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慷慨与设想尽管是一时的欺骗，女人也能在很冲动的情况下得到默认，他是见过世面的人，花销不会在乎的，她闭着双眼任他吻，吻到乳头她就知道身体语言该交流了，以缓解他多日来的焦渴。
　　 小心翼翼重叠之后，彼此就忘了情，她感到有些陌生、异常，但是真实的可以触摸的，地毯上又铺了一层拉舍尔毛毯、手感肉感都是空前的陶醉。为了这一次他有点可怜、神情也表现的惨。隐隐感觉这折射出来的运动激情，粗糙的不讲究方式，狗似的缠绵，罗素文长跑之后突然停下来就仰面八叉地喘，房间里只有她用卫生纸擦什么的声响，然后她垂下头瞧着他，那空气犹如燃放鞭炮之后滚动的药烟，让人惊愣地观望着，希望再次响起，但药烟或许有一种味道很快飘散，也就只好遗憾地离去。
　　 重复做的事并不新鲜，隔了太久，就像没有吃到蟹黄、螃蟹再肥品的是个鲜味，河蟹品的是个香味儿，其实，女人并无多大区别。罗素文直起身子。开始套衣服时对项小男说。项小男一惊，这个无赖，做了后就很无情。
　　 男人不会沉溺意犹未尽的珍惜里，而是浅显地比较。女人却不同、项小男还没恢复清醒地理智，罗素文就钻进了洗浴室，抛下她在那没有思想的陶醉与埋怨，这就是人，这就是情人的岁月。这就是怅惘与忧伤的日子连着日子。
　　 有人敲门：项小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会有谁呢？慌急之中抓过筒裙往身上套，直起身子找拖鞋，抬头时表姐就立在了她的对面，表姐，是你？
　　 表姐说，脸红什么？我又不是强奸犯，怎么你的脸又黄了，什么时候敏感的像个变色龙？
　　 她傻了似的说不出话，这太意外了，意外的没有任何预兆，木木地看着自己的手反复动作却不知摆在那儿最恰当，心跳的像是冒火，汗珠儿立马布了一脸。你坐吧，愣着干什么？项小男扑腾一下像扔出的一块木头，坐下了，表姐猫起腰抓起罗素文的内裤，那是宜而爽、蓝色的，上面涂着两个人工作时的油污，罪证如山，没了辩解的勇气，伸手去抢，表姐，那是我的！你的？不动声色的表姐趁机一把抓住了项小男撕开了她的筒裙，你的，你有吗？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罗素文呢？他洗澡呢？哦，刚忙完了是不？项小男只好承认，没想到承认是一个极大的失误，预示着灾难性的东西降临，仿佛从地上钻出来的表姐，早已把项小男吓得魂飞魄散，如实招认求得宽凉，也是一种最后的防御，却不料表姐一手抓住她的长发，一手抓住她的左肩往怀里一搡，借着突如其来的惯性，项小男扎向表姐怀里的方向。而表姐弯起腿用尖硬的膝盖，木棍似的顶在了她的小腹上。仅仅一次，她的肩划出三道血痕，刮去了一层皮，滩在地板上双手捂住肚子，为了减轻撕肝裂胆般的疼痛，她哭泣起来。呜咽的声音就如教堂里的歌声，袅袅不肯飘散。
　　 怎么啦，怎么啦。罗素文赤条条地闯了出来。正遇上掐着腰的女人吼着，起来，起来。罗素文正想抽步后退，站住，你是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罗素文没站住，而是跑进去套裤衩子。那种慌急犹如逃命般的仓惶与惊讶。
　　 女人堵在门口，罗素文一探头就被她揪住了耳朵，来到里屋一推，罗素文来了个趔趄，他没敢发怒，看了一眼项小男，然后就抓来裙子扔给了她，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她，你个……都别动，快说，你们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你知道了还问，要打要骂随你了。你闹什么！罗素文不看邱云霞而是看项小男，这个时候他应该把项小男扶起来，像个男人一样承担一切。
　　 罗素文搀起项小男，然后让她坐下，他自己掏出一支烟。不理他的女人。女人说，做了没做？罗素文说，少废话，你想怎么办吧？你别耍泼，有话好好说。
　　 你给我闭嘴，你没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你做的好事，遭雷劈的东西！说着一屁股坐在了门口。项小男索性扭头，她咬着嘴唇，沉然地哭泣了半天，爬过去，表姐，既然你知道了，你把他让给我吧。
　　 说什么呢你，不知道羞耻的贼货，我管你吃管你穿，没想到你欺负到我的头上来了，要不是看到表姐妹的份上，我一刀捅了你，垛吧垛吧煮了，然后喂狗。你也不想想，我是你表姐啊！让你做侦探，侦来侦去瞎话连篇，瞒天过海，我整死你也不解恨。邱云霞一拍屁股站了起来，像地主婆一样，满脸横肉都在抖颤。
　　 要打要骂你看着办，反正我不能离开他，我怀了他的孩子，项小男掏出了最后一张王牌，以此打消表姐的蛮横。
　　 啊，怀了他的孩子，说着伸出一条腿猛一踹，把项小男踹翻了身子。项小男打着滚，她依旧厮打着，是罗素文横在了她面前，打够了没有。非弄出人命来不肯罢休，你看看，你看看。项小男刚被罗素文换上的白裙子染红一片血。
　　 你心疼了，我不心疼。但她的语气明显地低了八度。眼巴巴地瞅着罗素文把项小男抱在怀里，快快，跟我上医院。
　　 作为女人看到这种结局只有摔点东西。才能平衡自己，于是，你上医院，我摔你个人仰马翻，胡乱砸了一通，坐在地上又开始伤心地哭。没有理她知道哭一阵儿自己劝自己。呆呆地坐到半夜，思前想后，想起了北大荒，他罗素文求爱下过跪，感动的她热泪盈眶。今天想抛弃她让她伤心的哭干了泪。多么无耻的男人啊？
　　 女人抽开了自己的嘴巴，为什么陷入他的陷阱。偏偏听了他的山盟海誓。唉，都怪自己一棵树上吊死，离了男人就不能活吗？想想项小男表妹打不还手，骂不还言的可怜相。她徒生一种又气又恨又怜悯的心镜，还是女人心肠软。
　　 是啊，她孤身一人来闯北京，依附男人是最好的选择，多捞点钱再自力更生，想法挺天真，可你不该插足我的家庭呀。她木木地坐到天亮，不知出自什么心情，她赶到了医院。表妹正在睡，也许不愿见她才紧闭双眼吧。
　　 罗素文一脸苍白，这回你满意了吧？孩子被你杀了。你有多残忍。邱云霞。你去死吧。
　　 你别闹了，孩子没有了你们还可以再生。她走近床头，表妹，怪我没有照顾好你，你养好了病搬回去吧。反正这么多年跟他打打闹闹也软踏了，我想通了，成全你们。说着从兜里掏出钱掖到项小男的枕头下面，我走了，有事找我，我还是你的表姐，是亲三分向，是灰热其土。邱云霞抹着汹涌的泪水直起腰欲走。
　　 项小男满脸流着眼泪，表姐是泪人儿一般，是悲是喜，是爱是恨，理由都很充分。
　　 邱云霞没回头，她只在罗素文面前停了一下，想说什么，可她什么也没说就走了。罗素文追到医院走廊里，云霞你等等，我，我……罗素文尾随着又不敢靠得太近。邱云霞红红地眼不敢看他，只是停下，没等罗素文靠近她，她坚定地迈开了脚步。罗素文想起在北大荒的一个镜头，那是在车站他送她，她说，你什么时候选调回京我都等着，回不去，我再回来陪你。真是人在北京心系北大荒，不出三个月，邱云霞帮他办了回城指标。那是爱情的力量，单纯的如同兄妹，不敢吻她，直到回到北京，才敢冒失地说了一句，你真善良。是的，刀子嘴豆腐心的邱云霞是善良的，这几年的现代生活使她有点扭曲。但灵魂还在，人格还在，真善美不会泯灭。何况她后悔不该打掉表妹肚子里的孩子，她怕罗素文真的恨她。
　　 从未感到心空，心悸的罗素文，这会儿感染上了一种心疼，他霜打似的回到表妹项小男的身旁，坐下来给项小男打开一听可口可乐。项小男扭过脸去，不想看他，觉得他应该心满意足了。通过表姐顺手扼杀一个生命应该说正中他的下怀。
　　 表妹--我……表姐夫--我……两个人都很内疼似的，又象忏悔，究竟心里谁难受又说不清。
　　 我们的孩子没了，对不起你。项小男想，这是应该说的最后一句话，她咬了咬嘴唇，好像没有喷出血来。她瞪着罗素文，你不正希望这样吗？开始她打我，你在里边听不见吗？罗素文一激愣，表妹，你误会了，我认为你跟那条狗发疯呢？谁知她从天而降呀。别哭，好好养病，孩子还会有的。罗素文的神情像笑又像哭。
　　 不，不会有了。我已经对不起表姐了，再不能对不起自己。真的，我想了很久了，我并不适合你的口味，我看得出来，表姐很爱你，你不是不爱她。你是看我比较年轻，觉得可以玩两年，你已经让我明白了，我牵就你，也牵就了自己。我甚至想，倘若是个男孩，我只是一个工具，你还要回归家庭的，你有这种意识，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不能作贱我自己了，希望你好好爱一个女人，只能一个。
　　 项小男，你不要这样。我不能没有你。现在你的任务是养病，什么都不说了好吗？你表姐已经同意了，出院后，把房子就装修，我们去教堂里举行婚礼。罗素文仍旧哀求着，幻想着，他舍不了年轻的情人，表小姨子。
　　 项小男苍白的脸上没起一丝红润，她笑了哭，谢谢你疼我时的信誓旦旦，你总有说不尽的甜言蜜语，像背课本一样，你不觉得自己这样累吗？你不累，我可累了，我想……结束，当然，我还要向我表姐陈述。
　　 哦，是的，罗素文的口吻，像艳情小说里的嫖客一样。然后说了真心话，表妹，我的想法，我跟你表姐离婚不离家，你呢……你仍然是我最爱的一个。
　　 不，是情人，应该这样安排才符合你的心理。对不对？吃着盆里占着碗里？项小男面色有点灰，眼神却吓人。
　　 要不说你让人爱哩，你最理解我。我今生今世不会再度寻找别的情人。
　　 好吧，就依你，其实上不上教堂举行婚礼没意思的，那只是一个形式，我搬回去住就是了，再给你生个大胖小子，好让你罗家不断香火。你总该满意了吧。
　　 罗素文抓住了项小男的手，谢谢，太谢谢了。人生得一知足矣。恨我早生……项小男凄然一笑，那你去做准备吧，明天就可以了。我也早该结束情人的岁月了。
　　 项小男把罗素文打发走了，临走之前给他一个空洞的许诺，他前脚出门，项小男后脚便下了床，我不是情人犬，我是人。项小男清楚，她爱北京，但自己骨子里不具备现代女人的思想。她怕做无边无际的情人，更不能嫁给他。不是因为表姐善良的宽凉，而是她从他身上看不到希望只能靠自己去寻找，去发现，去创造。依附男人做情人是一时的轻松，却是一生的不幸。走到哪都有人指指点点写写画画。心想，要说他嘴上挂着爱的招牌，无非我年轻美貌，他占有欲的心理是在朋友圈里满足自己虚荣心而已。
　　 项小男重新走在阳光灿烂的北京，她没有留下片言碎纸，她想调整一下心态，休息一阵儿，当然还在北京找个工作，再也不能自已灭自己的威风，现在的思路很清楚，怎么走心中有数，塞翁失马，安知非福？
　　 项小男走着，猛然一回头，别了花园别墅，别了罗素文。她在心里虽然念着，原谅我，表姐！
　　 项小男很感慨，有一天下了班，不是西单就是东单的转，在人海茫茫的北京，在人流如朝的街头，为生活走来走去，突然有人碰了一下，或者是同乡喊一声，彼此问好，或悲或喜，终于告别了做情人的日子，尽管工作起来很幸苦，回忆往事平添几分酸楚，但毕竟拒绝了伪善的诱惑，不再做情人了。不再挥霍青春，人，还是应该过人的日子。
　　 同乡或朋友定会问你怎么样，项小男会说：我挺好的。于是，又进入了茫茫人海中。生活就是辛苦地工作，自食其力，才让人心里踏实。北京很好，北京总是四季分明。我爱北京，但愿北京也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