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随潮流草随风吗？草不随风就要夭折，人不随潮流就要失败、就要受挫折、就要付出代价！
　　 那件连衣裙她看过三次了，做工考究，质地精良，又是泊来的名牌，所以价格也令人目瞪口呆，足以吓跑我这个贫寒的诗人。欧阳美丽却不以为然，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我不能稀里糊涂地嫁给你。我要对自己负责任，不让自己后悔！
　　 我该怎么办？我为了她可是牺牲一切，这只是一个美好的祝愿而已。现在我才明白，爱情也是物质的，没有物质财富做保障，再浪熳的爱情也是空中楼阁！
　　 我怎么成全她？她要求在天上，我的经济基础是在地上。我们还有很难弥补的一段距离。“走吧。华联商厦里也有，才六百多。哼，这些小商小贩几倍几倍的抬高价格，你再怎么杀价，他也能赚你一倍，别瞪着两眼上当受骗。”
　　 ——瞎说，华联商厦也这个价。我又没说要，你怕啥？你呀，一点男子汉气魄都没有。
　　 话虽这么说，欧阳美丽却脚底生根，仿佛走不动了，双手架在胸前，虚拟地试着那件昂贵的西式连衣裙，渴望拥有的情绪很强烈，以至目光发痴，身不由己。
　　 ——小姐，你买可以便宜。你要穿上那简直是个超级模特。
　　 ——说真的，你便宜多少?
　　 ——这样吧，你给个整，我优惠你。
　　 ——再少一点不行吗?’
　　 ——再少那得由经理做主了。真巧，我们经理来了，这位小姐嫌贵？
　　 ——嫌贵？杨肖仁一看是欧阳美丽，便说：“小姐，我送给你吧，我偷拍了你的照片，算是肖像费，这样不就公平了？”
　　 ——不，我们不需要施舍。
　　 ——请等一等？你不能走！
　　 ——难道我们连人身自由都没有了吗?
　　 ——你误会了，我是想——既然这样说那算了。
　　 我们终于离开了杨肖仁的商场。我说：“你想接受这个交换，你太让我失望了。”我感到愤怒，受了侮辱一样。我瞪大双眼，脸色一定很难看，欧阳美丽也不示弱，和我针锋相对。“你虚伪？”
　　 ——别太过分了？在任何情况下也不要丧失人格和自尊，你懂吗？那个杨肖仁不怀好意。
　　 ——白给都不要那是白痴，再说我要看看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你倒好蛮横无理，醋劲倒不小。
　　 ——我不那么理解，很多女人因为贪图虚荣，禁不住男人诱惑而堕落。知道不，这是堕落的开始。
　　 ——我想堕落，我不怕诱惑。我们是高中同学，只是……我一直没告诉你，你听明白吗？
　　 ——你们认识，只是什么，你说呀？
　　 欧阳美丽一直没说，我脑袋一时胀大了，思想意识魔幻起来，心里发空，各种幻想与担心突然袭击而来。
　　 因此我们闹得不愉快，本来在海滨酒楼租了一套高级房间，彼此提前欢度新婚生活，但是，我们越来越谈不到一起，总闹分歧。我说我真担心。不知为何脱口而出。
　　 欧阳美丽说：“如今这个世界上找不到一尘不染的女性，你担心什么？我不会甘心情愿去做妓女的，你总是杞人忧天。天塌不下来，放心吧！生活永远不会像蒸溜水一样那么纯洁，水至清则无鱼。”
　　 我听了欧阳美丽的话一时瞠目结舌。
　　 这时夜深了，夜色温馨如梦，我们回到了房间，心里流溢着苦涩、焦急、无奈。我不知所云，一支接—支的吸烟，偶尔瞥一眼她，她无动于衷，神思飘忽。
　　 我心里也不好受，感情的小波浪此起彼伏，—种自惭形秽的愁绪难以排遣。
　　 看来，我苦心经营的爱情大厦并非如我想象的那么牢固。我恨——我是不是太过份了？那么嫉妒她跟杨肖仁接近，从而也对她表现得无理，不够冷静。
　　 我想向她道歉，希望重归于好，可欧阳美丽一直不理睬我。我紧闭双眼，默默地流泪。我也骂自己太窝囊，值得为此事流泪吗？钱算什么？有人这样劝我？可是真正用钱的时候钱一定算什么？没有钱你就没有自由，你就不能实现你的理想？你就不能把老婆娶家来！你就得借债，你就得为生存而奔波，你就得利用一切可能的办法挣钱，抚养子女，孝敬老人，光用嘴说行吗？现在是份子大人情薄，表面文章做的多，实质的东西相应的少。平民生活还没到小康，有人就希望过上贵族生活！
　　 我诚心诚意地乞求欧阳美丽原谅，她不说一句话。我也没了脾气，自己把自己放倒在床上，一夜无梦。
　　 4
　　 花调之后
　　 雨来之前
　　 让我记住窗外的寒冷阳光的温暖
　　 记住河流的走向爱欲的归宿
　　 -----薛牧歌
　　 早晨，我醒来时已是九点多了，伸手一摸欧阳美丽却扑了一个空，不知什么时候，美丽不见了。我从床上弹了起来，四处找她找不到，莫非失踪了？与人私奔了？一刹那许多怪念头油然而生。
　　 我顾不得洗脸，匆匆忙忙胡乱套上衣服，火速下楼，我向服务小姐打听欧阳美丽，人家告诉我她已经走了三个多小时了。我的天，这是弄得哪一手哩！
　　 我愣了，她没有留下任何纸条口信，她上哪儿去呢？新潮服装商场？我马上意识到了，只身风风火火跑了去。结果一打听那位小姐，经理不在，干什么去了？说是在楼上休息哩。我看见那件西式连衣裙还在，我解除了他与欧阳美丽私奔的设想。
　　 我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垂头丧气地回来了，等了一天，只好退了房间，我不能傻等了，对她的突然失踪我负有责任，我要寻找她。
　　 我到了欧阳美丽的家，家里只有欧阳汉一个人，他正孤伶伶地坐在院子里，在—棵老槐树下，坐在老式躺椅上，旁边有个茶几，上面有一台收音机，还有一杯刚沏的茶水，右手拿着一个大蒲扇，捂在胸口上，他正闭目养神，我不知是不是该惊动他，我闻到了一股晚境寂寞的气息。我犹豫再三还是叫了一声爷爷，欧阳汉却没睁眼，停了半天也没说话。
　　 ——美丽回来过吗？您快告诉我好吗？我……
　　 ——没有，哦，你们不是旅游去了吗？咋的？你上家里找她干吗？你们吵嘴了？告诉你小子，不用找她，她刚从家里走了。咋的？你们闹矛盾了？还是你欺负她了？你看看你们像个什么样子。
　　 ——没有！没有！爷爷，快告诉我，美丽去哪儿了？我拉住他的手，乞求着。
　　 ——你问我，我问谁去，儿大不由爷，好像我根本就不存在。她只说不用家里人管，这孩子古怪极了，天皇老子都不放在眼里。你们一定闹意见了，不然，她不会一个人出走!
　　 我回答不上来，无论如何解释老头子也不相信。我很厌恶他，他只关心他的孙女，并不理解我，好像我是个骗子。我没有理他，最初见面时我陡然产生了讨厌他的情绪，今天依然如故。
　　 走在大街上，我没有心思回报社，如果回单位同事们问起我，我怎么回答？这是让我感到很为难的事情。我变得更加忧郁了，好像这是个预谋已久的爱情游戏。
　　 也许我的行踪有点儿古怪，行人都用一种迷惑不解的目光望着我，我穿行在人群里备感孤寂落寞，仿佛一张碎纸片，被人踩在脚下，风又把它随便吹来吹去的。
　　 我想喝点酒，心里很冷，绿城市的天空也阴郁，一上午都见不到太阳，这一直影响我的情绪，时而感到愤怒，进而感到困惑。怀着这样的心情自己觉得自己很可怜，置身于街市，对于街市的喧闹我视而不见。一切都不能引起我的兴趣，我翘首张望，希望能够在浮躁的人群里发现欧阳美丽的身影。
　　 我觉得人人都喜气洋洋的，初夏的季节各种服装色彩纷呈，姑娘穿着高跟鞋，挺着隆起的胸脯，散发着青春的活力，欢笑不断。小伙子们也很富有朝气。
　　 欢乐的是他们，唯有我心不在焉，抬头看着天，阴云密布，雷声余音缭绕，人们担心下雨急急忙忙地躲避着。狂风骤起，惊雷传来，仿佛震得云彩一阵阵颤抖，雨下了起来，人们开始被疏疏稀稀的大雨点打湿了衣衫，我木然地看着雨，瞬息之间我想起和欧阳美丽结伴而行的风雨之夜。那时有多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