凌乱的被褥,散发着昨日性爱的气息;敞开的衣柜里,播放着真真四季的欢歌;两只昨晚没洗的空碗,摞在几本杂乱的书旁;放着字条的书桌上,还有一张两人相拥的照片……凌丁洋复又转回屋里,脱下腕上那块三千美刀的手表,他轻轻地,把表压在了那张字条的上边。
火车“呜,呜”长鸣,然后慢慢启动着即将驶向那遥远而未知的南方。
凌丁洋慢慢扭头望向窗外。这是一座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站台漫长而又痛苦地伸延,然后被嘎然砍断;高楼林立横亘,街路狭窄雍长;汽车铺天盖地地阻挡着比肩接踵浮躁涌动的人流;高大的烟筒,肮胀的空气还有凌乱不堪的男人和女人们……
“看,这本书说得多详细,2012年的12月21日才是真正的世界末日呢!”邻座一个消瘦如狗的男孩子对他的几个同伴说。
“得了吧!1997你们就说是末日,1999也平安过来了,我十几岁就听你们这么吓唬我,现在都二十了,怎么还有造谣的?能让人好好活几年不?”一个肥胖的女孩儿埋怨着。
“这回肯定是真的啦!真的!”瘦狗坚定不疑。“不信你看看这儿,看这段……”
凌丁洋瞥了他们一眼,然后扭头继续望向窗外。
窗外,晨曦中的一抹霞光,跳动着,耀耀生辉!大地,原野,山川,河流,还有蓝天,白云……凌丁洋看着那高远的云端,看着,看着,他就看到了云端之上,有一座漂浮的城池。希达长发齐腰,白衣赤足,她站在天空之城的巨大花园里,手捧野花,明眸善睐,头顶上的一束光环闪耀着天使般光芒。希达看见了凌丁洋,她微笑着向他跑来,一边跑,一边解开衣扣。一粒一粒……她洁白的肌肤,她丰盈的躯体……凌丁洋伸出双手,车窗玻璃冰冷而又坚硬。“嗷”的一声,迎面一辆呼啸的列车擦肩驶过,“咔擦咔嚓”地斩断了泪水飙飞的万般梦幻。
希达消失了,永远回到了那个只属于她自己的城池。
凌丁洋扭头向回遥望,自己昨日的那座空城已经渐渐远去,像飘在河里的一片叶子,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后,永远消逝在了那来时的尽头。
(全篇完)
2014 年3月8日初稿
2014年3月29日终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