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赏析】浅析纳兰性德的爱情词
这是纳兰在其妻卢氏亡故的半月后所写的悼亡之作中的第一首,此时猝然的离别让纳兰不能接受,刻骨铭心的思念难以自制,悲痛之剧烈,落在纸上,词情凄婉哀怨,字字凄怆滴血,纳兰至交顾贞观评其作“一种凄凉处,令人不能卒读。”
周之绮在《怀梦词》中有和此调者,题曰:“道光乙丑余有骑省之戚,偶效纳兰容若之此,虽非宋贤遗谱,其音节有可述者。”故可知此调为纳兰容若之自度曲。整首词无论是从情感还是结构上都是自然流畅,浑然天成,表达出纳兰凄婉哀怨的思念亡妻卢氏。
再如《南乡子》之为忘妇题照—“泪咽却无声,只向从前悔薄情。凭仗丹青重省视,盈盈,一片伤心画不成。别语忒分明,午夜鹣鹣梦早醒。卿自早醒侬自梦,更更,泣尽风檐夜雨铃。”这是写在亡妇画像上的一首悼亡词。上阕的词眼在“只向从前悔薄情”,这句道前人未道,而人皆有同感;下阕的词眼在“卿自早醒侬自梦”,全词以泪起篇,以泣结句,无限伤心尽在不言中。
再如《沁园春》之“丁已重阳前三日,梦亡妇淡妆素服,执手哽咽,语多不复能记。但临别有云‘衔恨愿为天上月,年年犹得向郎圆。’妇素未工诗,不知何以得此也,觉后感赋长调。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低徊怎忘?记绣榻闲时,并吹红雨;雕栏曲处,同椅斜阳。梦好难留,诗残莫续,赢得更深哭一场。遗容在,只灵飙一转,未许端详。重寻碧落茫茫,料短发、朝来定有霜。便人间天上,尘缘未断;春花秋叶,触绪还伤。欲结绸缪,翻惊摇落,剪尽荀衣昨日香。真无奈,倩声声邻笛,谱出回肠。”这首词是在康熙十六年(1677)农历九月初六日,即重阳节前三日,此时亡妻卢氏已病逝三个多月后写的。
此阙《沁园春》感情真挚,缠绵悱恻字字动人。称得上哀婉绝艳!百字之间,容若将情绪转换不停,从他叹息卢氏早亡,到回忆往日夫妻之间的恩爱情形,再到叙述丧妻之后自己的痛苦:对着妻子的遗像,似乎觉得灵风飘动,思绪悠悠,想到天上寻找,又想到“料短发,朝来定有霜”。怕妻子为自己的苍老憔悴伤心。一路写来跌跌荡荡,情绪起落如飞鸟,又如飞鸟掠过天空一样自在,转换之间没有一丝雕琢造作的痕迹!容若呼出无限伤凄:“真无奈,倩声声邻笛,谱出回肠。”为全词更添情韵。人间天上,两情如一,但眼前人亡物在,如何令人不百结愁肠? 再如《青衫湿》之“近来无限伤心事,谁与话长更?从教分付,绿窗红泪,早雁初莺。当时顿略,而今断送,总负多情。忽疑君到,漆灯风飐,痴数春星。”这首词也是在卢氏去世不久后所写,其中“忽疑君到”这一句词家纷纷赞好,因与卢仝《有所思》:“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贺铸《小梅花》:“一夜梅花忽开疑是君”;周邦彦《过秦淮》“谁信无卿为伊,才减江淹。情伤荀倩,但明河影下,还看稀星数点”等不谋而合,异曲同工,抒发的都是思念之情,而纳兰却是尤为深切,对妻子的痴情,使得他陷入了无限的伤心之中、凄清孤独,他的凄苦如雪上红梅,斑斑可见。
在整部《纳兰词》之中,纳兰为其妻写的悼亡词也达数十首之多,可见其至情至性,对于妻子的亡故,他仍是心有不舍,悲痛之情难以言表,唯有靠填词得以抒发。
这种深沉的悼念之余,更令我们感受到他与妻子之间的生活是多么甜蜜,所以此刻,即使我们看到他这么凄婉、哀伤的悼亡词时,仍然被他这种“凄婉”的美所感动着,即使他催人泪下,我们依然闻到了幸福的花香。
4.纳兰性德之“人生若只如初见”
从以上表现夫妻之情和悼亡的词中,我们看到了纳兰忠于爱情的可贵信仰,不论卢氏泉下有知可否?我相信她一定会为自己能有纳兰性德这样的丈夫而感到幸福的。
“人生若只如初见”,一切该是多么美好?
结论
通读纳兰词数遍,我依旧认为读纳兰词还是那么美好,就如同“人生若只如初见”一般。
纳兰词中所描述的与妻子生活画面的爱情词,皆是如此。虽然整部《纳兰词》以哀怨、凄婉、愁绪为基调,但是这是一种“凄婉”的美,是一种看似是忧愁的、凄厉的、哀怨的,但其实作者是想表达一种对美好爱情的向往,对那种甜蜜爱情的渴望,就如同现代诗人戴望舒的《雨巷》中描写的“丁香姑娘”一般,诗人以一种哀婉、惆怅、凄婉的笔调描写与姑娘的擦肩而过,其实在诗人的心中是喜欢这位“结着丁香一样的愁怨的姑娘”。
不论历经沧海桑田,我相信我们依旧期待“初见”时的美好,就如同爱情是个永恒的话题一样,“初见”永远让人期待。在研究《纳兰词》的时候我也和一些朋友发现了一个共同的问题,写爱情写得那么哀婉悱恻是不是另有用意?纳兰性德深得词贵婉曲、忌浅露的要旨,因此他在词中会不会以曲笔方式表达深意?或是情另有所寄?我们知道,即使在封建社会,表现婚外爱情的诗词写得太多太露也会招人非议甚至谴责,但如果是表现夫妻爱情则另当别论,至于悼亡之作更可尽情抒发内心情感,他借对卢氏的思念抒发内心的真实感情,不是没有可能。诸如此类问题,还有待我们进一步深入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