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次给我介绍的那篇文章我看了，写的确实不错。对于结局，我非常不赞赏，那女主人公太懦弱了，为何不主动反击呢？男人这样对她，她应该报复，然后置男人以不仁不义的境地，才是公平的。说着，马丽将靠背垫放到一边。
　　 嗯，也许吧，我也不太懂，我就是感觉那女孩，太优柔寡断，如果可以早些做决定，是抓住还是放手，也许最后不会那样受伤，可以更早拥有自己的幸福。
　　 我感觉，那篇文章写的片面了，只是从女人的角度写，也许从男人的角度看，并不是这样，就好像一个事实，只是展露了女人的话，而所有的读者都被作者误导了。
　　 听到马丽这样说，我感觉非常意外。我并不知道，这是否就是她之所以在离开这个城市之前，要来见我的原因。
　　 也许吧，我没有想到这些。
　　 一个家庭的失败，绝不仅仅是因为一个人的错误，可能会有一方的错误表现的明显，但错误绝对不是一个人的。比如沈佳航和程一诺。程一诺也许很多地方错了，但她却没有看到，而是将所有的埋怨都给了沈佳航。这是一个女人的悲哀，是程一诺的悲哀，若她一直如此，也许第二段婚姻也无法幸福。
　　 听到她这样说，我很不开心，大家都在祝福程一诺，声讨沈佳航，感谢初恋陈琦的这么多年的默默守候时，她却反其道而行之，如此这般，难道有什么原因吗？
　　 飞烟，你有没有想到，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发生到你我的身上，你会作何选择呢？
　　 如何选择呢？如何选择呢？我这样喃喃地反问自己。我不知道，也许真的需要真的面对才知道吧！
　　 是吗？那我这样跟你说，飞烟。马丽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超薄的笔记本电脑，打开之后。她娴熟地找到网页，并登陆。我发现，她居然登陆了甄珍的博客，在我惊诧的注视中，她非常淡然地打开博客的相册，其中对于浏览者是需要密码才能查看的，她一一点开给我看。
　　 马丽就是甄珍的意外还没有消化，更多的意外，向我扑面而来。
　　 我看到了马丽和一个男人的合影，在很多山水之间，他们紧紧地依偎着。
　　 那个男人居然是程一程。
　　 我还注意到，这个时间跨度之大，从大学时期的程一程一直到婚后的程一程，甚至是昨天的程一程，穿着我刚刚帮他买的羽绒服的他，将穿着粉色大衣的马丽紧紧地揽在怀中。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的女儿正在隔壁学习。我也没有思维，因为所有的一切都纠结在一起，让我无法分辨。
　　 我将她的笔记本合并，然后用颤抖的手装入她的包中。轻声地说：马丽，很晚了，你该回去了，明天你走我不送你了，祝你一路顺风。
　　 说着，我牵着马丽的胳膊，硬生生地将她推出房门。
　　 然后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带来的礼物发呆。
　　 不行，我需要梳理，到底发生了什么？
　　 甄珍就是马丽，马丽写了《爱，转身》，小说中记录了一个被丈夫遗弃的女人的凄惨经历。但她此刻却找我说，女人的悲惨的背后不见得就是男人的过错。那些照片，可以证明什么？难道，难道，难道我就是那篇小说的原型，然后她过来找我说，我被丈夫背叛，然而错误都在我吗？
　　 这是什么逻辑，不行，我还需要从头开始想。
　　 我和马丽是高中同学，我和程一程是大学同学。大学毕业后，经过相亲重逢，结婚生女。他是一家私企的业务员，经常需要出差，我在分局负责后勤。
　　 我们结婚十四年，从来没有吵过架。
　　 我们对彼此的父母都非常照顾，孝顺。
　　 我们都这样爱着女儿。
　　 这里有什么不对？
　　 不行，我还要从头开始想。
　　 是，程一程和马丽也是大学同学，他们是同一个系的。
　　 程一程从来没有跟我提过马丽。
　　 程一程从来没有说过我不好。
　　 程一程这次出差后联系不上，是跟她在一起。
　　 那么，他就没有出差，而是和她一起在那个我曾经呆过一夜的房间里。
　　 不对，我还需要梳理。
　　 程一程出轨了。
　　 马丽爱上了我的丈夫。
　　 程一程消失了。
　　 马丽要和程一程一起离开。
　　 我要成为和程一诺一样的被抛弃的女人。
　　 可是我连一个可以回想起的初恋都没有。
　　 我没有退路。
　　 我还有女儿。
　　 就和程一诺一样，面对相同的选择。
　　 不对，不对，不对。突然之间，什么都不对了。
　　 妈妈，妈妈，我饿了，你帮我做点吃的吧！
　　 程筝的呼唤声叫我扯回现实，我习惯性地答应一声，然后来到厨房，看到那些精心准备的饭菜，突然感觉很恶心，一股脑都倒入垃圾箱，而给程筝煮了一碗素面。
　　 端给程筝之后。
　　 我躲到我的房间，继续拨打程一程的电话，电话通了，却没有人应答。打开QQ，他的头像依然是灰色的。
　　 是，我真的成了跟程一诺一样的女人，面对向左走还是向右走的选择，我应该如何选择呢？
　　 难道，我真的要像马丽所说，忽略掉程一程的背叛，只是思考自己吗？
　　 我有什么错？
　　 我没有错。
　　 自打结婚之后，我将全部身心都放在家庭上，双方老人，孩子，都是我在照顾，单位很多次竞选我都放弃了，从来没有一丝丝的私心。我只是想朝九晚五，虽然身着制服，但只想做一个普通的女人。
　　 这有错吗？
　　 从小我的家境就非常贫困，普通工人的父母含辛茹苦地抚养我长大，并供养我上大学，让我一直都奋力地学习，我一直都是尖子生，什么阶段的学习，我都可以拿奖学金。上班结婚之后，我依然会拿出一部分工资来支援父母，而同时，我会拿出更多的一部分，来支援公婆。
　　 这有错吗？
　　 我不善衣着，不会打扮。素面朝天是我的习惯，除去制服、睡衣，我很少买衣服。但我从来不吝啬给程一程买，还有女儿程筝。包括双方父母，什么时候需要什么，都像一个微程序一样，挂在我的心上。
　　 这有错吗？
　　 我不会撒娇，不会装腔作势。家里的什么活计，水管、电路，换气、扛米。哪个不是我做。登高爬低，灰头土脸的，我什么时候抱怨过。甚至公婆老家的亲戚，七大姑八大姨排队来看病，上学，我合适拒绝过。
　　 这有错吗？
　　 我不认为有错。
　　 但却被我的丈夫的情人告诉我，错全在我。
　　 一夜未眠，第二天清晨继续给程筝做饭，不管如何，生活必须继续。
　　 待程筝走了之后，我打开电脑，点入甄珍的博客，我发现，她写了一个后记，内容是：
　　 对和错是一对难兄难弟，离开了谁，谁都活不了。
　　 程一诺和沈佳航之间的婚姻，是对，是错，原本并不复杂，复杂的只是，正在经历的他们，都选择了沉默。
　　 也许，正在经历时，说出来，会有不同的结果。
　　 爱，真的转身就在。
　　 看到这段话，我彻底迷糊了，婚姻的第三者，却在指导婚姻的受害者如何挽留？这是真情还是假意呢？
　　 正在我疑惑间，手机响了，程一程在电话中说，今天回家。
　　 我只答复了一句：好。
　　 我在想着，要如何面对他。
　　 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还是像很多妻子一样，抖落出所有的证据，让他忏悔；或者，也许程一程这次回来，是找我摊牌的，不等我说一句话，人家已经说出了所有，也许，我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
　　 想到这里，我虽心乱如麻，但依然照常去上班。
　　 工作时，特意找了一些案卷，很多刑事犯罪的根源，就是因为夫妻不和引起的。
　　 看到那些，感觉触目惊心，作为法律工作者，我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在我身边发生。
　　 我眼前又在晃动马丽神秘且自信的眼神，我不知道，她为何会如此，但我却知道。这个人我此刻并不怨恨。
　　 晚上回到家，一股熟悉的饭香弥漫，这是程一程的味道，一直擅长料理的他只要有空就会做饭。
　　 饭后，程筝照常去写作业，而我则慢吞吞地收拾家。收拾到最后，我将马丽买的礼品放到他面前。
　　 故作从容地向他介绍：这是我同学来吃饭，送的。
　　 他嗯了一声，并没有追问。
　　 她，你也认识，是我们共同的大学同学，马丽。
　　 哦，知道了。他依然不带丝毫的表情。
　　 我用她送的水果中的火龙果和芒果，切成丁，做好沙拉放到程一程的面前。
　　 递给他牙签。
　　 马丽跟我说了很多，她现在是网络作家，她说的似真似假的，我都难以分辨了。
　　 嗯。程一程翻看着手机，没有吃。
　　 我在想，似真似假的时候，可以忽略，也可以较真去思考一下，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呢？
　　 你随意。程一程的回答，不带有什么温度。
　　 嗯，好的。
　　 那我们去散步吧！今天外面并不冷，我想出去走走。说着，我递给他羽绒服，就是他拥着马丽穿的那件。
　　 而我则拿起已经穿了四五年的一件样式非常老旧的羽绒服。多次的洗涤已经将羽毛挫伤，显得非常淡薄。
　　 来到楼下，我们并肩走在一起。突然，我意识到，我们很少这样在一起。
　　 之前忙碌的生活，我真是忽略太多了。
　　 今天很清冷，没有风。街道上没有什么人。我没有说什么？而是突然被很多往事笼罩住。
　　 置身事外看自己，这么多年，真是只是关注孩子老人太多了。关注程一程太少了。
　　 惨白的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不长的路，我们往往返返。
　　 最后，我说，回去吧！我冷。
　　 回到家，我将程一程的衣服从拉箱中整理出来，除去外衣，毛衣衬衣什么的，都需要清洗一下。这是我的习惯。当拿出他的衣服时，之前从来不曾闻过，却鬼使神差地凑近深呼吸。
　　 果然，有马丽身上那种淡淡的玫瑰香味。
　　 程一程坐在沙发上，继续玩手机。
　　 我的脑海中开始回放，《爱，转身》的细节，程一诺在知道丈夫出轨之后，依然选择沉默，她的不回应，却将丈夫越推越远，甚至丈夫理所应当地认为，他的出轨是正确的，所有的错误都在程一诺。这对于我来说，我真的很难想象程一程会如此对我。
　　 但那些照片不是虚假的，他的失联不是虚假的，他身上的她的味道也不是虚假的，我又该如何呢？
　　 马丽说，她明天会离开，离开之后会如何，一直按照之前的相处方式“有缘千里来相会”吗？那我有该如何自处。和另外一个女人分享爱情，这对于谁是公平的？
　　 可是，如果分手，程筝呢？刚刚上初一的程筝要如何？我发现，我居然和程一诺想的完全一样。在这个时刻，对于女儿的关爱很快忽略了自己的伤痛。但伤痛不会因为忽略而消失，只会让自己越伤越深。
　　 夜深了，程一程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我给他盖上被子，却没有叫醒他。我也没有去我和他的卧室，而是睡在书房。
　　 此刻，我更加切身地懂得了程一诺的痛苦。而更让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马丽作为第三者在书写程一诺的痛苦时，如此酣畅淋漓。因为多了这一份了解，我不再打开甄珍的博客，我在想，她就是一个人格分裂的人。虽然我不知道她到底和程一程如何，但我却清楚，她夺走了我所有的幸福。
　　 日子过得沉闷，压抑。我快速地消瘦。
　　 程一程继续出差，继续失联。而我则持续沉默。
　　 我在想，也许，程一程快到沈佳航的地步了，他很快要提出搬出去，和马丽共建爱巢。
　　 而我所能想到的，依然只是照顾好双方的老人，照顾好女儿。我想不到我还要做什么。
　　 那天我试着去逛街，我还想修剪我多年不曾变过的头发，但试穿那些看上去非常另类的衣服时，当理发师拿出很多样板让我选择时，我发现，我已经墨守成规了太多年，已经真的很难改变了。
　　 我想，也许现在程一程跟我提出分手，也许我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然后像程一诺一样，提出只要女儿，哪怕失去所有。
　　 但程一程却一直沉默不语。他的衣服上依然会有玫瑰的香味。他可能没有注意到，我买了很多消毒药，用来清洗他的衣服。但仍然熬不过内心的煎熬。不再与他同床。
　　 很多夜晚，我彻夜难眠。睡不着我就打开床头灯开始看书，看书多了，头疼，更睡不着。我开始频繁地感冒、发烧，并且非常神经质，经常跟程筝发脾气，在单位也变成气虫子，像一个充满气的罐体，点火就炸。
　　 那天，是王若尘给我打电话，还说要同学聚会。我没有反对，而是第一时间前往。
　　 来到哪儿，我发现，除了一些老同学，居然还有马丽。数月未见的马丽，精神焕发，粉嫩的脸上镀着甜蜜的色彩。
　　 大家都在恭喜她，说她马上就要焕发第二春，就要结婚了。
　　 一直沉默的我，被大家习惯着，但我却攥紧了手中的茶杯，恨不得将它变成利刃，捅进马丽的胸膛。
　　 王若尘还说，马丽的准丈夫一会儿也要来，让大家都见见。
　　 我冷笑了一下，准备恭迎程一程的到来。
　　 果然，程一程很快如约而来。当他出现时，现场出现前所未有的冰冷，马丽亲热地挽起他的胳膊，叫他亲爱的。
　　 而王若尘在内的所有同学，都齐刷刷地将眼睛投向我。
　　 待程一程坐好，我噌地站起来，举起手中的茶：马丽，甄珍，还有程一程，我祝你们幸福。说着，我狠狠地将茶杯摔倒餐桌上，任碎片四处迸飞。头也不回地离开。
　　 哎，赵飞烟，哎，飞烟……我听到王若尘的声音，却跑也似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