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禁忌之爱(小说)
会在某个时间里,忘记自己,忆起最初的沉迷……那些逃离与陷落不外旧地重游。
「安生与岁月」
过去几年时间的周折,她又把名字换回最初那个,人会忘记最初执念么。到底,躲不过年少青春的烙印,鱼贯而入的历历在目,她比实际年岁显得更为纯熟沉稳,却总有一片空白的私人专属空间,仍然幼小,依旧年少苍翠。
充满虚妄幻梦的岁月里,选择性遗忘掉一切,告诉自己,我可以重新来过。
《春光乍泄》里的张国荣抱着被角孤寂隐忍无声哭泣,那一刻,演员与戏中角色混淆交映,不存在界限。她也曾如此长夜哭泣,不可名状的痛楚孤寂兜头降临,无处可逃。感情世界里,有没有那个任意门,随意进出,随意支取,转身离开不露痕迹即是终结。
她记得哭泣的姿态有一点光影拖动,还有一点矫饰造作。那种感受非常真切,仿佛面对移动拖曳的升降摄录机,即地开拍某场分镜的细节。题名为,独自哭泣,或,独自等待。
她等待许多人,也放开许多人,梦中遇见的面庞由熟悉到模糊,点滴碎裂在泥土地面的大颗雨水。脑海纷飞的意向不断向上滑翔,飞行。受无限放大微缩的困扰,往这尘世,琐碎心路,不晓得哪里开端,怎样拾取,如何记录,抑或全盘扬弃。
她是叶安生,名是新的名,也是最初的名。姓是她的姓,始终都为此引以为傲。有些虚构的故事情节里,面目模糊的男女,写作者挖空心思取个动听姓名,这姓氏颇得锦绣玲珑心作者欢欣。她不改姓。你的名字我的姓氏,还有一点儿道理可言。
她只相信内在声音的指引。有时是你,有时是他。
更多时候,她天人交战,只身一人,孤身奋战端然一杯清咖。
现在已能放下许多架子,又不是名人,却计较自身姿态。这从小养成的习俗。她没有一个快乐的童年,虽没恐怖到高尔基般凄惨,做工还要被殴打,精神也饱受震荡。长成今天的样子,与那样童年可说是休戚与共的关系。
受不得人对她好,也许是有受虐因子藏在体内某个部位。需要的是确认,冷酷无情的侮辱也是某种直面的回应,不是么。她根深蒂固的习俗造就这种反叛决绝的思维,也害她情路弯曲羊肠。小学班主任讲过句话:宁肯跟明白人吵架,也不同糊涂人讲话。
很对。从听到第一次到现在,时不时就会响起这个声音。声音是混合生成的,有的时候像是那个班主任,有时又转换为他,亦有分裂的自我残余的碎片。
来这世间,总时时觉察破碎如斯。
实在没人讲话,就发明不同的对手,与之互动,很想求败之巅的自我囚牢。
一个囚牢中出来,又是另外一个。何时是尽头?有时接近那些幻觉中的意象,有的时候则长久丧失那种联结。从这一点讲,她很任性。不适宜生存在这个时代。偏偏就这时代。
她没得选。谁也没得选。每个时代有每个的利弊,无从论述好坏。
她不恨这个时代,亦也不觉生不逢时。爱欲流离不过一人事项,她与影子练剑,异常习惯。并感到很深的安全感在呈现。
她拿一篇几年前写的小说给白白看。白白是她发明出的对手。质地不精良,不过没办法,也没选择。一方面痛恨这样自己,孤独的人永远是可耻的。
她最大弊病就是羞耻心太重。
也发明一些技能掩盖这种天性,有成有败。
很难想象,这样冷硬的女子,从在暗夜自我虚构的空间柔情肆虐。她是病态,我懒睬她。
白白看着屏幕磕磕巴巴读完了它,她已意兴阑珊,全无兴趣。并不需要去讨论什么了。白白会把它们当作一些糖果消遣,若不拿叶安生当一回事的情况,白白读也不会读完。
想寻找对手,倒寻到了障碍。
没人听她的故事,她腐朽自己成一段枯木化石。
无所谓的事情。白白也可以是黑黑,蓝蓝,是绿绿也没什么关系。不会有区别。她只是需要蒸发感情,感受激烈此时此刻的存在,迫切需要的那种存在感。他们无法感同身受这种迫在眉睫。
这对手不是对手,瞬息弃绝。
岁月长长,安生与往事迎头相撞。她爱虚设的泡沫,她愿做人鱼行在尖锐的利器上,为着一秒钟的确认真我存在。那也值得。
她觉得值,那就值。
「27度空间」
她非常可笑,对他说自己做出了决断。
只是愚蠢的思想空白衍生出的癌细胞,曾经她那么惧怕这种修辞。她毫无来由地惧怕死亡,纵然从不觉得活着对好处。也许,活会比死略有趣些,这便是她信念的爪牙。她像藤蔓植物一样不知所终的思路,早晚会把自己害死。有的时候有所察觉,大多时刻非常盲目地搜寻。自以为在思考,不过是制造自我灭亡的毒药。
她就该亲手毒死这样的自己。她痛恨那种羞耻感与嫉妒情绪。无法遏制它的存在与含义,它只是杂草一般日日蔓延。
也曾掷地有声讲过话:我不是你所说的那种夜店酒吧的女子,你想错了。我是一个作家,请放尊重对我讲话。她对她说。
她是他若隐若现的现任女友。她才不怕她,却也不愿张扬。
张扬没好处,她羞耻的内在声音不断放出烟雾弹,不断责备鞭挞它的精神领域,越来越强大的声音再说,他不会跟你走,他永远不会跟你走。你爱他,就爱到死吧。说好听一点他与你保持这种所谓神秘的瓜葛,殊不知你本身就是多大笑话。公然的挑衅没把握,低俗吹阴风是软弱。曾经说过的话已成风化作云,被遗忘了,她也宣誓过自我主权。
身体上的女下位,情感上的女上位。
她没有做得很好,让她自欺欺人,就当已经做到。一个世界尽头看边境风光的人,给她一瓢冷水也是甘泉。自动抹除那些残忍不堪的片段,置换上心内所想的好的部分。久而久之,和真的没有两样。梦见巨大悬崖的高处,高耸图腾般恐惧冰柱。一失足即刻就滑下去。
她是一个作家吗?呵,他也没说怀疑这一点,做得挺好,他说。
叶安生以前的那些日子,也有无数憔悴的夜幕降临。也不过其中任何一次毫无分差。
只是担心他结婚,总有那种错觉,不结婚的他就会独属于她了。而实际,他从未归属于过她。从甚至心。她是他永恒填补空白的女下位。
她弄不清楚爱他什么,那种所谓的确认,还是手法残忍的刺绣技巧。
清醒的时候明白。清醒时间少,酒精令她更像一个真实的女人。不是他装,而是她装。他不是欲擒故纵,是她从未想过脱身。
她无疑渴望的是幻想里的他。
他了解她所有的甜蜜悲伤,不可思议,幻灭昏沉……一切。
他的动作时而温存,时而暴烈。是她理想对象。她父亲,哥哥,弟弟,或英俊高大的儿子。她被他庇荫在狂烈的胸怀,既囚禁又自如。
假如真有这样的他,简直不可能。
她爱得是模版,会遵循改造的过程。她也许错了,其实,谁都有梦中情人。
俗气的旧话是恒久真理。
她只爱自己。
她见到他的时候一万年是转瞬,身体柔软但不够湿润澎湃。离开的时候,岁日光渐涨,他也许只活在她优美林森的蓝色梦境之中。在那里她永远心向于他。
他不会在应当缠绵时粗鲁,或应当冲撞时略有停滞。于是她死心塌地。
除了想象没有比它更美事物。
当下此刻,她干涩,紧张,沉默寡言,仿佛爱他。他不是绝情的人,她也不。那些他不在的时刻,她与灵魂的反面交汇,撞击。
她爱的不是他的性,是她的幻觉,只为幻觉潮湿交融。
她需要他某些特质,并非全部。也许这是爱。
他真身的本尊,他的想法,都融化在梦中央的湖泊。
她告诉那个决定离开两三年再卷土重来的男子,自己决定选择他。男子有舒缓的沉默,为什么。因为他又见我,依旧记得我门牌号码。道理够不够简单?
给你的钥匙,你已还给了天使。你透支了我的信赖,所以,我要这样对你说。
她做梦的时候,感到遗憾。不过,话还是要这么说,事还是要这么做。她始终任性不羁,不懂游戏规则。16岁时有个男孩说爱她。我不讨厌你,这就是她的思路。
我能理解她,除了我,没有人。
这个世上没有人,对于她空空如也。于我,也只有她。
是连环的全套与怪圈。她爱上的人,都是虐待她的人。
精神的冷暴,肉体的残酷冲撞。她说她喜欢。我无言以对。别人给不了,常人给不了。她嗜血的眼神里这样对我潜在诉说。
谢谢有你在听,也许只有你懂。
「一期一会,永不再见」
这次以后不知下次约定的时间在哪里。她终于微笑着问她此地此身的爱人,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只知道你不会拒绝。
就是这么自信,果决。她就爱他这一点。
从前是,现在还是。
至于内在多么败絮其中,她不会知晓。她游离在他生活外缘的附近,左右。她知道家在哪里,却从不会走进去。里面会有平凡的烟火人间,不会属于她。认定了的,不会交好运。思维模式永恒地辜负着,渴慕丧失自我的时刻。这个时刻戒备森严的女子,唯有肉身灵魂的赤裸时间里,才获得真正的休憩,安息。
他强力穿刺她,以承接的方式容纳他,多出来的也要装得下。她的心已腐烂,这黑色幻觉,不愿靠近的初心。
人来人往他从未选她。
她的危险,暴躁,潜伏,不思量。
勇敢与莽撞是天性,她天生爱你。
隐居以前的男子,他说能理解。
是,他是否选择我,那是他的事。我选他。我不选你。
永恒的沉默,旋转的沉默,寂寥的沉默,秉烛夜游倾谈时刻。
不想知重遇时光,能够想到自然想得到。正像她从未强迫他记住门牌号码。她可以放心,他走多远,也不会弄丢自己。这种安全感我很难懂。也没有深度解析。
远观而不做判断。
如果有机会,我想把我的故事讲给你听。但是现在没机会了。
「不夜情」
请以同样的姿势阅读,潜入,进来,你才领略。
白白不会懂,白白爱而不得却天性本真单纯。安生永远不会安下心来做事,她瞻前顾后,渴望某种淋漓尽致的囚禁,囚牢,她想被心爱的男子锁起来。哪怕永不开启的封印。
她是冷宫里的女人,得罪了君主。一期一会,今夕是何夕。
一具身体流浪过的旅客,蔓蔓途途,彰显的始终都在。
那些奇异形状的梦境说明了什么,什么形状。
那些被充满气体的热气球,飞翔又降落。她梦见自己降落下去。一直在奔跑,一直跑去永无止尽的尽头,刹那陨毁。
也想求得君主谅解,请开恩。过往种种,如昨日死。
安生对岁月说,请他回头。他不来,我不走。
我决定的事情,不会改变的。哪怕,下一秒它变了,这一秒也创永恒。
你写的都是诗,你写诗一定更好。你不适合写小说。
那是因为你不懂什么叫做小说,才这样说。你写诗,我不写。
你说,你写,我看。
从那一刻,对你丧失信赖,就不会再有我写你读的局面。
她等待不会改变的往事,带来不同景象。
风是会转变走向的,她并不复杂,只要一刻温情的确定,她把命都给你。
她很可怜,真像我内在的孩童。选他的时候,是在选我。
有些事,给陌生人知道或许更好。在等待的枯萎里盛开最旺盛的空无。总能望见幻想的女子,她不需要很多伴随,亦非介入者。她知道自己位置,想要治好黑色溃烂的伤口。宁愿锁困其中不要出来是懦弱,出去另一个更为精致的囚牢,亦同样囚禁。
他的臂弯若是天涯。
她把一年,两年,三年……过成一天,两天,三天。短暂。
留一定空间给遐想,她求他。
那晚,她困在他粗砺缠绵的沿岸,岛屿和天涯。那些最初,没能想象的事也就如此发生。会记得那个角度,向往那恒温。她总能感受他的手指,热烈,深情……转身试图对望的时刻,却总错过你眼光。他说,那是你的幻觉。
你又为何爱我。
你是我的幻觉,我如何不爱。
她记得那种羞耻对折的姿势,沉迷中下陷。倾身而下的碎纸流沙。这种痕迹,很好的得到保留能够留存经年,当有一天,他终想起她最初的蛮横暴烈,后来的淡淡默默,一直等待,巨大颠倒的反差。就会知道因故所在。
「等到不再等的时候」
他就会来,她笑着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