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煦一见，慌了神，忙又紧紧依着覃媛，亲吻去覃媛脸上的纵横交错的泪滴，边说：“媛媛，亲，我不是不答应，是条件不允许，你想想看嘛，小小的白血病，还有弱智，我能再要一个孩子吗？”
　　 “煦，你想过没有，你有没有想过，你只为你的小小作打算，可以后我若是老了，连孩子都没有，谁来照顾我？以后，我，说不定成了孤魂野鬼，你想想看……”泪声幽呃。
　　 “媛媛，以后，以后有我呢，我扬煦的命长着呢……”扬煦苦笑了笑。扬煦虽说苦笑了笑，但却动情地吟起了一首诗：
　　
　　 我愿意是急流，山里的小河，在崎岖的路上、岩石上经过——
　　 只要我的爱人是一条小鱼，在我的浪花中快乐地游来游去。
　　 我愿意是荒林，在河流的两岸，对一阵阵的狂风，勇敢地作战——
　　 只要我的爱人是一只小鸟，在我的稠密的树枝间做窠，鸣叫。
　　 我愿意是废墟，在峻峭的山岩上，这静默的毁灭并不使我懊丧——
　　 只要我的爱人是青青的常春藤，沿着我的荒凉的额，亲密地攀援上升。
　　 我愿意是草屋，在深深的山谷底，草屋的顶上饱受风雨的打击——
　　 只要我的爱人是可爱的火焰，在我的炉子里，愉快地缓缓闪现。
　　 我愿意是云朵，是灰色的破旗，在广漠的空中，懒懒地飘来荡去——
　　 只要我的爱人是珊瑚似的夕阳，傍着我苍白的脸，显出鲜艳的辉煌。
　　
　　 “煦，那时节的我，更是忘乎所以：当忆巫山云雨凝，一般绝恋为谁痴？！想来，都已成远古洪荒了。煦呀，还是忘掉那首诗的好。”
　　 再度拥拥覃媛，扬煦道：“忘不掉的。若是忘得掉，就不会有我们恩爱的今天了，我的媛媛，我的亲爱的！”
　　 “煦，再美再好的诗，也只是诗。”
　　 “媛媛，诗引领过我们的爱情，我们的生活。激情的岁月虽已过去了，但我们仍然会有风花雪月，不是吗，亲爱的？！”扬煦吻了吻覃媛的头发。
　　 “煦，你就一张嘴！那时节，你说得多好听哦，唱得多好听哦，什么什么，说是小小送给二叔去抚养，说是我们要生两三个孩子，说是以后五世同堂，可是，我进了你扬家的门后，你还不是只顾着你的小小，你那点又顾及了我？我家里陪嫁的二十万块钱，全都给小小治病了，这还不算，为小小来天安门看升旗的仪式，了却他的小小的心愿，你竟把房子都卖了，我们回去住哪儿？煦，我看我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媛，我们可以先租房子住呀。我们有手有脚，好好工作，不必太担心，过不了多久，我们还会买房子的，不是吗，亲爱的？！”
　　 “想得挺美的啊，煦。你要知道，婆婆上了年纪，房东有忌晦呢！闹不好哦，会被人家赶来赶去的呢，想想，真怕呀！”
　　 “媛媛，不用怕。不是所有的房东都那么狠心的，我会好好和他们讲清楚的，也许会有房东同情我们的也说不定。”
　　 “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煦！你不怕，我怕了，我还是……”覃媛说着，那双大眼睛看向扬煦，那眼神似是灭情斩缘。
　　 “媛媛，亲，我们七年的夫妻了呢，也难为你照顾了小小七年。说真的，挺不容易，真不易！若是有来生，我扬煦就是作牛作马也要报答你的这番情义的，我亲爱的媛媛！”
　　 “煦，你不变卖房子，我还抱有一点希望，你连房子都卖了，我可是一点希望都不指望了。看升旗后，我也就走了，我不可能再这么下去，那我的一切都没了，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媛媛，亲，不，不要，你忘记了么，我们以前所发的誓言：不放弃，不抛弃，不分离……”
　　 “煦，你还好意思说，我都为你感到可耻了。你么，扬煦，你真的，真的，不懂爱，不懂情，不懂心……”
　　 “媛媛，不是我不懂，是事出有因。小小他不能没有我们的爱！”
　　 “不能没有我们的爱？好笑，可笑！”
　　 “我亲爱的，是真的，小小不能没有我们的爱！”扬煦有点严肃了。
　　 “说穿了，煦，你只是为了小小而牺牲我的一切！我当时是疯了，拼着命要嫁给你，连我老妈的话都不听，拼命要嫁给你，嫁给你这个二手男人！”
　　 “唉，媛媛，我知道你到现在都还在耿耿入怀。那时，的确是我听了我老父亲的话，娶了小小的妈，放弃了那时初恋的你，确实是我的错，可，我们终究还是成了恩爱夫妻……”
　　 “如果，如果她还活在人世，你会娶我么？煦，爱你，是我的错，我也已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嫁给你七年的结果就是一无所有，哈，我们……我还要餐风露宿呢，这就是爱你的结局？！煦，我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我们还是离了吧……”
　　 “不，不要，媛媛，你别离开我，否则，我真的是一无所有了呵，亲！”
　　 “你一无所有？哈，你一无所有？！只有我这个傻瓜才是一无所有，而你，你，你……你还有你的儿子小小！”
　　 “媛媛，我不该瞒你，真的不该瞒你，小小、小小再只有三个月的生命了……”那声音好不凄恻。
　　 “什么，小小，小小他、他只有三个月的生命了？”覃媛惊得瞪大了一双无神的如死鱼一般的大眼睛。
　　 “小小，呜，小小……”扬煦捂着脸，一声嚎啕。那泪水就从指缝间汩汩地流了出来。
　　 男人的哭，惊天动地。虽说扬煦抑压着哭声，可哀恸连着他的身子佝偻着、剧烈地抽搐着。
　　 “小小，我的小小……”覃媛不知所措地绞着双手。泪水缓缓地再度漫出覃媛的眼帘。
　　 “亲，我们的小小……”扬煦的喉头象是横梗着什么，话不连贯，惟有挤破胸腔的哽咽，碾压着一路欢歌的特快。
　　 “煦崽，煦崽，我的乖孙崽小小醒了，醒了喂，小小吵着要看升旗呢……”扬煦的母亲隔着一道车厢的门坎，大声地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