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我之死(小说)
“站住,你们想干什么?简直没有王法了!”来人大喝一声。
“小子,少管闲事儿,给老子让开,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领头的黑影说。
“让开?没门儿,今天让我遇到了,这闲事儿我管定了,”来人一副来者不拒的架势,抱着膀子,横在中间。
他回头望了下惊呆了的白美玲,“姑娘,你先躲起来,看我的。”
话音刚落,五个人嚎叫着战在了一处。
“啊!”几个回合后,一声惨叫,后来者倒在了地上。
“不好,要出人命。”四人见状撒腿就跑。
“你伤到什么地方啦?严重吗,我去给你喊人。”白美玲见危险已去,壮着胆子凑了上来。
“应该没啥大事儿,腿——腿让他们拿刀捅了。”他咬着牙说。
后来的事情,不多说了。我就是那个挨刀扎的男人,她自行车胎也是我撒钉子扎的。半个月的护理,我们成了好朋友,加上我能说会道,看准时机,不久便生米煮成熟饭,嘿嘿,最终赢得了美人归。
到现在她都不知道,那是我特意安排的一场假戏真做的“英雄救美”。我知道不受皮肉苦,是办不成大事儿的。
【四】
我起身在各个房间转悠,看看这儿,摸摸那儿。家里的陈设,除了墙上多出那张照片和桌上的香炉外,一点没变化,还是那么熟悉,可我已经成了鬼魂,下了地狱。想到这里我不禁鼻子一酸,竟抽泣起来。
望着这熟悉的一切,仿佛我还活着。我习惯性地走进了书房,目光停留在保险柜和墙上的字画上。
活着的时候,我每天都要看看保险柜和字画。
“救命啊,你们别抓我,都是王巴丹干的,我检举,我交代……”这个死婆娘睡个觉也不老实,梦里胡乱嘟囔着。
什么?她要检举我?我惊了一跳。难道真应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句老话?这些年,随着我的身份不断提高,你这个死婆娘跟我享了多少福。
三年前,我不择手段坐上了副市长的位置,分管城建及招商引资。而她那时候是市建筑二公司的副总。哼,要不是我,她还在设计院画图呢。
那一日,我满嘴酒气的从外面回来。
“巴丹啊,以后出去少喝点,你看看你走路都东倒西歪了,身体重要啊!”老婆白美玲说着递过来一杯参茶汤。
“知——知道了,我——我也是没办法,为了引——引入外资,多喝了——几杯。”我打着嗝接过茶盏,斜靠在沙发上。
“晚上,我的一个朋友送来五十万。还说丫头要出国,他帮我们联系学校,你看——”老婆挑起眉毛看了我一眼,转过脸用下颌指了指放在茶几下面的一个破蛇皮口袋,放低声音说,“钱在那这儿,我都数过了。”
“哦?哪里的朋友?还是很会做事的嘛。”我抿了口参汤,向蛇皮口袋望去。
“一个民营企业的老板,你忘啦,上次我让你帮他贷款了五千万的那个人。”
“刘一寿?”
“对对,就是他,你就是记性好,呵呵。”老婆见我想起来了,面漏喜色地说。
我得意地将头靠在沙发上,满足于这样的收获和她的赞美。
“他还说这是小意思,今后还有——”她得意地说,“现在查得紧,我让他不要打到银行卡里,用个破袋子拎来的。”
“嗯,这样好,你明天用你妹夫的身份证重新办张卡,把钱存进去,之后再转到国外的账号。”我带着命令的口吻道。
“知道了,还是你考虑得周全。”老婆略带赞许地说。
“对了,你明天到银行,顺便查一下老马给的干股到账没有。”我补充道。
“好,放心。”她心领神会地笑着答应。早已没有了第一次拿人家钱财时候的那份紧张和羞涩了。
我转悠着来到了保险箱前,身子一缩,钻了进去。
“奶奶地,我刚走,里面就空了?之前那些金砖和钻石呢?还有那几副名贵的字画呢?准是这个死婆娘转移了。”一看里面空空如也,我气愤地骂道。
“爸,我不出国,我喜欢王刚,呜呜呜……”
刚钻出保险箱,耳畔传来女儿馨茹睡梦中的哭喊声。
我来到女儿床前。她满头是汗,不停地摇着头,脸颊处挂着两道泪痕。
“唉,作孽啊。”我叹了口气,呆呆地看着她睡梦中蹙成一团的眉毛,陷入深深的回忆……
【五】
半年前,一个周六的中午,馨茹带着一个英俊的男孩来到家里。
“爸,妈,给你们介绍,这是我同学王刚,”女儿兴奋地向我们介绍说,“他可是品学兼优哦!”
“伯伯,阿姨好!”王刚双臂低垂,拘谨地说。
“快坐吧,”老婆脱去围裙,急忙招呼,并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孩。
“你是哪里人啊?”老婆坐定后询问着。
“X市龙门乡的。”他不假思索,如实回答。
“哦?这么巧,你不是曾在哪里做过代理副乡长吗?”老婆侧脸看着我问。
“嗯,还真是的。来来,快吃饭吧。”我催促着说。
“爸,你知道吗,王刚可是我们学校的传奇人物。”吃饭的时候,馨茹眉飞色舞地介绍。
“说说看,怎么个传奇?”我好奇地问。
“他曾经在工地做过小工,靠着顽强的毅力,利用晚上的时间备考,考上的我们学校,”馨茹得意地说,
“哦?不错,不错,很有拼搏精神。”老婆赞许地说。
“高考那一年,她母亲说到我们这座城市找个亲戚,结果……”馨茹突然欲言又止,尴尬地吐着舌头。
“这丫头,还知道卖关子了。”老婆看了眼女儿,用开玩笑的口吻说。
“本来就是嘛,不信你问他。”馨茹不假思索地说。
王刚听后,表情变得异常沉重,他放下手里的筷子,低着头,陷入悲伤之中。
“很遗憾,母亲来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他哽咽着说,“那一年我没有参加高考,来到这座城市报了警,还登了寻人启事,可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他噙着泪水说。
“对不起,都怪我。”馨茹感觉话题沉重,引起了他的伤心,连忙尴尬地道歉。
“是啊,小伙子,这丫头不懂事,你也别怪他,相信好人有好报,会有消息的。”老婆在一旁打着圆场。
“那你父亲呢,还有兄弟姐妹吗?”我好奇地问。
“听母亲说,父亲在我三岁时就去世了,她这么多年没有再嫁。”王刚心情沉重地说。
“怪可怜的,来,吃块肉。”老婆说着往他碗里夹了一块鸡肉。
“哦,原来是这样,呵呵。来来,快吃菜。”我慌忙说。
饭后,我进入书房,仔细思索着王刚这个小伙子的情况。
“王刚,进来坐坐。”我招了招手。
“你妈妈叫什么?”我示意他坐下,小声地问。
“彭淑珍。”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她原来做什么工作?”我掩饰着惊讶,不露声色地继续问。
“在家种地,好像听人说,她曾经在乡政府里做过秘书。”
“哦,是这样,那好,早点回去吧,我也要休息下。”
王刚和女儿去了学校。
我躺在床上,却怎么也无法入睡。没想到王刚的出现却让我陷入了焦虑和惶恐之中。
毕业后不久,组织上派我去了X市龙门乡挂职锻炼。老婆白美玲那时候正面临着毕业,况且她家里人不同意我们相处。虽然那时候我舍不得离开热恋中的白美玲,却也只能服从组织安排。
由于工作繁忙加上白美玲也在搞毕业论文,我们的联系可以说越来越少了。
作为挂职副乡长,我的身边多了一个同龄的女秘书,她的名字叫彭淑珍。她热情大方,积极主动陪我去各个自然村去调查了解第一手资料。
我干练的身形和得体的言谈举止,引得她投来赞美和欣赏的目光。有时候到自然村里检查工作,我也拉着她作陪。她酒量惊人,比我还能喝,她经常替我代酒,帮我阻拦好意的敬酒。
渐渐,我感觉喜欢上了她,我更能感觉到她投来火辣目光背后的含义。终于有一天,我们在一个月夜下越过雷池的最后一步。
事后,我对天发誓,真的非常后悔和矛盾。一边是丰满结实、开朗大方的彭淑珍,一边是远在外市的大学生白美玲,而且我知道她的舅舅是市委的副秘书长。其实,白美玲那时候也已经是我的人了,只是她还没敢告诉父母,我们那时候都是采取避孕措施的。
转眼大半年时间过去了,市里决定调我回去。后来我才知道,白美玲悄悄把我们的关系告诉了她舅舅,他这才想办法弄我回来,并劝说她家里人成全了我们。
临行前的夜里,我和彭淑珍在河提散步。
“我知道你迟早会走的,凭你的能力,我感觉将来你肯定会有所发展,”说着,她情不自禁地拉着我的手,“虽然舍不得你,可我知道不能耽误你的前程,呜呜呜……”说着她不舍地抽泣起来。
“淑珍,是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人。”我愧疚地说。
“真舍不得你走。”她抬起头,用红肿的眼睛深情地看着我。
我搂着她的肩膀,陷入离别的悲伤中。
“我希望今后你有空常来看看我,”她终于忍不住哭着扑进了我的怀里。
“好,我会抽空来看你的。”
天边挂着一轮皎洁的满月,月光映照着一河并不丰腴的春水,河水泛着粼粼的波光,潺潺地流淌着的。也许此刻,月宫中的嫦娥也一定在翘首等待和思念着她的丈夫后羿吧。
岸边的垂柳,正在微风中搔首弄姿般整理和舒展着头发。不远处传来阵阵野花的清香,草丛中蟋蟀轻声鸣叫着。小河一路向东,不紧不慢地低声吟唱着……
我们无心欣赏这美丽的月下景色,相互依偎着,静静地坐了大半夜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带着思念和忏悔,带着迷茫和不安,同时也带着奔向新生活的憧憬,第二天一大早,我悄悄离开了。
开始我们还通信,知道她很快结婚生子。
后来由于工作变动,我们失去了联系,那晚一别也再未谋面。尽管我偶尔也会想起彭淑珍,可怎么办呢,我放弃不了现在的生活。就这样我慢慢变得心安理得,这段记忆也渐渐模糊开去。
【六】
婚后,我以还要继续深造为由,一直没和白美玲要孩子。两年后,我考上研究生后儿女馨茹才诞生。
研究生毕业后,又利用白美玲舅舅的这层关系,我慢慢开始在仕途上芝麻开花节节高了。
可没想到三年前,当我担任副市长后,一天下午,彭淑珍在市委大院等到了我。
“真的是你啊,王副市长,我在报纸上看到你的任职公示了。”她在我下车后闪到了我的身边。
虽然快二十年没见面了,可我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哦,是你啊,走,到我办公室坐坐。”我急忙掩饰着惊慌说。
到了办公室,我关上了门。
“这么多年没见面,你过的可好?”我递过一杯茶,关切地问。
“唉,这么多年了,我一个人都熬过去了。你走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最后没办法,只好辞职回到老家匆匆嫁人了。为此,家里人气得和我断绝了来往。”她喝了口水继续说,“年轻的小伙子不敢嫁,只好找了个有点残疾的老光棍,后来生了个儿子。”她极力压抑着无奈,哽咽着说。
“什么,你怀了我的儿子?”我紧张地咽了口吐沫,盯着她风吹日晒早已变得苍老的脸。
“当时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知道你不会回来娶我的,告诉你只会让你分心。”
“你丈夫知道儿子不是他的吗?”
“八个月后生下孩子,他当然知道不是他的,因为自己残疾,他也慢慢原谅了我。他对孩子也很好,我们慢慢有了感情,正当我要准备帮他生个孩子的时候,他……”她突然捂着嘴,失声哭了起来。
“快别哭了,这里是办公室,”我紧张地说,“他怎么样?”
“他在生产队炸山的时候,炸死了。”她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哽咽着说。
“哦,是这样,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也别难过啦,你现在找我有什么难处?想让我认儿子?”我猜不透她现在找我的真正意图,急切地问。
“一,我是想验证下,是不是你真的当了副市长,那时候,我就预感到你肯定能出人头地,“二,”她抬起头,盯着我的脸,面露难色,“孩子要面临高考了,成绩还不错,我是想要他考上大学了,你能不能……”她欲言又止。
“没问题,到时候,我资助他上大学,你放心好了。”我猜出了她的难处,急忙说出了她的心里话。
“这么多年我吃的苦你可能想象不到,经常在困难的时候想到你。”说着她羞愧地低下头。
“委屈你了,你为我扛了这么多,牺牲了你一生的幸福,都是我不好,唉……”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表达。
“你不会怀疑我是以儿子的名义来敲诈你的吧?”她突然盯着我的眼睛疑惑地问。
“我相信你不会这么想的。”我急忙回答。
“砰砰砰”
门外传来老婆白美玲的声音:“巴丹啊,你在吗?”
我立刻紧张得站了起来。
“怎么大白天的,上班还关门啊。”白美玲不请自进。
“哦?里面有人啊,呵呵,谁啊,给我介绍下。”白美玲说。
“我下乡挂职时候的秘书,今天正好路过,顺便来看看我。”我极力掩饰自己的惊慌。
“哦,那好,你们聊吧,我先回去了。”白美玲说着转身告辞。
我知道老婆找我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一定也不会当着外人说,也就不再询问和挽留。
“啊,救命啊,救命!”我大声喊叫着扑到在地。
等待我的将是严刑拷打和无尽的黑暗。
欣赏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