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晚一列客班(影视文学)
前边,人群熙攘。剑兰将卡片装进袋中,游鱼似的在人海中行进。
面前上坡了,剑兰用力地蹬着……
一条铁路线横卧坡上。远方,火车鸣笛——
十字路口,情道警亭红色小旗招展,护道栏杆徐徐下落。
剑兰紧蹬几下,从徐徐下落的栏杆底下冲了过去。一位中年巡警惊愕地目送他老远。
83、长影厂区。静晓房间。
青年编剧手捧一束象征爱情信物的百合花瓶插走了进来。
静晓从案头座上立起,讶然地望着来者。
编剧深情地望着她,默立不语。
静晓倚着案边,冷冷看着对方……
编剧还是那样地朝她望着,饱含执著追求和热切期待的目光在那白色的镶着金边的镜片下面闪烁……
静晓慢慢地向来者走过去,走过去……轻轻地从对方手中接过花,回身俯在编剧身上呜呜痛哭起来。
84、静晓房间。
静晓和身躺在床上。
明窗半启。不知从哪里跃进一只小花猫,“咪咪”两声,转瞬即逝。
静晓心声:【画外音】“剑兰弟弟,你能饶恕我么?”
85、北京政法学院。黑教授家。
剑兰向老师征询论文杀青意见。
黑教授:“你的文章,立论、分论点的提出及引论综述都表达得很够清楚。”
剑兰:“老师,这可是论文写作的起码要求啊。”
黑教授:“可是,在现实生活和实际工作中要做到事事都说得清楚,可就是很不容易的了。”老教授说着,似乎心事重重,黑铁塔似的身躯在室内久久徘徊,像警策学生,像自语,“以前,我整过人。【学生一惊】后来也被人整,并下放到一个农场,一去就是八年。说我是为错误路线效劳,让我检查。我想不通,于是我想起了一位同志,——‘我说不清楚’。现在看来,那位同志的话是对的。是的,说不清楚。正是为了说得清楚,于是我进入了思考并从事研究……”
学生似乎想稳点什么,老师却视而不见,径直向睡椅踱去,无限感喟似的仰卧榻中,更十分感慨地道:“由从政到执教的这些年,经验表明:历史是复杂的,又是冷酷的。从而也就为创造历史的人带来了困难——同时,也就创造出了人的价值,青春的价值。”
很教授点燃着了一支烟,重重地吸了一口,又感叹着道,“人类就是为了说清楚而斗争。”
剑兰静静听着,胸中涌起一种磅礴的力量。
86、北京政法学院。学位授予委员会。
剑兰的《新宪法与司法行政》自修硕士论文答辩获得通过,导师们一个个从座位上站起来同他握手,表示祝贺。
87、北京历史博物馆。现代馆门前。
剑兰挟着几本书站在门口,前面不远处一流行人中,剑兰忽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似乎也发现了他,即刻惊喜地朝他这边飞奔而来。
那人燕子似的扑倒剑兰胸前,扬起脸久久地凝望着他,突然攀在他的肩头呜呜哭了。“——爸爸不要我了。”
剑兰侧过身,捧起她的脸,惊奇的安慰着她:“怎么回事?温馨,你冷静些。”
温馨果然冷静下来,倔强地昂起头,负气地说:“我的分配。爸爸不同意我去外地,我和他闹翻了。”
剑兰:“你应该好好说服他,怎么能闹僵呢?”
温馨:“爸爸不要我,我也不要他了。我现在就去边疆,去鄂尔多斯。”
剑兰:“那可是个多风暴的地方啊!”
温馨:“我就是要到风暴中去,我太需要风暴了。”
剑兰:“组织上的意见?”
温馨:“我这回去,就是为了争取组织上的支持。”
剑兰伸出手来,将对方的那双孱弱的小手握住,激动地抖着:“你到底回来了,我祝贺你!”
88、北京。天安门广场国庆观礼。
阳光灿烂。
天安门城楼张灯结彩,金碧辉煌。
党和国家领导人精神焕发、神采奕奕地站在天安门城楼上举行检阅。
《国歌》乐声起,整个画面越发显得慷慨激昂、庄严、雄浑与悲壮。
广成上空五排人字形航天飞机划空而过;
现代装甲板上一枚枚地对空洲际巡洋导弹直指蓝天;
威武雄壮的海、陆、空三军方阵依次从广场上通过,铜墙铁壁般向前推进;
在京高校应届毕业生组成的方队气势磅礴覆压而来,“北京政法学院”校旗在风和日丽中列列飘展……
89、北京。某监狱。
一大厅里,公安部某负责同志向在押犯人宣读中共中央关于特赦战犯精神文件。北京政法学院七八级毕业见习生刘剑兰等部分同学参加。
听了文件精神的传达,台下这些六十年代的战犯们无不感激万分,临场涕零。
犯人中一女囚痛苦地抽搐着,十分内疚心事重重地打量着我公安人员。
负责同志宣布特赦战犯名单后,被赦人在我公安人员的监护下一个个心情激动地从大厅内走出。
那名特赦女犯从队列中跑出来,站在离我公安人员一米多远处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公安人员上前抚慰她。
女囚:“共产党英明伟大,这十几年我耳濡目染……”未说完话竟跪了下来,叩起响头,泪流如涌。
公安人员将她扶起。只见他目光炯炯,长时间地愣怔着。
公安人员:“你还有什么要求么?”
女囚:“不,不。我有,我有一件很重要的心事。”
公安:“你有什么话,尽可以直说。”
女囚:“今天,政府让我们回去,和家人团聚。我还有个安乐的晚年,还能用用晚年的余力报效祖国,为党为人民做点事情。可是……”说道这里,女囚大哭起来。
公安:“请你冷静些,慢慢的说。”
女囚:“十九年前——”
复现序幕【哑场】有关画面。
紧呈:大个子匪首从陈茜衣袋中掏出她的工作证,一阵狞笑……
公安:“这可是你过去所没有交代过的啊。”
女囚:“是的。如今,我虽然获得了自由,但我的心里比油煎还要难受。我的良心受到谴责。我想,作为我们的女同胞,她本该有自己的丈夫、孩子,和一个幸福的家,幸福的晚年。可是,我杀害了她。现在,即使你们宽恕了我,上帝也不会饶恕我的。我悔,我恨,我窒息,我难受,现在我只有把这些吐出来,心里才舒服,哪怕是再囚禁我十九年,我也心甘,我心里舒服。”
见习生们紧张地倾听者女囚的诉说,剑兰不胜讶然。
公安:“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女囚:“那位官长,不,同胞,女士牺牲后,大个子组长将她的工作证并由该市内线提供的有关陈女士的一些生活情况材料交给了我,由我把它带到了台湾……”
公安:“你说的那个内线是谁?”
女囚:“当我第二次潜回大陆——”
闪现:大个子组长向女匪作交代:“新华广场。人民公园内饮鹤亭第九级台阶。红元子。”同时将一支特种红兰两用珠笔交给女匪。
公园内,温玉成戴着盲公镜不时地朝饮鹤亭方向翘望。
女匪向另一个方向狐疑注目。
这时,两名法院同时向园内走来。温极敏感地遁去……
剑兰一阵痉挛。
女囚:“那一次我没有接上头,组长就不让我去了,重又给我分派了任务,……不久,我就被捕了。”
公安:“还有什么吗?”
女囚摇摇头,“没有了。官长,我这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如今,我解放了。我听候政府处置。”
公安:“我们党的政策一向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以前没有交代这些犯罪事实,是极错误的。今天,你能够认识自己罪过,重新做人,我们表示欢迎。至于这个问题,你可以先回去,我们回头再作研究。。”
剑兰跟在公安人员身后,颇有感触地摸了摸鼻子……
90、北京最高人民检察院。会议厅内。
检察委员会在人民检察长的亲自主持下举行紧急会议,讨论关于S市中级人民法院对陈铮一再延长羁押的提出抗诉,要求二度审判,同时对有关当事人决定立案侦查。
书记员草拟公文。
【特写】:《纠正违法通知书》。
91、北京政法学院。黑教授家。
毕业前夕,剑兰向恩师辞行。
黑教授热情接待门生,给学生递茶。
黑教授:“做学问,当一名出色的政法人员,要有一定的实践知识。而在今后的实践中,要与理论紧密结合起来,二者不可偏废。尤为重要的是冷静、冷静和独立思考的能力。”
剑兰认真听着老师的临别嘱咐,郑重地点头应着。
黑教授:“——分配怎么样?”
剑兰:“我个人要求是进藏,学校还没有最后决定,暂时去S城。”
黑教授一惊:“去S城?”
剑兰:“是的,S城。老师,你去过那里吗?”
老教授的脸上一阵发黑,倒在睡椅里,一双竹鞭似的大手捂在脑门上……
黑教授:“你还记得我以前给你说过的吗?”
剑兰:“记得,老师。‘冷静,冷静和独立思考的能力。’”
黑教授:“哦……好。——明天就走?”
剑兰:“是的,老师。恰好有一位伯伯与我同行。”
黑教授:“谁?”
剑兰:“陈伯伯。S市原陈副检察长,才解放的。”
老教授黧黑的面肌一阵挛动,“怎么,他的问题现在才解决?”
剑兰:“老师,你说的是谁?”
黑教授:“陈铮?!”
剑兰一阵惊喜:“老师,你认识?”
92、S市招待所。
北京最高人民检察院侦查组两同志对话。
甲:“……这可是个乐沉重地教训哪。实事求是讲了这么多年,可真的要讲起实事求是来又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乙:“就拿我们这个案子来说吧。陈铮同志文革中因为爱人的问题被揪斗、被审查,林彪出来了,说他与571工程有牵连;四人帮倒台后,又说他与吴法宪有联系。前前后后折腾了这十几年,却原来是一个自己以前曾经有过特务行为的大色鬼作的怪,真令人深思。”
93、北京。天安门前。
微微华表。
云开旭日。古铜色的霞霭辉映着城楼,紫禁城益发显得古朴、神圣、庄严、肃穆与壮观。
霞色朦胧中,三名升起武警战士从城门洞内走出。
五星红旗由中间一名战士双手擎着。擎旗人在左右两名护旗手的卫护下,迈着矫健的步伐,由北向南,直线前进。
广场上,偌大伟岸的旗杆宛若一柄巨剑,直插苍穹。
擎旗人将国旗系上旗杆。护旗手、旗杆警卫向五星红旗举首致敬。
擎旗人按动电钮,五星红旗在一片晨曦中冉冉升起……
94、北京政法学院。
黑教授来到一群即将离校的学生中间。同学们一齐涌上来向恩师问好。老教授频频致意,与毕业学生一一握手。
黑教授来到剑兰面前,将转送给陈副检察长的一张印有“云崖流瀑”的画笺交给他。
剑兰紧紧握住老师的手。黑教授的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95、北京。某处。
一位中央首长接见了陈铮同志。
首长:“陈铮同志,你受委屈了。我们很沉痛。我们向你表示道歉。”
陈铮:“我相信,党是伟大的,人民是伟大的。历史不总是由一些人写就。”
首长:“是的。历史是公正的,历史是最权威的法官。”
陈副检察长将一本著作交给首长同志。
二位老同志紧紧握手。首长:“谢谢你,党和人民谢谢你!”
特写:大江东去。
下卷完
尾声
96、D镇人民公社。刘家门前。
一辆手扶拖拉机“突突突”地朝这里开来。
二姐驾驶者机子,德韶老汉坐在车斗里的一摞麻袋上。父女俩刚从粮管所卖粮回来。
机子往停在一溜儿四叩头红砖青瓦屋舍门前的一块小方场上。
大群小伙迎上来,问:“大伯,粮卖多少钱?”
老汉坐在车上,乐呵呵地比划着“八”字。
小伙甲:“八百块?”
小伙乙:“你说得怪轻巧,八千!——整整四车粮。”
小伙丙:“二妹子的嫁妆可就不成问题喽。”
二姐停稳机子,上前追打着。
电报嫂从斜刺里冲出来:“男大娶,女大嫁,二姐锈啥呀。没有八八六十四条腿,小家庭怎么能架得起来呢?花个万儿八千块,现在时兴嘛!”
小伙甲不以为然:“电报嫂会炫乎,二妹子人家才不撵这个时呢。”
电报嫂不理他,又冲向刚从车上下来的老汉:“我说大伯呀,以前你们是双喜临门:先是静晓进了电影,后来剑兰考上了法官,现在大妞已出嫁,如今二妞……”
二姐上前捂住电报嫂的嘴。电报嫂一闪身躲过她,仍冲着德韶老汉,“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还有,大伯的病也好了。这真是仙领神差大富大贵大吉大利喜上加喜,你老可真是福气哪!”
德韶老汉欢喜得合不拢嘴,止不住哈哈点头。
二姐连羞带热,两颊绯红,扔在找电报嫂斗嘴。一群小伙在一旁极力撺掇。
电报嫂被缠得急了,看见院子里走出人来,忙叫道:“老婶子,看你这个鬼丫头……”
人们往那边看时,只见刘嫂从小院中款款走出来,倚着门边浅笑着,善良母亲的脸上流露出无限幸福与欣悦……
特写:古鍊绽芽。
97、某法庭。
最高人民检察院检察员以国家公诉人身份出庭。
大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