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白云,为什么流泪(散文) ——惜别诗人赵巧云
巧云走了,她走得太突然,太急促,就像一群伙伴正玩得开心惬意、兴致十足,就在花正香、酒正浓之际,主角却突然不见了,留下一轮冷冷残月照着满园的苍凉和寂寞。
巧云在的日子,她带给我们的是真诚,是信任,是阳光下的欢声笑语,她这么突然一走,我们才意识到她的离去,让洛南直至商洛文坛少了一位多么优秀的伙伴。生命中最珍爱的朋友就像阳光、空气、和水一样,她在我们中间时,一切都显得天长地久司空见惯,可一旦突然离去,我们才意识到,巧云的存在对热爱她的朋友是多么地珍贵可亲。
巧云的离去,对热爱她的朋友是一种巨大的痛。噩耗传来,我再不敢碰她的诗句,不敢再看她的照片,再不忍心再去回忆那灾难从天而降的惨状。甚至一回忆起共同走过的岁月,一听到别人提起她的名字也会泣不成声、热泪长流。巧云早已成为热爱她的朋友生命的一部分,她的离去对我们来说就像天缺一角,就像鸟儿少了一个翅膀,吉他断了琴弦,夜空中里从此失去了星星月亮一样。
朋友相聚的时候她总把快乐阳光的一面留给别人,文友在一起时,纵情率性,酒酣高歌,言语间海阔天空,肆意张扬,有时不免口出狂言,粗鄙俗气起来常常会让在座的淑女雅士都觉得难为情,而坐在角落里的巧云,却是那样不急不躁、不温不火地在倾听别人说话---那一双专注有神、极富灵性的黑眼睛总让人联想到一只乖巧的鹿静静呆在那儿。偶尔说话也是画龙点睛式的,轻松幽默的表述,寥寥数语就攫住话题的要害。巧云是善良的,也是心细如发的,无论心中蕴藏着怎样的风雷闪电、激流狂澜、艰辛磨难,只要和朋友在一起,她从来都是轻声细语、和颜悦色,好像声音一大就会惊动别人,冲撞别人,从来没有见过她声嘶力竭,出语伤人,也没听过她去抱怨谁,议论谁,她总以感恩和包容之心去呵护善待周围每一个人。
今年开春以来,她却一反常态,总说自己心里烦,像喝了煤油似的堵得慌,原来说她一直为孩子招考工作的事犯愁,说着说着,她就用拳头锤打自己的胸口,我不禁在想她脆弱的心脏此刻在承受着怎样的压力---巧云饱受的精神压力让我联想到《文摘》报上:一棵长在石崖夹缝里的南瓜,那层层挤压,密密实实的纤维组织坚硬得唯有利斧才能劈开。后来听朋友说孩子招教考试顺利通过,我想巧云这下苦日子该熬到头该松一口气了。有好几次,几位朋友相邀,到仓颉园上的盘山公路散步闲聊。一贯守口如瓶的巧云,突然讲起她刚参加工作时,和学校校长之间的事,年轻气盛、自尊敏感的她怎么也看不惯校长那冠冕堂皇背后的小动作小伎俩,我也是第一次发现看似和蔼谦逊的巧云,内心却是那样的要强,在她心灵里有一亩田、一个梦、一泓秋水、一块岛屿、一个星座,那是属于她生命神圣的领地,是不容他人插足和冒犯的。听她讲和学生在一起的快乐情景:一群小鸟在翠绿的山林里自由自在地快乐成长,面对一张白纸似的刚入学的学生,如何让一滴水变成一条小溪一个海洋,如何让一粒种子一片绿芽化为一片绿荫一片参天森林……原来在巧云那娇巧的身躯里面蕴藏着那样博大的爱心。就在她离世前一周的一个晚上,文友档云打电话说:有位诗人邀请你一起聊天,我直觉里一下就明白了,她说的诗人就是巧云,一向谦逊谦卑、善解人意的巧云总是那样客气,她总怕去麻烦人打扰人,可惜那天下午我正和几个同学在宴席上高升五奎酒杯交酌,最后一次见面聚谈的机会就这样失去了。
巧云用太阳般的温暖和爱心在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有朋友自远方来,她总要跑前跑后,嘘寒问暖,极尽地主之盛情。一家小酒馆,几叠小菜、一瓶小酒,一杯淡茶让客人温暖如家其乐融融。每次朋友小聚或外出采风,她的背包塞的满满当当:水果、饮料、小食品应有尽有,她总想把自己的爱和温暖像切水果一样分给每一位相聚的朋友。今年丹风组织的“桃花节采风”活动,我们一行五人由作协主席刘剑锋先生率团参加,返回至转盘时,一起就餐,我已经买过单,可巧云硬是把钱塞到我口袋,我回绝拉扯时,一向性格平和、客客气气的她突然变得很凶很生气,看她那蛮不讲理,“一夫挡关,万夫莫开”的架势,我只好俯首称臣。
第一次认识巧云还是在商州参加首界商洛诗歌协会的会场,成员名单上署名:洛南教育局赵巧云。心想:赵巧云是谁啊,一看履历,43岁的人了,怎么突然就想起了写诗,带着好奇,我仔细看了看她,一张椭圆形的脸,一双从容淡定炯炯有神的黑眼睛那样专注、好奇地静观察着周围世界——下意识里,我觉得她就像松林间一只机灵活泼、顽皮有趣的小松鼠,这么想着,一看见她,我脑袋里一会儿是巧云一会儿是小松鼠,那种滑稽可爱的模样,逗得我直想偷着乐。后来读了她的《马蹄莲》,那水晶一样清新、洁净、透明的文字,让我联想起被雨水冲洗过的鹅卵石。今年到桃花谷采风,当我们真的走在那点点繁星的鹅卵石铺就的曲径通幽小路时---我和同行的作家何慧娟、徐晓蔚逗趣说:“您们瞧瞧,这多像巧云女士写在大地上的诗句”。在巧云离开我们的日子,我总在想,一个多么才情横溢的诗人,刚才还在鹅卵石路上活蹦乱跳,多开心多好玩,怎么突然间连个招呼也不打,撇下我们就走了。这样的半途而废,与其说是伤心,是无理,而更多的是悲愤。
或许我们都太粗心了,只看好她那充满灵性和诗意的文字,忽视了她在文字深处流露出对尘世生活的无限眷恋与怀念,忽视了她那埋在文字云层深处的谶语:“清明前后,一些逝去的人,总不断地,在我的梦里活过来”(《又到清明》);“只是近来,总想到这个黑衣女魔,想到她,一股寒气瞬间就会击垮我”(《关于死亡》);“那时,我已作古,北方漫山让人艳羡的白皮松,伟岸得像一袭白衣的神隐,居高不语,痴情的鹭鸟,每天盘旋在村子上空,替我,守护我再也无法守护的河流、田亩(《五十年以后》)。当我们真正读懂那来自非人间的喃喃细语时,这才如梦初醒:我们被她诗里美妙华美的句子给蒙蔽了、欺骗了,原来她早就流露出对故乡山河的深情眷恋,流露出对亲人的惜别嘱咐——“我愿将自己埋葬在四周高高的山上,守望平静的家园”,“五十年后,当我再生于故乡的河岸”。巧云,亲爱的姊妹,你也太狠心太自私了,就在人们刚刚认识你的价值,刚刚喜欢和您在一起时,您却悄然离开了我们,您的那些精美的诗句从此随着一股风,随着一朵朵白云,随着花开花落,随着日月星辰在天地间,在热爱诗的人心中像种子一样播撒成荫蔚然成林,或许你会说:“我早已将我的诗句化为西边的云彩”。
今夜,让我为您燃起一柱香,袅袅白云里,我看到了您心爱的马蹄兰,您心爱的故乡,看到您最心爱的人们……您曾教诲我如何识别“三叶草”、“六叶草”,看到我手中的“六叶草”,您惊喜地说:这可是奇缺的品种,遇见他的人从此好运就会祥云笼罩。巧云,我知道您脑袋里有很多很多精彩有趣的事情要告诉我们,可此刻,当我耸耳恭听时,您怎么悄然无声。巧云,您去了哪里,在生命这个充满无常,充满变数的捉迷藏游戏里,此刻,您躲在哪个角落……
巧云,您走了,临行前让我为您说几句话吧:
“流云”,正像她的笔名所说的,化做一片云朵离开了我们。天缺一角:湄底大桥那个残缺的护栏---成了亲人胸口一道撕开的伤口,成了埋在心头的活火山,只要一想起,我的心就像雪崩飞崩、海潮汹涌,就像走在尖刀利刃上,那种痛、那种揪心,不堪不堪,不忍不忍…如果说昔日有曹孟德过断桥而腹痛,那么从此眉底桥就成了过往亲人的椎心之痛。一向内秀幽默、空灵隽逸、才情横溢的“一朵流云”“一朵浪花”怎么遽然间,天上掉下一把利斧、一块陨石,生命的乐曲就戛然而止了……“不该有的噩耗,不该有的伤心泪水,还是在疯牛一样肆虐的达摩克利斯剑坠落的那一刻:一块晶莹的玉破碎了”。
凝视天穹,热泪一点点一点点……,我听到一个声音:“莫要哭泣,亲爱的朋友,想我的时候,就看看天上的点点繁星、朵朵白云——我在天上看着您们”。
真挚情幽在的疏淡浓墨里,谱成哀歌,让人沉痛。祝好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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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水流年——山地7318288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