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征文】今生缘(小说)
上联:芝兰茂千载 下联:琴瑟乐百年 横批:花好月圆
也不知道是那位大师写的,竟将哥哥嫂子的名字各取一个字镶嵌到喜联里。
农历八月十九那天晚上,二妈对恩兰和芝林说:“给你们买东西买家具已经花了家里不少的钱了,喜事我就不想大操大办了咱们简简单单的自家人在一起热闹热闹就差不多行了,你们有意见吗?还有就是那凤冠霞帔的新嫁衣我也没有给你们准备出来,不然就用我当年和你爸爸成亲那会儿的旧衣服吧!反正我们只穿过一次,还是崭新崭新的呢,我又在上面多绣了几条龙凤,你们看看成吗?”
说着二妈就从柜子里的红包袱皮里拿出了一套崭新的喜服。女装还是那套大红斜襟碎花小袄.宽宽的红色棉布裤子。一双红色绣花鞋.鲜艳的红盖头,只是这红色的小袄上多了娇艳牡丹和活灵活现的凤凰,鲜艳的红盖头也被二妈绣上了观音送子的图案,并在四周坠上了一串串金色的小玻璃珠子。男装则是一套毛蓝色呢子面笔挺的中山服,领子上被二妈用彩的线绣上了五彩祥云,前胸也用金色的线和红色的线绣上二龙戏珠,那是二伯当年娶二妈的喜服。虽然经过这么多年了,但是还是被二妈包在白宣纸里面叠放的整整齐齐,就和新的没啥区别。
“妈咱过日子就得精打细算,瞧你这手艺也不比那新做的差在哪里我看这就挺好。”然后一努嘴对芝林说:“咱爸的那套中山装你穿起来好像是肥了点不过没关系一会儿,我再给你捏几个褶就好了。”
“嗯,还是咱家的兰儿懂事,妈没白疼你。”二妈搂着恩兰说:“妈没上好东西送给你做嫁妆,就把这只景泰蓝的镯子送给你吧!这是当年你奶奶离世时把两副镯子留给她四个未来的儿媳妇的,用来当做的家传宝贝。我这只是没有见到过你奶奶由你爸爸传给我的,今天我给你带上希望你能把它传下去,也留给你未来的儿媳妇。”
芝林见妈妈和媳妇那么和睦他高兴还来不及呢,那还有挑剔呀!
“你们说好就好,我没意见,只要是新娘子不给我换了就成了。”芝林来了一句没有正经的。
“哈哈哈!”
“哈哈哈!”
一句话把二伯和二妈都逗乐了。
“傻样!不理你了。”恩兰羞红了脸。
一道熹微的晨光划破天空,打破了此刻的寂静。晨星还在点缀着天空,明月也还未退去,太阳便匆忙地赶来了。
一阵鞭炮过后,在亲人们的祝福下,芝林把恩兰从东厢房抱到了正房西屋就算是娶亲了。
前来参加婚礼的人也不算太多,恩兰的娘家就是哥哥恩霖和嫂子依然以及带着他们的四个子女,来给姑姑证婚。我们家里这头则是三伯一家六口人,傻姑一家三口人,以及我公公自己。(那是他还没有成家,大伯一家在外地没有赶来参加。)中午的时候,二妈做了好多西红柿鸡蛋打卤面招待大家伙前来参加婚礼的人们。取得是长长久久的意思,其实说实话在那个靠粗粮过日子的年代,西红柿打卤面已经算是很够档次的席面了。就这样在亲人们的见证下完成了他们的终身大事。
一道残阳像是给水面铺上了一层闪闪发光的碎银,又好像被揉皱了的锦缎。水面满盈盈的,映在夕阳下,随风吹动的涟漪就像顽皮的孩子跳跃不定,水面上一片金光。劳累了一天的太阳终于倦了,依依不舍地坠到西山的那面去了。满天的繁星就像节日的礼花,还像撒在深蓝布上的碎金子,晶莹透亮,闪闪发光,活像顽童的眼睛......
劳累了一天的恩兰和芝林也进入他们的真正婚姻的正轨。二妈进屋交代了一句:“以后李家开枝散叶的事情就看你们的了。”然后就从外面给他们带上了房门。这是屋里就剩下了这小夫妻俩,这下可有热闹看了。
芝林吹熄了屋内的喜烛,凑到恩兰来给她宽衣解带,准备就寝了。可是那一排布制纽扣可愁坏了芝林,由于彼此都是第一次加之又紧张。
三番五次都没有解开还在一旁抱怨:“哎!我老妈这不是出难题吗?好好的衣服干啥定那么多扣子。难怪我爸当晚啥也没干成呢?这衣服要不她自己解看来还真是够呛。”
“噗!”恩兰乐了:“咱妈怕你欺负我故意磨磨你的性子,你自己慢慢来吧,最好解到天亮才好呢!”
“哎!好兰儿,我求你了你就给我解开吧!我想你已经想了好久了,你就真的忍心这么馋着我呀!”芝林央求恩兰道。
“解,解,我给你解。”恩兰一边答应着,一边解纽扣。结果她没把自己的纽扣解开倒是把芝林的中山装的扣子全解开了。
“哎!”把芝林的鼻子都快气歪了:“你呀!你......”
“呵呵,呵呵!”屋里传来恩兰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
到底这纽扣解没解开,我也不知道,反正这是嫂子留给我的一个谜。
六悲喜
我猜想想必那纽扣后来是解开了吧,要不也不会在第二年的秋天八月迎来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大地酣睡了一夜后,终于醒过来。万物由静态转变为动态,一切变得充满生气。本来被夜幕笼罩着的大地,慢慢地退着色,由黑变成鱼肚白,再被染上一层淡淡的红色,渐渐地,淡红变橙红,变橘红,看起来是那么协调。
挺着大肚子做早饭的恩兰,手里拿着熬粥的勺子正在锅边准备舀粥。突然觉得肚子一阵剧烈的钝性疼痛并伴随着强烈的宫缩。
“妈,我肚子疼,流血了。”恩兰放下勺子捂着肚子说。
二妈在屋里就开腔说:“这是好事呀,证明就要瓜熟蒂落了。芝林,你去把她抱屋里来,注意别伤了我孙子。玉儿你去把炕席掀开铺上花秸再找块塑料布来,银子你去把妈妈的小药箱子搬来,他爹你就要当爷爷了,赶快去烧热水,我去给恩兰接生去。”(注:二妈早年是我们村里的产婆。)
二妈把一切事情都安排的井井有条大家各司其职。
芝林刚把恩兰抱进屋里来放在玉环铺好的塑料布上就被二妈赶了出来。“你一个老爷们赶快出去吧,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了,等一会儿生了再进来。”二妈说着就推搡出去芝林掩上了房门。
再看二妈用肥皂洗干净了手,打开了药箱子,拿出了她接生用的家什:什么镊子.剪子.钳子.刀片.纱布......把这些东西需要消毒的全放在一个装有白酒的大碗里了。
“接了这么多的孩子了,这回终于来迎接我自己的孙子出世了,兰儿,你给妈挣口气咱争取第一胎就把儿子拿下,也好挺胸抬头做女人呀!”高兴的说。
说着就来到恩兰的跟前麻利就把她的裤子给脱下来了,然后把带着血迹的裤子隔着门缝递给了银环:“银子,去给你嫂子用凉水泡上去。一会儿,等着迎接你小侄子。”
然后转身回屋里拉了一条小夹被盖在恩兰的上半身。
“啊?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啥?要是不是咋办呀?”疼的恩兰从额头上直渗汗珠子紧抓着被边寻求安慰的望着二妈说。
就看二妈拍了拍恩兰的肚子,就像挑西瓜一样隔着皮能知道里面的瓤是生是熟一样,然后很笃定的说:“放心吧,错不了。”
“你爷爷,你的水烧的咋样了,热了没有?热了调好了温度让玉儿给我端进来。”二妈在这边催促这二伯。
这边又说了:“兰儿,把腿蜷起来成柜角那样,然后横向打开一道缝,向下用力,深呼吸,不要咬牙,它每疼一次,你就用力一次。使劲!”
一会儿二伯说:“水调好了,让玉儿给你端进去吧。”
二妈不理二伯继续喊:“呼---吸---呼---吸,好样的喊出来,快了头出来了。”
恩兰此时那感觉就和那孙悟空钻进铁扇公主肚子里揪心揪肺没啥两样,一阵接着一阵的钝性疼痛袭击着身体。额前的刘海已经被汗水粘在脸上了,脑后的缵髻早已经凌乱的不成样子了。双手紧紧地抓着夹被不放,那夹被的被她用指甲掐过的地方都已经麻花了。
芝林在屋外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攥着拳头堵着鼻子不住的来回走溜溜。看见玉环端着热水往里屋去,他就跟着门缝也要往里挤,结果被二妈一脚把门给踹上。
“你给我在外面等着,男人见了血光不吉利。”二妈吼道。
“妈,快别让他进来,我恨死他了,都是他惹的祸。”恩兰疼的满嘴胡说八道。
“额?”二妈惊讶的瞪了恩兰一眼没说话,可是那脸上已经挂着不悦了。
恩兰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立马闭嘴了。
这时院子外的二伯也来到堂屋了,拉过芝林拍着他的肩膀说:“耐心的等着吧!是女人都要过这一关呀,你要信得过你妈咱村那么多孩子都没出事,相信兰儿也不会出事。咱家也没做过啥缺德事,祖宗一定会保佑的。”
“哎!别人家生孩子,那是别人的媳妇,可这是我媳妇呀!当然是谁媳妇谁心疼呀!我害怕呀!”芝林愁眉不展的说。
正在这爷俩在门外着急的时候,又一阵强烈的宫缩来袭。
“啊---”恩兰一阵大声喊叫那声音好像是要划破苍穹。一股热浪来袭就像山洪暴发了的一样从下身喷涌而出,连同孩子.羊水和血水全部都出来。
“哇哇--哇哇--哇哇--”一阵洪亮的婴儿的啼哭声响彻了整个屋子。
“唉!”恩兰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感觉舒服多了也不疼了也不喊了。
二妈麻利的拖住婴儿,提留着孩子一看果真如她所愿是个带把的男孩。立刻消毒剪脐带,然后把孩子摁在玉环端进来准备好的热水里给孩子洗了个澡,裹上提前准备好的小棉被里交给玉环。
“玉儿,去让你哥和你爸看看去吧!他们当爹.当爷爷了。”高兴的说。
“唉!”玉环答应了一声抱着孩子走到堂屋。这时二伯早就坐不住了从锅台上站起来凑到跟前来看。
这时的芝林没有心思看孩子还是往里面挤想来看恩兰,二妈又一次把门踹上。
“银子,你再弄进一盆干净的热水来。”这次二妈吩咐银环道。
“兰儿,你是咱么老李家的大功臣了,你再耐心等会妈好好的给你收拾收拾一会儿给你做好吃的去。”二妈挂着一脸满意的微笑说。
须臾间,银环端着一盆调好了的热水进屋了,这次芝林吃了两次闭门羹学乖了没有再往里面挤。
二妈慢慢的把手伸进恩兰的产道,把剩下的胎盘从子宫里拖出,然后又用一个像勺子一样的家什在里面轻轻的刮了一边确认干净了。就用热水给她清洗身上的血迹等一切收拾妥当了,就拉开门对门外的芝林说。
“好了,没事了,把兰儿抱炕上去吧,别忘了多给她盖点被。”二妈满足的继续说:“我给祖宗上炷香去,谢谢他们保佑头一胎就让我得了个大孙子,玉儿你也把孩子给你嫂子送怀里去吧,你爷爷赶快去弄条鱼来咱好给兰儿放鱼汤下奶用。”
放下二妈吩咐别人干这干那咱就不说了,芝林抱着恩兰放在炕上给她盖好了被子。
然后,深情的拉着恩兰的手放在脸上说:“兰儿,苦了你了。”
恩兰摸着芝林的脸,又摸了摸孩子的脸说:“没啥,都过来了,都过来了。”
......
这个孩子就是白白胖胖讨人喜爱让二伯二妈总是高兴的合不拢嘴的李秀清。
可是这样的好景没有持续多久,孩子不到两岁的时候,村里大大小小的孩子就开始流行了出疹子。(这是一种传染性的疾病而今也有,它现在叫麻疹。是可防可治的了,但是在那个年代这可是致命的疾病。)还死了好几个小孩子呢!
一天秀清被他大姑玉环从外面带出去溜达回来,就开始发烧,咳嗽,流鼻涕。一开始还以为是小感冒了呢,就没太在意以为给孩子做点爱吃的顺口,再喝点红糖水在被窝里搂一宿就能好。结果,到了后半夜却越来越严重,高烧不退.还总喊渴.心烦气躁.脸上.身上开始出现浅红色的小疙瘩一片一片的并且发痒。这下问题严重,就连稍通医术的二妈也束手无策了。
于是就病急乱投医,有说用韭菜的,就是把韭菜切了露出汁液,用它来涂抹孩子出疹子的地方。还有的说用香菜根的,用水煮了调上蜂蜜,连根带水一起吃了。还有说用白酒加醋往出疹子的地方涂抹......如此这般都不见效。
恩兰衣不解带的照顾着孩子急得她心如鹿撞砰砰直跳,犹如激荡的湖水久久不能平静,眼含着泪,泪泡着眼。
芝林更是心急如焚,好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团团转。
也不知道二妈从哪里得到消息:“听说芦根.莲藕.鲶鱼能对疹子有效,要不咱再试试,就当是死马权当活马医。”
芝林一听有效立刻来了精神:“我去我姥家李秀庄的池塘看看去。”
说就提着细菛篓子(高粱秸子的外皮编织的装鱼的篓子)也不管谁说什么就跑了出去。
一片碧绿的芦苇掩映下,池塘里的池水湛清湛清的就像透明的玻璃,清楚可见的鱼儿在水草间嬉戏,燕子也紧贴着水面飞翔。露珠在荷叶上滚来滚去,就像星光一样闪烁着。
芝林顾不上欣赏风景,迅速的脱了布鞋挽起裤管就下水了。他站在淤泥里使劲的撕扯这芦苇的根部,一条一条往上拔,然后再在水里涮洗干净扔上岸来。来到莲藕的根部先是用脚探路踩到了莲藕在那里,然后弯下要去把它从淤泥里挖出来涮洗干净,也扔上了岸。接着芝林把细菛篓子往腰间一拴往池塘的更深处走去抓鲶鱼,这鲶鱼可不好抓全身上下都是光溜溜没有鳞片而且它的身上还有粘液,所以就必须一击即中抓住它的肚子让它没有溜走的机会,然后迅速的把它装进篓子里,否则让它溜了就更难抓到了。这不有条鲶鱼就被芝林抓跑了一次,第二次好不容易抓到了还被它乍起的小刺扎伤了手掌。芝林顾不了这么多了把抓好了的两条鲶鱼装进篓子里。上了岸洗洗脚穿好了鞋,拿上了莲藕.芦根就往家里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