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泪痕犹在(选择征文·小说)
穿过二楼的走廊,她敲响了其中一个房间的门。
进来,里面传出一个很柔美的声音。
如果说心蓝姐姐的声音清悦到了极点,那么这里面的这个人的声音,便是柔美到了极致。在声音传进耳内的一刻,我立刻便想到,这房间里面的,肯定是一位绝色佳人。
可是我进去后,看到的却是一个满头银发的背影。
梅姐姐,你看我把谁带来了?心蓝姐姐的声音透着掩饰不住的喜悦,我不由得大为惊奇,难道面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竟是我的故知?
那位银发如丝的“梅姐姐”转过了身。
姣好的容颜,清丽的相貌,优雅的发饰,得体的着装,那一刻,我突然想到了那位同样也是满头银丝,却以优雅闻名的香港特别行政区律政司司长梁爱诗女士,这位梅姐姐满头的银发比雪还白,没有一丝杂色,她身上的典雅,与梁爱诗如出一辙。
如果说心蓝姐姐身上的优雅是一种后天的气质的话,那么这位“梅姐姐”的典雅便是骨子里带出来的。在她的身上,优雅与高贵是如此的浑然天成,你会在见到她的那一刻,由心地为之倾倒。
她看我的眼神里,首先是惊讶,然后是慈祥:好可爱的女孩,过来坐吧。她招呼着我。心蓝曾经说过有一个很养眼的女孩子,想来就是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陈曼。
陈曼,这名字真美。梅姐姐很亲切地拉过我的手轻轻握着,她的手掌柔软而温润,丝毫没有年迈老人的冰凉。
她手上唯一的饰品就是手腕上的一串黄珊瑚手链。我记得黄珊瑚宝石是岩石中最美丽而贵重的一类,极为稀少。这位梅姐姐戴的那串黄珊瑚手链,色泽艳丽、晶莹夺目,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这个时候,我忽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是从这位梅姐姐的身上散发出来的,这种香味很熟悉,我却一下子想不起来是什么。
十五
从梅姐姐房间的落地玻璃窗望出去,我看到了远处有一片很灿烂的黄色,不由有点惊奇。梅姐姐微微一笑,指一指窗外:现在雨小了,你可以走出阳台看看。
我推开玻璃窗走了出去,扶着围栏往外看,一片黄色的花海映入了我的眼帘,壮观的程度让我目瞪口呆——那是很大一片由无数黄玫瑰组成的心形花海,两颗“大心”环绕在一起,总占地面积至少有十亩。外围是怒放的,中间是含苞的,边沿怒放的那些黄玫瑰,黄得异常的鲜艳灿烂!
这时心蓝姐姐走了出来:这是梅姐姐精心培育出来的920黄玫,花色鲜,花期长,花瓣厚,插瓶能一个星期不凋零。
我这才想起,梅姐姐房间的香气,就是黄玫瑰的香味。
你花店里的花都是在这里培育出来的?
不,只有黄玫瑰与郁金香是我们这花场自己培育的,这两种花是我们花店的镇店之宝,你在市内任何一家花店都买不到。心蓝姐姐很自豪地笑笑,然后拉起我的手:走,我带你去看看我的郁金香。
心蓝姐姐的郁金香花圃规模之大并不逊色于梅姐姐种出来的黄玫瑰,只是她的郁金香开得低调而静谧,一行行一列列,在黑色的遮阳膜下排列整齐。同时不同的花色与品种被分隔开,形成了高低不同,成色不同的几大片,占地面积同样也不少于十亩。
我从来没有想过,那座小小的院落后面,竟是如此的别有洞天。
心蓝姐姐,你这花场规模好大啊,这需要投资很多钱吧?是您先生投资的吗?
不是,我的先生在我儿子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这花圃是我和梅姐姐两个投资兴建的。
哦,真对不起!我为自己的鲁莽暗暗羞愧。
没关系,都过去了。其实我和梅姐姐都是孤独的人,所以我们一起投资兴办了这个花圃,一来打发这漫长而寂寥的岁月,二来也能挣点钱,好养活我们自己。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神色变得黯然。我从她的语气里,读到了我熟悉的悲凉,眼圈不由自主的,竟微微有点发红。
她叹了口气,拉住我的手:知不知为什么我会对你一见如故?从你第一次走进我的花店,呆呆地看着“晨语”的时候,你就给了我一个很深的印象。大年初一,你独自一人走进我的花店,对着“晨语”呆呆注视,那一刻,我就觉得我与你特别的有缘。我从你的身上读到了一种味道,能看到我与梅姐姐往日的痕迹。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带你来见梅姐姐的原因。因为我们都能从你的身上,读到当年的自己。
姐姐!我突然扑进了她的怀里,心里盈满了感动。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找到了避风的港湾。
十六
接下来的日子,我一有空就往心念花店里跑。每个星期天,我都会从一名大公司文秘变成心念花店的小工。
心念花店的生意非常的好,通过做花店的小工,我学会了插花,学会了张贴结婚花车,学会了制作做开张花篮,还学会了如何培育郁金香与黄玫瑰。
心蓝姐姐在花店附近的一个小区里租有一个套间,她在市一中读高一的儿子每天晚修后都会来花店接母亲,然后母子两人同一台自行车其乐融融地回出租屋。
在心蓝姐姐儿子的身上,你看不出一丝公子哥儿的娇气,反而小小年纪,便有着一种同龄人所没有的男子汉气概。想来,这应该也是心蓝姐姐教育有方。
她儿子的名字叫林冬阳。人长得非常的帅气,学习成绩也很拔尖。
十七
3月的时候,他打来了电话:去年卖的那批樱桃我挣了点钱,年后扩大了种植面积,这段时间稍微没有这么忙了,我想来看看你呢。你会见我吗?
我不置可否:你想来就来,不想来就别来。
他叹气: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倔?你说话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吗?
我冷冷回应:我这个人向来这样,受不了别受。
他在那边发怒:行,我自找的,惹不起我还躲得起呢。
可是他终究还是来了,在一个星期六的晚上,带着一身的灰尘。我也依然接待了他,还特意向公司请了2天的假。
很多时候我无法理清我与他之间的关系,分隔两地的时候,彼此之间除了怨就是恨,不是吵架就是冷嘲热讽,一旦见了面,又如胶似漆。
我们会一整天地缠绵,我会躺在他的身边,任由指尖划过他的眉心。我会靠在他胸前,静静闻他身上的气味。我还会拉着他的手,放在手心里轻轻抚摩。所有这一切,都证明着我们是热恋的情人。
我们的爱情如一幕长长的电视剧。现实中我们总是重复着相同的场景:相聚,离别,再相聚,再离别……他一次次地突然出现,我一次次地送他去车站,一次次地站在车站的玻璃窗里看着他的车子驶出车站。然后跑出去,一次次任由车子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内,最后带着一身的孤单与落寞回到自己的住处,心里有意无意地期待着下一次的相聚。
心蓝姐姐说,我是一个孤独的人。
其实很多时候,有些孤独,是自己选择的。
十八
我在公司里的生活一如既往的平静。几个月过去了,红姐并没有如传言中的那样,成为了林总夫人。她依然每天神色如常地在公司里忙碌着,看不出丝毫的异常。
6月,心蓝姐姐的郁金香花进入了夏季的休眠期。林总的办公桌上,便再也看不到郁金香的影子的,取而代之的,是梅姐姐的黄玫瑰。
林总的桌面上,似乎从来只摆放心念花店的花。这应该是有理由的,因为不管是郁金香还是黄玫瑰,心念花店的,都比别家的出色。
是不是因为人出色,所以花也出色?
那段时间,我成了心蓝姐姐花场的常客,每到星期天,我都会与她的儿子一起,坐上心蓝姐姐的车回花场。在那里,心蓝姐姐会亲手做菜给我们吃。她的厨艺极好。
心蓝姐姐的花场里一共有四个工人一个门卫,分别是两对夫妻一个老头。那两夫妻一对管理黄玫瑰,一对打理郁金香。门口的老头负责梅姐姐的饮食,心蓝姐姐不回来的时候,看门的老头就会把饭菜做好送上去。
心蓝姐姐花场总占地面积是30亩,里面栽种的花,是批发与零售一起做的。梅姐姐与心蓝姐是花卉的技术指导,具体的栽培技术她们安排工人操作。小冬阳是个很能干的人,每次批发商开着车子来拿货,他都会自动帮忙工人把大捆大捆的花束搬上车。
感觉这占地数十亩的花场,就像是一个世外桃源。
我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家。
心蓝姐姐所住的那栋小洋楼一共两层半,一楼除了大厅与厨房,另外还有两个房间与一个小花园。花园的一角养着一只藏獒,凶猛异常。
刚开始来的时候我对它是很敬畏的,它那森然的眼光与震耳欲聋的吠声,常常会让我心里发怵。
据说一只纯种的藏獒,能顶半栋房子的价格,我不知道心蓝姐姐家里的那只价值几许,只知道心蓝姐姐说,在它很小的时候,曾经带它去了一次动物园,它竟跑到狮子笼前对着那只凶猛的大狮子狂吠,一副挑衅的样子。
心蓝姐姐家里的这只藏獒是散放的,能在屋子里自由走动。藏獒是很有灵性的动物,它很凶猛,但它认主人。
刚开始的时候,为了保险起见,每次我来,心蓝姐姐都会把它拴起来。我来的次数多了,心蓝姐姐便不再拴它。但它并不与我亲近,或许聪明如它,能分辨出我只不过是这里的客人。
一楼的两个房间,有一间是林冬阳的。
这是一个奇怪却温暖的家庭组合。两个孤独的女人,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一个看门的老头,我终于明白心蓝姐姐家里的藏獒为什么会散放。这里一屋子都是老弱妇孺,它便理所当然成了这家里的男子汉。
但同时我也觉得悲凉。我不知道这两个女人背后有着怎么样的故事,但想来她们年轻的时候,故事肯定不简单。
梅姐姐平时里话很少,每天除了去玫瑰花圃,更多的时候她都是坐在她房间外面的阳台里看书。她看书的样子很静谧,仿佛不食人间烟火。我总觉得,梅姐姐不属于尘世间的人。
心蓝姐姐为人优雅,但总还会带着一种烟火气,而梅姐姐,却如一个生活在空气中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大声笑,也从来没有见过她不开心。她永远是淡淡的,冷静的,如冰水做成的湖,就算你扔一块石头进去,也荡不起一丝涟漪。尘世间的一切喜怒哀乐,仿佛都与她无关。
直觉告诉我,梅姐姐是一个很有故事的人。孑然一身的她,肯定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这世上并不是所有刻骨铭心的爱情都能有很圆满的结局。年轻时相貌清丽、才华出众的梁爱诗至今依然独身,当媒体问及她的独身感受时,她说“几十年来,总会有人走进你生命里,又走出来,但没有一个可选择做终身伴侣,我不会为结婚而结婚。恋爱、结婚,最重要的是你喜欢对方,对方又喜欢你,这是一种缘。”
这段话,我深以为然。
十九
红姐在一个星期六的午夜,突然找到了我。
那是一家叫做“别雀”的咖啡厅,幽暗的灯光下,坐着一对又一对类似情侣的男女。
好好的怎么突然又说要走了?当红姐对我说,她准备再次离开公司的时候,我大为惊讶。
太累了,不想再纠缠。她一边用小匙搅拌着杯中的咖啡,一边低声说。
我仿佛有点明白,但还是表现出了一脸的茫然。她勉强笑笑:以后你会知道的。我今天约你来,只是想交待一些关于林总的细节。我走后林总就由你来照顾了,你要帮我好好照顾好他,他其实一点也不懂爱惜自己……
整个午夜,我一直默默地听着,细细地记着。对于红姐,我既没有好感也没有恶感,彼此之间也只不过是泛泛之交。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特意交待我这么多林总生活中的细节。难道说她想让我成为公司里的第二个她?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心底里突然升上了一丝愠怒。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对着我温然一笑:你别误会,我今天对你说这些,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公司里,就数你能接替我的位置。而且,她停了一下,慢吞吞地说,林总是一个对感情很专一的男人,他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滥情。
养情人的男人还感情专一?这是我听到的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但我并没有拆穿她,被爱情冲晕了头脑的女人,不仅是瞎子聋子,更是白痴!
第二天,红姐真的走了,这情景便与上次一样,走得匆忙而突然,才一天的时间,公司里便再看不到她的身影。
我以为红姐走后,林总多多少少会表现出一些异常,可是没有,他的日子一如既往,红姐的存在与离开,似乎与他并无关联。在爱的面前,女人永远是弱者。
我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很无情,或许,天底下的男人,其实都这么无情。
二十
一个秋日的清晨,因为节能停电,全公司放假一天。
本想着好好补一觉,却事与愿违地在早上6点就醒了。百无聊赖的我,在楼下买了一块蛋糕一杯豆浆便直接往心念花店赶。
最近结婚的人多,很多人要早早装饰花车,所以这段时间心念花店开店的时间比平常早了很多,而在早上8点前,几乎都是心蓝姐姐一个人在那收拾整理花束。
我本来是急匆匆地赶着的,但在快到心念花店的时候,我却远远停住了脚步。不为什么,因为我在心念花店门前看到了一样东西——林总的白色“四环素”。我一直以为林总与心念花店的心蓝姐姐是没有交集的,但现在我才发现,我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林总如果不认识心蓝姐姐,怎么可能这么多年指定办公桌上只放心念花店里买的花?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
你的小说向来写得细腻感人,情节又是环环相扣、丝丝连接,不到文章的最后,你从来不会把故事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这篇小说也是如此,开始就以“我”的孤独营造了一种神秘的氛围,接着又出现了他、林总、红姐、心蓝姐姐、梅姐姐……许多人物依次登场,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故事,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秘密,可文章去几条线索并行,由一条条爱情纠葛来推动情节的发展,再穿插“泪痕犹在”的博文,将几人的感情故事通过几篇博文来慢慢交代清楚,最后,“我”在看到“21克”时,终于明白:21克,原来是一个人灵魂的重量。也是受到“21克”的感动,“我”才去寻找曾经深爱的他,也希望可以寻回曾经的爱情。可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有时,转身,即时天涯,错过,就已不再。最终,独留下深深的遗憾……
你的小说总是弥漫着淡淡地忧伤,而这种忧伤既烘托了文章的气氛,又深深地感染着读者。
总之吧,阿拉喜欢哈!
我一般不看这么长的小说,却被你的故事深深吸引。
小说构思精密,像连坏套一样,交替展示了几个人的爱情悲剧。
因为爱得刻骨,所以选择坚守;因为追求完美,所以必定会孤独一生。
怪不得风总是说琉璃是爱情大师,琉璃对于爱情确实有不同寻常的见解。
关于心蓝的故事还没来得及去看,倒是记得之前的《痕》,貌似是我编的。O(∩_∩)O
这个系列里,直至现在所看到的那些人,他们都为自己心中所念而坚持,不论最后的选择是什么,也一直这样执著地爱着心里的那个人。一如小说最后所言:这是我们的选择。
在这所有的选择中,我找不到理由去指责其中任何一个,只能为他们的感情所动容。人生最困难的,大抵就是为心坚守。因为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能在时间里,一直把心留在原地,不为世间的诱惑所动摇的人是极少的。而能如那三个女子一样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叹、怜、悟。因爱而生,因爱而死。
林总,陈曼、心蓝、梅姐,红姐,梅姐的爱人,陈曼的他,林晨,诸多人物,出场的或者不出场的,看似毫无关系,却被琉璃的郁金香巧妙地链接一起,不疾不徐地展示着他们对爱情的选择,多而不乱,丝丝入扣,凄美动人。读罢,在淡淡的忧伤中,或钦佩,或感动,或叹惋,或难过。
琉璃,请教一个问题怎么你对被欧洲人称为“魔幻之花”的郁金香情有独钟啊?该不是你先生用过它对你进行过爱的告白吧?嘿嘿。
哈哈,琉璃,花语大师哈。你的文,总是有一种优雅凄美的情调,大约与你找了个懂得养花的农大生做老公不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