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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军警】村 边 那 条 河 (小说)


作者:翟林明 秀才,1117.74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784发表时间:2014-05-03 10:28:14
摘要:李鸣心里很看不起司令,又顾着都是一个生产队的,人家又是队长,嘴上不说,但行为举止便生出些许抵触与情绪来。每每司令分派活计,高兴了,随大伙一起干,若还心烦,他可以找出许多且不容辨驳的理由不干或者干自己愿干的活。比如夜晚浇地,他可借自己近视眼看不清水流而不去;大搞农田建设,他说脚后跟生刺行走不便,不能拉着装满土的小平车来回跑。常此以往,他便成了让司令头痛的难缠鬼了,来硬的,不是对头,软手段又不好使,靠近了,又恐言语不慎碰出一两个火花,不在一起心里又痒痒得想谝一阵。司令常想,李鸣这鬼东西像一只马戏团的老虎,既好玩又不敢近身。


   都是他的臣民,司令尽可能为下属安排好一切,提供好点的条件;胶轮车是刚打的才用了一年,轻巧灵便;三条骡子也是队里拔尖的牲口,听话好使肯卖力。白嘴是骡子的外号,通身综色,嘴是白的,像带着一付白口罩。唯其驾辕是把好手,前打后靠,唯命事从。它能在一边山崖一边深谷的窄道上,通身竖起用后蹄宁地将满负载的大车由前向后大调头。不容易啊!赶车人脸都吓变色了,它却如大将般淡定自若,那镇定的神态如似小事一桩,也算是艺高骡胆大了。白嘴架辕很老到,平时总是不急不慢随车而行,不像别的生坯子使憨劲拉套,真正拉套是前边两位的事,只在跌跤趴滑的紧要关头,它才使出浑身的解数用订了掌的铁蹄将坚硬的路面刨出火星来。
   小红、黄狼也是骡子的外号,名付其实,口轻、体壮,耳聪目明好使唤,是拉稍套的好手。车把式的一个口令便知向左向右或走或停,可谓称心如意。尤其遇上泥泞或上坡路径,只顾低头扭着屁股没命地拉,或许是避免挨鞭之苦吧。待艰难过后,累得骡子通身水往下流。
   李鸣听说让自己去风凌渡拉木材,心中泛起一阵狂喜。这是难得的外出游逛的好机会,有大山,有黄河,虽说也只一百多里路,比起从村里到地头,路都踩白了也迈不出这二里地不知要好多少。出游还挣工分,一天十分也只三毛钱,三天还不足一块,这都是小事,真能出去放放风,开阔一下眼界,比一年四季总圈在巴掌大片天地不知要强多少倍,这是可求而很难遇到的绝佳机会,在心里还真的要谢谢郝司令了。
   车把式来法在家整理胶轮大车、装草料,李鸣从队里库房拎了条大麻袋出了村朝瓜地走去。瓜地在村南,得过一条河,原来是河,现在是农田灌溉的水渠。那年月,天涝多雨,多余的水都在河里蓄着,清凌凌泛着波光,慢悠悠向东流着;河岸绿草如茵,垂柳如瀑泻于水中,倒影相接,似绿屏碧障,碧波翠影浑然一体,如画的景致,说是小江南也不为过。每当清晨,上地干活的人们,扛着铁锨或锄头,一身春装,男的壮硕朝气,妇女苗条婀娜,迎着灿烂的霞光,沐着清凉的晨露,说说笑笑走在青青的河堤上;任柳丝拂面,听河水喧哗,鸟唱枝头;清闲时,妇女捧一包换洗的衣服被单,蹴在水边的青石条上,衣物浸泡在水中,泡沫随水漫开,或清翠的歌声或嬉笑乡语,都在凉爽的柳荫下荡开,那是多好的岁月啊!
   小时候,他与伙伴也常来河边玩。有时候赤条条在浅浅清水中捞小鱼捉海螺打水仗,或爬上高高的柳树捉蝉掏鸟窝,尽情挥霍着金色的童年。
   苍桑更迭,今非夕比,连年干旱少雨,河床裸露,河底龟裂,如茵的堤岸尽是枯萎的蒿草,硕壮的柳树也被伐个精光,光秃秃一派凄凉。河中无水,工厂企业的废水残液顺势而流,夕日风景如画,而今腥臭气熏天,嗅之令人窒息。再后来黄水灌溉工程将小河改为农田水利设施,又加深挖宽,天旱时引来黄河水灌溉农田。
   隔两天就要上水浇玉茭地了,现在全村的劳动力都在集中清理河床,把淤积的泥沙一锨锨撇到岸上。黄河水的泥沙本来就多,连年浇地,河底泥沙越积越厚,挖出的泥沙堆积河岸,越垒越高。
   顺河望去,河底黑白相间、花花绿绿站满了人,泥锨飞舞,河岸又被一锨锨泥沙一层层加高。郝司令站立岸边,严然一位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在督导工程进度。
   李鸣走过月亮桥,不远处就是一片西瓜地。看到瓜地便想起二十天前晚上偷瓜的事来;那天晚上他和建民浇玉茭地,熬到十一点时,看着隔不多远还未成熟的西瓜直流口水。建民是只馋猫,鬼点子多,真想偷个西瓜解解馋瘾。但他却不出手,只出坏点子睃使李鸣,悄声说,你不是眼睛不好吗,你去偷,我给咱放哨看人,稍有动静,听我招乎你赶紧过来。李鸣刚回村,凡事听伙伴的,听他如是说也很合理,便揣着一颗胆怯的心在沉沉的暗夜里悄悄摸进了瓜地。
   地中间瓜庵里有老吕头守护,眼花耳笨根本不知道窃贼正在瓜地下手偷他的瓜哩。
   李鸣反正眼睛也不好使,黑暗中,即使人站在眼前背后也不会知道,这也无形给自己壮了贼胆。他很顺手地抱了两个半生不熟的西瓜悄无声息地拐了过来。两人像窃贼分脏一人啃一个,边啃边哧哧地窃笑,多汁的瓜瓤挤出的水顺口滴流,贪馋地如饿狗啃骨头。
  
   二
   万事具备,只待发车。临行时,郝司令来到近前,看看大车,看着精神抖擞的三头骡子,似乎很满意。那张严肃的长脸带着关切,拍拍来发的肩膀神情凝重的说,一路上要注意安全,我等你们顺利归来!说完转过身抓住李鸣的手摇了两下,并握得很紧,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微笑说,走吧,一路保重!
   这短暂反常的感人一幕,如同电影电视中执行一件生死未卜的艰巨任务临别时的壮烈场景。李鸣打一个激凌,浑身的不自然,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几秒钟的连番举动,李鸣心中暗暗发笑又对郝司令肃然起敬,似乎在浓雾中影影绰绰窥见一位首长或大领导向英雄们隆重道别。寓意绵长的嘱咐,紧握着手无言地重托,这家伙究竟怎样一个人呢?是演戏吗?他在心里反复地琢磨着。
   大车上了公路已是上午九点钟了。料角砂石辅垫的公路经碾压比乡间土路强多了,平坦宽阔。两旁的钻天杨精神抖擞直冲云天。为躲避太阳,大车靠南逆着前行。来发一时性起,带缨的长鞭如蛇舞长空,\\\\\\\'\\\\\\\'叭\\\\\\\'\\\\\\\'地一声脆响,三匹骡子像是听到起跑的号令,撂开四蹄飞般地疯跑起来,脖颈的一圈小铃铛很节奏的响起;一片片荫凉从脸前闪过,车身随铃铛的节奏悠悠颠簸,很舒适,凉风拂面,似舟荡清波,畅快而惬意。颠跑了好一阵,脚步渐渐趋缓,车身平稳行进,欢快的铃声也显萧停许多。
   来发悠闲地赶着大车,白色烟雾不停地从一圈胡茬的嘴巴里喷出,像一小片白云从眼前飘过,偶尔吼出一段秦腔来,以打发内心的孤寂。李鸣斜靠在车厢的草料包上凝望蓝天,伸向苍穹的树稍,划过悠悠飘浮的白云,郝司令的影像如神形鬼影老是挥之不去。
   那是六月中旬的一天早晨,晴空万里,晨风拂面,李鸣随着三辆装满凉晒后的小麦大车赶往镇上的粮站交公粮,凡队里十几个年轻人全随车前往。全公社送粮的都赶在这几天,车特别多,每次赶早去,直到满天星星才返回来。一年生产队的收成好坏,一是看棉花卖多少,再就是小麦了。要想卖好价钱,一是多,二是看等级,级别高了,价格也高。当队长的眼睛全盯着验质人员,唯恐质量不合格返回再晒,要么等级压的很低,谁都不愿来回地折腾或卖个低价钱。
   当三辆载满粮食的大车匆匆赶到粮站时,外面早围了一大片卖粮的车。排队等候的车辆毫无秩序可言,高骡大马,载着满车的大麻袋,你撞我挤,横七竖八,争先恐后,谁都不愿被落在后边。争抢的同时,马与马,骡与骡,相互踢咬,车与车,人与人,你顶我撞。顶着鸭舌帽戴着大墨镜的郝司令站在车顶神气活现,像综观天下风云般登泰山而小天下。他将这一片乱象全看在眼里,皱下眉头然后急忙跳下车招呼会计绕过大车朝粮站里走去。边走边对会计说,社员麦子收完后体力消耗大都很累,早早把粮交了回去歇两天;再就是一年工分值那么低,尽可能验成一级的,卖个好价钱。咱们当干部不为社员着想就愧当小队干部了。几句话让会计心里暖融融的,他们分开行事各把一口各显神通。会计找验质员接洽,在定级别时有个照应,司令找站长,想理顺大门外乱轰轰的秩序,早交完早回家,省得在这儿瞎磨叽。
   会计挤着来至质捡员身边,都是老熟人了,一个眼神又附耳咕隆了几句后接过一串钥匙就转身离去。回到车旁,让几位年轻人用现成的小麦换了一麻袋西瓜抬到质捡员房内。郝司令则摸进站长房中,大模式样地递上一支大前门,发几句唠叨,再将大门外的乱象述说一遍,并说出自己的治理方略。站长瞅着面前这尊魔头式人物,就赞赏着同意,后又办好一应事务便朝大门外走去。他昂首挺胸步履轻捷,那神气无不彰显着得意。
   这些都是在外人不易察觉的情况下暗厢操作,巧妙行事,为顺顺利利交公粮而做好安排。
   郝司令配合站里的治安人员来至拥了一大片车辆的大门外,他先扫视乱轰轰一大片车辆,然后手提电喇叭登上一车顶,清了清烟熏得不太顺畅的嗓门说道,送粮的社员同志们,大家辛苦了!他盼不得话后能响起一阵噼噼啪啪掌声的,太令人失望了,只是乱象比以前静了些,或许人们静候下来听又该放什么臭屁了。头一次在这么多人前讲话,又是代着争取来的很大权利在发号施。那个村的人都有,人家听不听心里没底,他尽量让自己的讲话有点公社书记或者武装部曹部长的味道和气势:为了大家顺利的交粮,维护好秩序,免出意外,我现在代表粮站宣布几条纪律:一是所有车辆都必须排队进站,排好队再发顺序号,不排队或乱插队的一律不发号!声音沙哑浑厚,在电喇叭特别声效的配合下,有种很别的震慑效果。
   开始讲话时,下面还算肃静,话音刚落便乱轰轰一阵骚动,有的急着抢好位置,想拿到前几名的号。也有小声说,这不是白石村的郝老六吗,他妈的到这儿装洋蒜来了,充什么老大,趁早滚远点!也有的说,什么东西!狗特务一样咋咋呼呼,真不知自己能吃几碗干饭!声音不大,郝司令却听得很清,一张驴脸气得煞白,恨不能跳下车踢他几脚或扇上几耳光!可是一想不行啊,大凡当领导都有大量,何必与小人物一般见识。他强忍着恼气下了车,铁青着脸帮着治安员维持秩序,那气色像刚与谁打了一架似的。
   也有不守规的,根本不尿这一套,包括刚才说风凉话的那几位,一脸的鄙夷、躁气、呆气、憨气,就是横在那里不肯动窝,或骂骂咧咧满腹牢骚,或照常说笑根本不理那一套。毕竟守规者是大多数,驱车后退或前移,很顺和地排成一溜。司令到前边开始发号。顺序号是巴掌大一片白纸,上面有钢笔写的号,在号上加盖粮站的红色大印。司令执掌着发号大权,神气得很;鸭舌帽,大墨镜,对襟白大衫,说话底气十足。谁领了号谁家就接受质捡,再拿着验质单进站过磅秤。凡领到号的都兴高彩烈,如捧着闯关过隘一路凯歌的通行证。而横在一侧不想动的则追着围着司令像一群没了王的蜂嗡嗡乱吵吵。
   司令这时很忙,既按秩序发号,又得帮着赶走横在那挡道的车辆。他对着邻村的一辆车喊,这谁的车,往后退,别老挡在这!声粗气壮,有点唬人的味道。这时背后传来一声,老子的车!怎么样?回头看是邻村的夏三兰,就是刚才敌凉捶的那位。刚才几句连损代挖苦的话仍犹言在耳,憋在胸腔的气还未曾消散,这时又以老子自称。司令本就一腔气恼,一股无名火陡然从心头窜起,便恶着脸说,赶后边排队去!别在这瞎捣乱!夏三兰才不管你这一套,仍很放肆地说,我说你郝老六,看你个熊样子,猪鼻子插大葱,装什么洋蒜?长幅叫驴脸还充正经!说毕嘻嘻一笑,腆着一脸无赖又带着祈求的口味说,给老子也发一个,要前边的。
   大庭广众之下,遭夏三兰如此讥讽、挖苦、与羞辱,真想狠狠揍他一顿,火气已憋到顶点,但他还是忍住了。毕竟是一队之长,又是粮站临时执法人员,不和野百姓一般见识,小不忍则乱大谋。心里是这样想的,但说出的话却冷嗖嗖带着敌意。他斜着眼不屑地说,想要号吗?你和王八螃蟹一样横插在这,去!滚后边排队去!到老子啥时高兴了,再给你王八蛋发一张。
   恶言秽语相向,恼怒火花四溅,谁也不愿在多人之地言语上缩人一头。三兰见驴脸一句王八一个螃蟹又老子长老子短地叫,他感觉今天把人丢大了,恼怒之下指着司令的鼻子尖吼叫,郝叫驴,我日你妈哩!我日你八辈\\\\\\\'\\\\\\\'\\\\\\\'\\\\\\\'\\\\\\\'\\\\\\\',
   司令哪受过这等侮辱,再有含养再能忍也架不住五次三番的恶毒辱骂,为队里的事把老妈都搭陪上了,连先人在地府也不得安宁,更何况还是粮站代理执法人呢,他再不能装熊了。不待对方骂完,\\\\\\\'\\\\\\\'叭\\\\\\\'\\\\\\\'地一声脆响,司令个头本来就高大,巴掌像从空中劈下来一样,结结实实在夏三兰脸上五指开花。三兰遭此突如其来的重重一击,先愣了一下,他跟本没想到驴脸会来这一手,待眼前金花散尽,这位也不是吃素的主,一直拳捣在司令的长脸上。大墨镜打掉了,司令眉心发懵,鼻血如注,他赶紧弯腰捡起跌落一旁的眼镜装在口袋里。在他起身的同时用左手沾些许鲜血将自家长脸抹成红关公,以示自己损伤过度,作准备下狠手的铺垫。然后握拳运气,带着一腔的怒气像击打肉球般左右开弓。在气恨与权威般地重击之下,夏三兰早晕头转向,像布郎鼓样只顾着挨,竟无还手之机。他还从来没吃过这等亏,看看对手太过强悍,最后干脆蹴在地上,任凭司令拳打脚踢。围观的人看看也差不多了,大个子是为大家办事的,也恐弄出啥烂子来,这才强行将司令劝开。司令本来脸就给气白了,又让红红的鼻血罩着,看上去活像舞台上的二花脸。
   此时的李鸣远远背墙而站笑而不语,他见识过司令的本事,知道不会吃亏,何须再上前奏热闹。在农村文化生活本就贫乏,今天倒开了眼界,如同上演了一场精彩的武打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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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村 边 那 条 河】小说故事中所描写是农村干部之间面和心不合的那些事儿。李鸣一位堂堂正正的国家干部,因为政治问题下放到回村,和一个叫“郝司令”队长合作。可想而知。他们之间的能有默契吗?但是李鸣还必须装做不能不理的态势。因为人家是队长。小说中来发在两个人之间的角色也很微妙,不显山不露水,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而李鸣压根就没有把郝司令放在眼里。别看郝司令人高马大,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但在李鸣的心中只不过是小菜一碟。因为李鸣有文化有知识,而郝司令的文化底子和李鸣比起来小巫见大巫。这队上的事儿,如果班子不和的话,很难带领农民勤劳致富。但从一件事儿上,让李鸣改变了对郝司令的看法,那就是郝司令有一颗善良的心,见义勇为。当李鸣的得知郝司令的生命危在旦夕,心如火燎,马上见到他成了李鸣最大的愿望。小说人物刻画细腻老道。文风朴素自然。并揭示一个鲜为人知的道理:那就是人与人之间要理解和尊重,要以人家之长补己之短。不要用老眼光看待新生事物。特别是你认为有成见的人也要看到人家的闪光之处。因为我们都是喝着故乡的水长大的人。欣赏佳作!倾情推荐!【编辑:林雨荷】【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4050325】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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