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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木马】毡帽子(小说)


作者:宁文英 童生,786.02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207发表时间:2014-06-24 15:00:55


   “哪里疼?”
   “满头疼!”
   “满头疼?”
   “满头疼,快给我扎干针。”
   扎干针就是针灸,关于针灸我不太在行,因为我是学习西医的,中医把脉针灸没学过几节课,不过原理还是知道,也上手过。只是现在她的病情还没有弄清楚我还是不敢贸然扎针。
   “没事,你就给我头上随便扎,没事,每次我头疼得厉害都是扎针就好了。”
   我小心的先用寸针在她的百会穴扎了下去,观察了一阵看她没有不好的反映,胆子就大了起来,随后又在头上几个常用的穴位扎上了银针。一会儿功夫,毡帽子身体慢慢放松了,舒服了,居然打起了呼噜,躺在检查床上睡上了。
   她也许是太劳累了,我没有打搅她。
   毡帽子一觉醒来,给我要了碗凉白开一股脑喝光了,什么也没说,下了床就走了,我只是觉得给她救了急没出事还有些许的成就感,没有想到也没有想给她要治疗费的想法,但是,她这种方式走了,也不说给钱也不说声谢谢,我望着她轻快的背影一个人笑了笑,觉得这个人真有意思,也没往心里去。
   毡帽子走了后,我就赶紧翻出来卫校的教科书以及针灸相关资料,我要研究一阵子针灸了,因为实践就是召唤啊。
   热蒸馍现卖,我在加紧的研究针灸,毡帽子也是隔三岔五的来诊所让给她头上针灸,说我针灸的效果很好,我更是来了劲,就越发的对针灸感了兴趣。一个阶段后,毡帽子说她的头疼让我给扎好了,就是不问问治疗费多少钱,或者哪怕是说说谎说是现在没钱以后有了再给之类的推辞话,或者是她认为扎干针就没有本钱,本就不收费的,也许是毡帽子觉得她和我之间成朋友了再说又没偷花本钱就不用提治疗费了,还或者毡帽子从心里也就觉得我是个善茬好糊弄吧,反正是直说把她的头疼病扎好了,就没了下文。其实,毡帽子并不了解我的心里,我的确也谈不上富裕,但是给她针灸我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要收取一分钱费用,不为什么,因为同情之心人皆有之。只是我觉得她的这种做事方式,呵呵,有些不太适应,当然,毡帽子就是毡帽子么,我心里也释然。
   奇怪了,毡帽子的头疼病我给扎好后,就再也没见到她来诊所了,就她那种人,我也没往心里去。
   一天,天蒙蒙亮的时候我正在酣睡,忽然听到两扇木板做成的大门轻轻地吱呀了一声,说实在的,做医生最讨厌的就是半夜三更或者鸡鸣时分我爱睡回笼觉的时候有急诊叫门。
   我此时分明听到了声音尽管感到很讨厌,但是我支棱起了耳朵仍在仔细辩听是否真正是我的大门在响。尽管十分讨厌这种状况,但是一般情况下我还是得起床接诊,且不说医生是白衣天使,应以治病救人为天职,只是在人家地盘上混饭吃,万一要是耽误了人家的病情我还能在这个小山村呆下去么,要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就是运势最背的时候了。
   仔细听了一阵子再没见响动,就安心的进入梦乡了。
   我一觉醒来准备去开大门时,发现从大门口里塞进了一簇簇绿茵茵的绿叶菜躺在,我好奇怪,这是怎么回事啊?
   大清早的门外面没有一个行人路过,我想打听也没有个机会。
   一会给我带孩子的柳大妈来了,我好奇的求证柳大妈是怎么回事,柳大妈不慌不忙地说,是毡帽子塞进我门里的。
   毡帽子?你怎么知道是毡帽子。
   柳大妈不以为然地说:“嗨,那货偷了一辈子菜谁不知道啊。再说了,我刚才到这里来看见毡帽子在你门前的小河里洗的正是这种菜。她眼看着我进了你家的门,站起来想说什么到底是没说出来,就那货,人都懒得理她了。”
   偷的菜?是毡帽子偷的菜?我一时不知道把这把菜该怎么处理。
   “给你就拿上吧,扔了也可惜,让她以后再不要给你送菜了,不然……”
   我知道柳大妈“不然”字眼之后话语的分量。
   是啊,这明显是赃物,我以后要是不想在这里呆了就让她继续给我送偷来的菜吧。我果断决定她以后来了要正色给她说再也不要给我门缝里塞菜了。
   我看着手里叫不上来名字的不值几个钱的绿菜心里在纳闷:“真是,这么不值钱的东西她也偷啊?“
   “土地到户后,咱们村人日子应该不太紧巴了吧,怎么她还?”
   “现在日子是宽松了,她屋里人也不多了,两口人,就她和她小女子。”
   “不是说她有7个孩子么?”
   “那是过去,后来孩子都大了,都像鸟一样飞出槽了。她有三个男娃四个女子。老大儿就是在长虹厂开饭馆的暴发户,老二儿在东沟开了个小型的砸石厂,老三儿长得白白清清的很是个人才,常年在外跑的做生意。”
   “那四个女子也应该也不拖累她吧?”
   “四个女子三个都嫁了,大女二女都嫁在了咱们野鸡岭村。”
   “野鸡岭村?”
   “大女嫁在了我对门,二女就在你对门。”
   “我对门?”天啊,我在这里呆了一年多了都不知道我对门的嫂子,竟是毡帽子的亲生二女,因为她们母女平时见了面从来都不打招呼的啊?形同陌路啊。
   柳大妈:“不打招呼事小,只要不打她都是好的。”
   “她儿女打她?”
   柳大妈:“不打她打谁?”
   “为啥?!”
   “打她就有打她的理由。”
   “什么理由?有什么理由儿女也不能打她妈啊!”
   柳大妈木纳了:“就打哩,她那个货,就不是人。”
   我简直要哭出来了:“这些儿女也真是,别人瞧不起你妈,你们也瞧不起你妈啊。”
   柳大妈:“唉,你不知道事情。毡帽子简直就不做人事。”顿了顿“她经常到儿女家不是偷这就是拿那。有一回把大儿子饭店正使用的半桶食油给偷回来了,顾客来了,厨师咋都找不见油壶,成天把人家生意搅得烯酸。还有,还有,唉……”柳大妈有说不出口的难色“她还,还经常偷听她儿子两口子睡觉,叫儿子发现了提了棍子就追打,满院子跑的追打。”
   我无语了,真的不知道谁错谁对了。“那您不是说她是和她小女子在一起生活么?”
   “先前时候,先前他们儿子还没有分门另户的时候。”
   “给儿子们结了婚就都搬出去了?”
   “对,农村都是这规矩,她要给她儿子一个个娶了媳妇买了桩基盖了房子再分出去另过。”
   “那,她一个老婆子要办这么多事情很是不容易啊?”
   “谁容易,野鸡岭谁家日子过得软和?谁都不是把一份钱恨不得扳成两瓣来花。”
   “那,那她养活了7个孩子,现在这个小女子要是嫁人了她就一个人过活了,老了咋办?”
   柳大妈被噎住了,嗫嚅了半天:“所以毡帽子就不想让这个小女子嫁人么。”
   “她不想让小女子嫁人,能成啊?”
   “能成啥!小女子27岁了,毡帽子硬是不让嫁出去,那个老姑娘就成天在崖下沟边和长虹厂那些光棍汉们胡染在一起,野鸡岭人谁不知道!听说,听说,唉……,你没见,毡帽子那小女子现在肚子都有六个月大了。”
   啊?!我忽然想起来了那天自己从山外进药回来,在村口看见毡帽子的小女子正挺着大肚子在栅栏围着的菜地里吆喝着一群鸡。
   “她没有结婚么?“
   柳大妈“跟谁结?“
   “那,肚子大了她妈也不管?”
   “嗨,那毡帽子还叫人,她宁愿叫小女子把娃生在自己家炕上也不愿小女子结婚。”
   “为啥?“
   柳大妈反问:“小女子结婚了谁给她养老啊?”
   我又一次无语了,心想,这都是哪里和哪里啊。
   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坚决不要毡帽子给我门里塞菜了。
   几天过去了,毡帽子还没见到诊所来,我憋在肚子里的话没能给她传出去。心想再要是不见毡帽子来我就直接去她家找她把话说出去。
   没成想,我还没顾得去她家,一天早上,和上次塞菜的事情又发生了。
   我觉得问题有些严重,必须正面找到毡帽子正色给她下通牒了。可是那时正值秋季拉肚子成风,每天出出进进就诊的患者较多,我腾不出身子去找她,再说了要找毡帽子还真不好找,她成天就像是地溜子一样,别看她60多岁的人了,伙食又不好,但是她单薄硬朗的身体倏地来了倏地走了,一会在这个地方见到她了,但几乎同一时间又在另一个地方也见到她了,只有闲下来的时候,毡帽子才会瘫在地上靠着墙说她身体这儿疼那儿疼的。
   最近患者多,用药量就大,但由于本钱小,我只有不时地给山外跑来回进药,资本要是大就可以少跑路了,但是一向争气好强的我不愿向任何人张口借钱,自己苦点累点多跑点只要自尊心不受损失就觉得值得。
   已经是很有段时间没有见到毡帽子了,尽管我心里很想马上见到她对她说以后千万再不敢给我门缝塞菜了,但是不知为什么,我始终都没能见到毡帽子。
   这天,我又从山外进药回来。走到村口的时候,大老远的就看见了村子巷道里停放了一顶气派的抬埋死人的豪华轿子,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这是谁家老了人了,而且还是有钱的主,看着轿子的气派,租金肯定不菲。
   到了村里一打听才知道说是毡帽子死了。
   毡帽子死了?!怎么会呢!她前几天还给我诊所门口塞菜来着,我这几天正在找她要警告这件事呢,她怎么会死了呢!
   村里人说确实是毡帽子死了,原因是她昨天偷了别村子刚打了农药的小青菜,今天下面吃了,吃完后她们母女都中毒了,刚发现时有人到村诊所叫我去了我没在,就给山外镇医院送去,到了镇医院小女算是抢救过来了,毡帽子由于吃得菜太多了,最终没抢救过来。唉,野鸡岭的天总算是清亮了!
   我听了一阵心虚,因为我最近也吃了毡帽子偷的菜,想必村里人都知道了,村民现在这种幸灾乐祸甚至大有拔出眼中钉的快感,不会也是在给我点颜色看看吧,我此时心里无限的后悔,后悔没有及时找到毡帽子告诫她不要再偷了,更没有及时的见到她给她说再不要给我门缝塞菜了,最最后悔的是自从给她针灸治好了头疼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她就这样匆匆地走了。她平时就总是匆匆的来匆匆的去,这回真正是匆匆的永远的走了。
   不管怎么说我心里还是生了几分悲哀,不像野鸡岭村几乎所有村民包括毡帽子的子孙在内,此时都像是送走了一个瘟神那样的心里舒爽起来。
   毡帽子的丧事办的异常气派。掩埋毡帽子的头天晚上野鸡岭村比过年还要热闹。毡帽子的大儿子叫来了鬼子队,二儿子从县城叫来了歌舞团,三儿子不甘示弱,干脆从省城叫来了戏班子。毡帽子家桩基窄,屋里要设毡帽子的灵堂,院子要设席面招待来宾,叫来的这三家文艺团队之间又怕声光音互相干扰,就只有在野鸡岭村子高低不平的巷道里均匀的分散开来表演。毡帽子的女儿们这个时候也是争先恐后的比赛谁家的食罗丰富。老大女儿抬了一副食罗,除了花钱在馍铺定做的三个大供(老碗口大的大白馍)之外,还着实在纸花店花了一百多元给毡帽子购置了摇钱树、孝顺娃娃。二女儿抬了两幅食罗,除了大女儿上述购置的外,还在纸花店多加了一台汽车。三女儿在郊区眼界宽经济也富裕,除了抬了三幅食罗在纸花店除了购置上述姐姐们的购置的那些物什外,还给毡帽子购置了超市、大哥大(手机)。
   毡帽子的丧事着实让野鸡岭村民打开了眼界,饱了眼福,整个丧葬事宜中要说唯一有些遗憾的是,毡帽子灵堂里需要摆一张毡帽子的遗像,可是毡帽子一辈子赶到死都没有照过一张照片,这可难杀了主事的头儿。老大儿子知道后大腿一拍:好办。马上从县城请了一位画师按照已经躺在院子冰棺里的毡帽子描了一张遗像。
   画师来了,高超的技艺一会功夫就画了一张毡帽子的遗像,由于画师生前没有见过毡帽子,脑子里没有平日的印象,只能完全依凭冰棺里僵硬了毡帽子来描画,所以描出来的毡帽子神色异常的冷峻阴森还不说,问题是死体的眼睛都是紧闭的,画匠无法知道毡帽子生前眼睛长得什么样子,就心想着死者为大,神来一笔就给毡帽子按上去了一双大而明亮的丹凤眼,使得围观者哈哈哈不由得笑出声来,想着一辈子都是髯眼不兮的毡帽子,现在换成了这么一双美丽诱人的大眼睛,把一个野鸡岭村人人喊打的毡帽子一下子衬托成了富裕的美妇人,岂不是莫大的讽刺。不过,笑归笑,这时候的野鸡岭村人已经不计较这些了,要是在平时毡帽子真的这么装怪,真有人会马上就提起棍子就去追打毡帽子了。
   不管怎么说,毡帽子至死也不敢想象,她的身后还有这么风光这么体面的一回,这个场面要是在毡帽子生前看到,那可是要到处传说委实兴奋一些时日的。
  
   2014.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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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著名女作家宁文英出版过《华山演义》《三十岁女人》等6部书,又为我写了66万字《风流吉司马》传记小说!陕西电视台还播了她80多部碎戏!她的新作《毡帽子》中篇小说,生动地描述了野鸡岭山村一个外号叫毡帽子的妇女酸甜苦辣、可歌可泣最后因吃野菜中毒丧命的故事。令人同情婉惜!欣赏佳作!倾情推荐!问好!欢迎再赐江山木马杰作!【编辑:吉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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