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小情(小说)
可菊花深知女儿的脾气,她认准了的事,谁的话也听不进去,逼急了,她啥事都敢干。于是她就跑到春生家去骂大街,骂春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骂春生的家人都不要脸,欺负她孤儿寡母,骂得人家不得安生。最后,春生的父亲发狠了:如果春生再与小情来往,就打断他的腿!
就这样,菊花和春生的父亲硬生生拆散了一对鸳鸯。
小情和春生是真心相爱,有真爱的人是什么力量也阻止不了的。于是有一天,小情偷偷找到春生,对他说:“春生哥,我想去一个地方。”
春生说:“什么地方?”
小情说:“桂林,你敢不敢去?”
春生愣了愣,忽然明白了小情的意思,不假思索地说:“怎么不敢,什么时候走?”
“就今下午,坐火车去。”
“好!”
小情和春生相约私奔,可没想到他们的行动被春生的父母察觉到了,小情和春生还没有走出村子就被捉了回来。
被捉了回来后,春生挨了一顿饱揍,沈老爷子恨恨地对春生说:“如果你还跟小情在一起,就不要认我这个爹,我也没你这个崽!”
小情也被菊花狠狠骂了一顿,像防小偷一样防着她了。
几年过去了,小情和春生虽然没能在一起,但他们一个不娶,一个不嫁,就这样任时光流逝。
六
说好今天相亲,小情却留下字条不声不响地走了,打她手机又关机,菊花认定小情的出走和春生有关。她心里恨得要死,一路哭着骂着去春生家要人。
春生家离小情家不远,只隔着一道山脊,转过一个山角就到了。
刚过了端午不久,春生的老父亲带着老大和老三在屋前的坪里打麦子。
菊花跌跌撞撞冲到春生的父亲面前,劈头盖脸就是一阵骂,口口声声要春生的父亲交出小情来。
春生的父亲和两个哥哥被菊花骂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停了手里的活,愣愣地看着菊花。听了好一会,终于听明白了,原来是小情不见了,菊花来问他们要人。
春生的父亲当时就生气了:“你家小情不见了关我什么事?你凭啥问我要人?我又没帮你守着!”
“不是你家春伢子还能是谁?他一直在打我家小情的主意!”菊花扫了一眼坪里,不见春生,心里更加有数了,“你说不是你家春伢子,那好,你叫他出来,他在哪?”
春生的父亲冷笑一声:“你是我什么人啊?我就得乖乖地听你的话?”
菊花见春生的父亲不买她的帐,当时急怒攻心:“你……你们,好,今天你不把小情还给我,我就不走了,我死在你家!”
沈老爷子也火了:“你想怎样就怎样,要死就死远点,别赖上我……”
菊花和春生的父亲正吵得不可开交,这时,春生出现在房门口,对着菊花说:“伯母,你找我有什么事啊?小情怎么了?”
菊花一见春生,一下傻了眼:“你……你没和小情在一起啊?小情不见了。”
“啊,小情不见了?”听说小情不见了,春生显得很着急,他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父亲,说:“爸,你先别生气,我向菊花伯母解释一下。”
接着他对菊花说:“伯母,我前天开始感冒,一直发着高烧,一直在家呆着,怎么会和小情在一起?”
“那……”菊花感到事态严重了,既然小情没和春生在一起,那么她一个人哪去了?会不会被坏人拐跑了?会不会出什么意外?怎么办,怎么办?菊花六神无主,急得又哭了起来。不对!说不定是春生家把小情藏了起来,我怎么这么轻信他们。“你们肯定是把小情藏了起来!”
沈老爷子气得发抖:“放屁!亏你说得出来,一个大活人我们能藏到哪里?再说藏得了一时,还能藏一世?”
这话说得有理,那……菊花不敢往下想。这下她彻底崩溃了,站在春生家的前坪无助地哭天叫地。
“我找她去!”春生忽然吼了一声。
“你敢!她是你什么人?你病还没好,怎么去找,到哪里去找?”沈老爷子对春生说。
“我不管!爸,请恕孩儿不孝,你打死我我也要去,反正没找到她我就不回来!”。
七
这会是一次不平常的旅行,一上火车,小情就有种隐隐的不安,她甚至有点后悔自己的草率了。
火车上人很多,连过道上都站满了,要上一次厕所都很困难。车厢里弥漫着各种味道:烟味,汗味,香水味,食物味,狐臭味,脚臭味……充斥着各种声音:笑声,歌声,争吵声,叫买声,小孩的哭声小情没有座位,靠着一张座椅站在过道里,手扶着座椅的靠背。由于是瞒着母亲单独外出,又是第一次出远门,火车开出没多久,小情就开始心慌了,眼泪也流了下来。
一只柔软的手掌盖上了小情扶着座椅的手背,好像是要安慰她。
小情如触电一样,赶忙把手掌抽了出来。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站在她背后的邓宇。
邓宇是小情初中时的同学,人长得帅,又很能干,在深圳开了一家工厂。邓宇从读初中开始就追求小情,现在还苦苦恋着她,这一点,小情刚上车就看出来了,所以她才后悔自己这次有点草率。
过了一会,邓宇又把手搭上了小情的肩。小情一惊,一巴掌把他的手打开了。不一会,邓宇的手又搭了上来,小情的上身一扭,邓宇的手滑了下去。
小情如芒刺在背,瞅准一个机会,站到了前面的座位旁。
火车到郴州站下了几个旅客,小情和邓宇终于坐了下来。
邓宇坐在小情旁边,故意紧紧靠着小情。小情侧着身子,眼睛看着窗外飞快掠过的景物。邓宇在她耳边轻轻说:“情情,到深圳后,你就做我的秘书,只管在办公室歇着,啥事也不必干。”
“不是答应我两个人到你的工厂干活吗?怎么变成做秘书了?”小情回过头,警惕地望着邓宇说。
“秘书也是干活啊!情情,我……你难道一点也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不干,让我做秘书我就不干,火车到站我就返回!”小情站起身,伸手到行李架上拿自己的背包。
邓宇忙把小情按回座位:“情情,做秘书有什么不好,我们天天可以见面。”
“别拉着我!”小情不理会邓宇,又挣扎着站起身去行李架上拿背包。
对面座位上一男一女似笑非笑地看着小情和邓宇。
“情情,别……别……其实我一直爱着你!”邓宇也站了起来,扫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旅客,拦着小情的手,附在她耳边说。
“你让开!”小情尖叫一声。
周围旅客的眼光都望向小情和邓宇。邓宇尴尬地干笑一声,怏怏坐回座位。小情把自己的背包从行李架上拿下来,放到腿上。
小情靠着椅背闭目休息,不再理睬邓宇。
火车“哐当哐当”地走着,小情的心一上一下地晃悠着。
自从那次和春生私奔失败后,小情和春生两家人闹翻了,他们就成了“牛郎织女”,近在咫尺,却只能用手机传情。可春生和小情的爱一点也没有变,一个非你不嫁,一个非你不娶。前几天,小情偶然碰到初中时的同学邓宇。高大帅气的邓宇在深圳做老板,脖子上、手腕上、指头上到处黄灿灿的。邓宇见了小情,分外亲切热情,说:“情情,你干吗死死守着乡下?何不到我工厂做事。”小情当时心里一动:对啊,自己何不先一个人偷偷跑到邓宇的厂里打工,安顿下来后再打电话告诉春生,让他也来深圳,这样两人就能在一起,又能瞒过双方的家人,神不知鬼不觉。于是她就答应了邓宇,只是提出了一个要求,她得来两个人。邓宇二话没说就同意了。恰好昨天菊花又逼着小情相亲,小情一气之下就约邓宇上了火车。可让她没想到的是,邓宇对她有非份之想,而且在火车上、众目睽睽之下都对她动手动脚。看他那德性,肯定不是什么善类,如果去了他的工厂……小情越想越怕。于是小情的犟脾气又来了,决定不去深圳,要在中途下车。
朦胧中,小情感到有一只手摸到了胸部,她一下惊醒了。
“情情,吃中饭。”邓宇见小情醒了,忙把手抽了回家,拿起茶几上的一个饭盒对小情说。不知什么时候,邓宇买了一盒饭来。
小情这才想起从昨晚到现在还没进过一粒米饭,听邓宇说吃饭,觉得肚子饿得难受。可她眼一闭,厌恶地说:“不吃!”
“你就吃点吧,大半天了,不饿啊?”
“不吃!”
“你就算和我过不去,也别和自己肚子过不去啊,吃点饭有什么要紧?”
“不吃!”
邓宇没法,把饭放在茶几上,自己吃起来。
火车停了,广播里传来一个甜美的女声:“各位旅客,韶关站到了,请到韶关下车的旅客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物品,准备下车。”
小情一下站起来,提起自己的背包就走。
邓宇忙拦着:“你真下啊?别生气了好吗?”
“你让开!”
“就算真的返回,你也等到了深圳再说,这里人生地不熟,你一个人不怕啊?”
“让开!”小情用力把邓宇的手推开。
旁边一位好心的大妈过来拉小情:“姑娘,两口子别较劲。刚刚听你们说话,你一个女孩子,又没出过远门,一个人下车不安全?现在这社会乱得很,快别下车了。”
小情一声不吭,挣脱大妈头也不回地下了火车。
火车开走了。小情一个人站在站台上,陌生的站台,陌生的面孔,陌生的语言……她将去哪里?前方将会发生什么?小情心里开始害怕了,她掏出手机,开了机,刚想拨号,想了想,发了条短信。
八
到桂林的火车上,春生坐在座位上,有点坐立不安。
早晨听说小情离家出走了,春生是又急又怨,急的是小情下落不明,怨的是小情事前对他一个字也没提过。他不顾感冒还没好,也不顾父母的反对,急急忙忙上了去桂林的火车。
春生想起以前听小情说过,她桂林有个亲戚,上次他和小情相约私奔的地点也是桂林,所以,春生就只管奔桂林去寻。
车厢里几个人正在议论一件拐骗伤害妇女的事,说有二个年青女子,跟着一个熟人外出,没想到那熟人是骗子,结果一个女子的肾被盗了,另一个女子被那熟人玩了几天,最后卖到了一个偏远的山区春生听得头上直冒冷汗,心一阵阵绞痛。
中午过后,春生收到了小情的短信,他一看短信又惊又喜,像坐公共汽车一样大叫一声:“停车!”
周围的乘客都愕然地望着他。
火车没有按着春生的命令停下来,而是到了前面一个小站才停。
火车刚停稳,春生就急不可待地跳下了车,一下没站稳,摔倒在地,膝盖上鲜血直流,可他顾不上擦一下,跑着去售票处,改乘了最快一趟经过韶关的火车。
春生上了另一列去广东方向的火车,忙拨通了小情的手机。
九
小情和春生回家是三年后的事了,是带着一个胖小子回来的。那时菊花气也消了,沈老爷子脾气也没了,两个老亲家成天逗着小孙子乐得合不上嘴。
有一件事让菊花一直想不明白,当年小情和春生是不是合演了一曲戏,瞒着她私奔,让她担惊受怕。问小情,小情还是像以前一样,什么也不说。问春生,春生总是憨笑着说:“冤枉啊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