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门
“不会!”我回答的异常果断。胳膊里的一点儿温暖,随着那冷冰冰的一句不会,彻底消逝了。
一个延街讨钱的小男孩,端着破茶缸拦住我们,“先生好太太好!给……”
“滚!”我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对做这种买卖的人,我向来没客气过。
“看表面儿郎才女貌的!操!”那小男孩儿斜瞪着我走出很远,悄声地骂。
难道,我们现在的样子还能看出“郎才女貌?”我看她一眼。她低着头,悄无声息地挽着我,走着。似乎是很不愿被那小花子打断。
离婚前的最后一个美好回忆?
不行!离婚,就是过不到一起了。要什么美好回忆?想到此,我坚决地把胳膊拔了出来。
她叹了口气,看我一眼。“坐人力三轮去吧!还能快一点儿。”
“嗯!”我应了一声,向马路对面迎面驶来的一辆三轮车招招手。那三轮师傅指指身后,喊:“有人了!”
我对屈洋说:“走着走吧!反正再拐一个弯儿也就到了!”
“嗯。”
二人不再言语。拐过前面三几十米远的那个路口,再走二百多米,就到了那个能使夫妻天各一方,如同人鬼殊途的大门……
我手插着裤兜,她扶着挎包,都低着头,不紧不慢地走着。
再拐过我们离婚前的最后一个路口时,发生了这样一件事情。
刚拐过路口,正前方传来刺耳的刹车声。我条件反射地抬起头,看到一辆破烂的桑塔娜轿车拖着尖叫声笔直的向我俩扑来。朦胧中,看到驾驶座后有一姑娘似乎是惨叫着用双手捂住了脸。
操!新手?再危险也不能大撒把呀!
心底里可能是骂了那司机一句,也或者是什么也没来得及想。
电光火石般的一刹那,我做了一件让我自己也想不明白的事情……
我飞快地从裤兜里抽出手,不经思索地,狠狠把屈洋推了出去。
车头撞在我腿上,我又一脑袋砸在车盖子上,一个跟头凌空飞起。我觉得腿上疼了一下,然后脑袋里的东西像被抽空,“嗖”的凉了一下,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四
我迷迷糊糊听到医生喊:“是化验室的小林子……”“没问题吧?”“没问题,颅顶三厘米,线形骨折,没有脑挫裂伤。”“好。安排合血吧!下手术通知单,拟施手术,左下肢清创内固定……”
我的心轻松下来了。没有脑挫裂伤就好,线形骨折不用治疗,自己就能恢复。腿肯定是断了,不过,只要不截肢就行。恢复好了连后遗症都没有。
我又听医生说:“别怕别怕!说他没事儿就没事儿!你老公这脑袋,也真是硬!……”然后是屈洋号啕大哭的声音。
我突然很想屈洋,刻骨地想!……
我想睁眼,我想说话,可不知道医生给我怎么收拾的,浑身上下哪也不能动,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管它呢,反正死不了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能睁开眼了。屈洋坐在我床边,双手攥住我的右手,暖暖的,很是舒服。
我塌实了,屈洋就在身边。
经历了生死存亡的人才能明白,自己的骨子里,最需要的是什么……
“你怎么这么傻呢?”屈洋抹了一把眼睛。“你不是早就盼着我死吗?”
“呵呵。”我努力地笑笑。
“咱们不离了!再也不说离了!我以前有多少对不起你的,你一笔一笔记下来,我慢慢偿还!”
我闭上眼睛,感觉到她把我的手抱到脸上,有些滚烫的东西流到我手上,暖暖的。我喉头哽动一下,酸水儿从嗓子里倒滚上去,想哭。我努力控制着眼皮使它松弛,别把眼泪挤出来。可终究是没控制住。
我的心情豁然开朗,似乎身处在一个冰天雪地荒无人气的深宅大院里。对面是一道高大的,封闭的门,把我结结实实禁锢在院子里。突然,那扇门轰然倒塌了,阳光、温暖、明亮的大千万物,涨潮似的涌进我的院子,我的世界,顿时焕然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