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又是一季瓜飘香(小说)
柳花抬头看去,远远的走来一个人,高高的身材,瘦瘦的,戴着眼镜,是高振铎。
“爷爷,是高大哥来了。”柳花叫着爷爷。爷爷抬头看了看,又看了看她,没有说什么,又低下头干活了。
高振铎对柳花招了招手,柳花偷偷看了爷爷一眼,跑了过去。
“柳花,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他扬了扬手里的东西,柳花看到,一个彩色塑料袋装着的东西,猜不出是什么,于是她摇了摇头,问道:“高大哥,好几天没看到你了,你是回家了吗?”
“嗯,我回家去看我妈妈,她病了。”高振铎叹了口气说,“前几天,家里来信,说妈妈突然晕倒了,没人照顾,要我回去。”
“那你家再没别人了吗?”柳花担心的问着。
“哥哥嫂子都在上班,妹妹自己家还有一大摊子事,哪管得了。”
“那你,你……”她本来想问,“你爱人呢?”可话到嘴边,愣是没说出来。
高振铎明白她的意思,老实回答着:“我还没有结婚呢。”顿了顿,他又说:“这么多年,也处过对象,也有人给介绍过,都感觉不相当,就没正式找。”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柳花。柳花的脸红了起来,心咚咚跳着。
柳花扭头看见爷爷在看着这边,于是说:“高大哥,我要帮爷爷干活了,你没事就先回去吧。”
“好吧,我先走了,这东西给你,你回家再看。”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柳花,转身走了。
柳花心事重重地把高振铎给他的东西藏在地头,走到爷爷身边。爷爷问:“他找你说什么了?”
“爷爷,他没说什么。”爷爷叹了口气,“傻孩子,不管他说什么,你别信他的。一个外地人,我们不知道他的底细。”
“我知道,爷爷。”柳花不再说什么,默默地干着活。
晚上她到家的时候,爸爸妈妈都睡下了。她回和妹妹同住的西屋,妹妹也睡熟了。
她打开灯,坐在炕沿上,拿出高振铎给她的东西,打开一看,是一条红纱巾,纱巾的角上用金线绣着一朵梅花,金光闪闪的晃着她的眼睛。她第一次见到这样漂亮的纱巾,爱不释手地翻来覆去的看着。眼前又闪现出高振铎说到他妈妈时的忧郁神情……
中秋过后,天气也一天凉似一天了,村里的人们也开始了忙着收割自家地里的庄稼,修路的人们也在做着收尾工作,工程就要完工了。人们,都在忙碌各自的事情。
日子的脚步,紧锣密鼓地前走着,该发生的事情,也不可避免发生着……
一天晚上,村里的人们忽然听到柳花家传出她妈妈的嚎啕大哭,中间夹杂着叫骂声,数落声,柳花爸爸的呵斥声,爷爷的叹息声……
聚在村中间闲话的人们,摒了呼吸在听着。良久,有人叹了口气:“造孽呀,怎么就没看出来,这孩子怎么会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呢?”
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人就打听着,原来柳花跟那个外地人“跑了”。人们讲说着,也摇头叹息着……
(五)
随着一个旧世纪的终结,新世纪的开始,这个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一变化,或多或少也波及到了窝棚村。
变化最大的,是人们的思想。他们的目光开始向外面瞄准,所以走出去的人多了起来。有到城里做生意的,也有出去打工的。总之,他们完全凭借自己的能力,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那些出去的人,每次回来,都会带回来一些新鲜的消息,讲一些新鲜的事物,甚至新鲜的思想。于是,这里的年轻人也懂得追赶时髦了,懂得自由恋爱了,也知道结婚时去城里拍一组漂亮的婚纱照片,摆放在新房显眼的位置。这里的人眼界宽了起来。
每当有年轻人结婚时,柳花的妈妈就想起柳花来。如果自己当年要是不反对她和吴家林的婚事,柳花也不会被那个可恶的高振铎拐走。现在一想起来,她还生高振铎的气,恁大个人,做事怎么就没脑子,拐走人家女儿,缺不缺德。想归想,恨归恨,她还是惦念着柳花,唉!这个傻孩子,说这几日要回来,怎么还没到家呢?
正在胡思乱想着,院门被打开了,隔着院墙,东院邻居刘嫂子的粗声大嗓响了起来:“柳花妈,还不快出来,看是谁回来了!”
柳花妈妈下意识的跑了出去,看到了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带着大包小箱的,不是柳花,还会是谁呢?虽然柳花改变了许多,当年女孩子稚嫩的模样变得成熟起来,但妈妈一眼就认出自己的女儿。她站在那里,瞧着多年未见的女儿,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捶打着柳花:”你这死女子,就那样狠心……”
“妈……”柳花也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紧紧地抱住了妈妈。
再看那柳花领着的那小人儿,六七岁的模样,望着这新奇的地方,眼珠骨碌碌乱转。就像和柳花一个模子出来的。
见妈妈看着孩子,柳花说:“弯月儿,叫姥姥。”望着这母女两,柳花妈所有的怨言都烟消云散,扯着女儿的手,抱起了外孙女,泪眼中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喃喃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妈妈不再怪你了。”
到了屋里,柳花没看到别人,就问妈妈:“家里人都去哪了?”
“你爸爸出去打牌了,他退休之后,整天没有事情做,就和村里那些老年人凑在一起,打打小牌消遣了。你弟弟结婚后分家另过了,我不愿和他们在一起惹闲气。”
“小妹最近没回来吗?”
“她婆婆刚病了,离不开。说了,你哪天到家,给她个信,她回来看你。”
这时,弯月儿说话了:“妈妈,这是谁家呀?”
柳花责地的说:“怎么没长记性呢,不告诉过你吗?这是姥姥的家,往后这里也是妈妈和你的家了。”
听柳花这话,柳花妈才想起问她:“高振铎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他说要来的,但他工作很忙,我没让他跟来。”柳花撒了个谎,心说:“以后慢慢再告诉妈妈事情的真相吧。”
“你怕我骂他吗?不让他来。”妈妈仍然没有消除心中对高振铎的恨意。
因为柳花地出走,在村里,柳花妈妈始终觉得羞于见人。这种心理,纠缠着她,让她抬不起头来。尽管村里的人们早就淡忘这事了。在她面前,每个人都尽量避免谈到柳花,她的事不再是人们闲时的笑料了。可是这个疙瘩在她的心里堵着,让她很难受,一口郁闷的气总是无处消除。心里暗暗地发着狠,这死女子,要是敢回来,看我不打死她。
母女连心的天性使然吧,柳花回来,见到久别的女儿那种心情,让她把以往的不快,全抛到九霄云外了。一个母亲的那种兴奋心情,有谁能体会得到呢?她紧忙把儿子儿媳叫了过来,让儿子骑着摩托去前村接小女去了,自己和儿媳妇在厨房张罗起饭菜来。
吃过晚饭,爸爸抱着小外孙出去闲逛了。这会儿,弟弟和弟媳回自己的家了。柳花和妈妈,妹妹坐在炕上,拉着家常,也说着这几年村里的变化,从村里出去的人的变化。
良久,柳花小心翼翼地问:“爷爷他……”
妈妈瞪了她一眼,恨恨地说:“你还有脸问呢,亏你爷爷那么惦记你,临死时还在念叨着你,说柳花不会再回来种瓜了……”
柳花鼻子一酸,眼泪禁不住掉了下来,喃喃地说:“爷爷真是白白惦记我了,我没能守在他身边,尽最后的孝心,看他最后一眼,我真是不孝。”她责怪着自己。
“算了,已经过去了,后悔也没用。”妈妈安慰着,妹妹也在说:“姐,爷爷死之前都糊涂了,还指望你接他的班呢,把种瓜的手艺接过去。”
“爷爷没糊涂,我会接着这种瓜的。”柳花用笃定的语气说着。
七月,流火的季节。炎热的天气里,人们在屋里总是呆不住的。纷纷走出户外,自然而然的来到老地方,一边乘凉,一边闲话。
此时,村中央的那块地方,现在已被一个看球架代替了,几个半大孩子,在往球筐里扔着篮球。岁数稍大的,在看着热闹,也有一些人在闲聊着,家长里短,从来都是人们饭后的话题,但这时,对于谈论那些无聊的闲话,人们已没了往昔的那种兴奋劲头,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王家的女子回来不走了?”
“嗯,不走了。”
“听说离婚了,是她自己提出来的。”
“就为了回来种瓜吗?真有点傻啊。”
“可不,城里的日子多滋润,干嘛回来这份累。”
“她的瓜明儿就要开园了,告诉大家去吃瓜呢。”
……
柳花的丈夫高振铎被柳花的精神深深感动,辞去了城里的工作,和柳花一起驻村管理瓜园,窝棚村从此多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瓜香浓浓香飘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