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香秀的爱情(小说)
以后,香秀再也没有见过吹笛子的少年李伟。那年的冬天,李奶奶就患重病去世了,李伟的爸爸妈妈回来安葬了李奶奶,把那间旧房子卖给了别人,从此再无音讯。
然而,那支笛子,以及那个吹笛子的少年,却一直留在香秀的心里,香秀的耳边总是传来若有若无的笛声。在她的心里,她爱上了笛子,更确切地说,她是爱上了吹笛子的少年……
渐渐地,她长大了。读书读到初中毕业,香秀便回家帮忙干活了,家里外头,哪一样都拿得起放得下。她成了屯邻们夸奖的持家好手。于是,前来说亲的几乎踏破了门槛,但她似乎感觉都不太满意。妈妈一直问她:“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人家?别挑花眼了,再找不着好的,差不多就行了,别太挑了。”
她也说不出到底要找个什么标准的男人,但是,每次相亲的时候,她都会想到那个吹笛子的少年,尽管那少年的影子已经模糊了,她已经记不得他长什么模样,只记得他手里拿着笛子在向他招手时的情形。最终,这个影子也逐渐地模糊起来,朦胧起来……
终于有一天,她看到长顺,她不顾家人的反对,不顾长顺家里的简陋,毅然嫁给了他。其实,让她这样义无反顾砂嫁了,原因只有一个,长顺会吹笛子,她终于把自己的心情安置在那支笛子上了。
香秀从小生长在一个家教良好的家庭,她懂得一个贤淑的女人应该是什么样子,她从小就秉承了妈妈的这些品德。对于长顺家的贫穷,她没有怨言;对于他多病的父母,她从不嫌弃。进了这个门之后,她把这个家打理得井然有序。家里那二十几亩地,她细心地计划着,在一块靠山坡的地上,划出了一块,种上了香瓜。由于她的精心侍弄,瓜长得又大又甜,远近闻名,每到一季瓜飘香时,她的脸上挂满了甜美的微笑,迎接着前来的人们。
她的心里,只要夫妻两个人齐心合力,勤劳一些,再苦的日子也会酿造出甜蜜的琼浆的。
几年下来,家里原有的欠债,已经还得差不多了。她和长顺的心里充满了希望,觉得这日子就要好过了。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假。长顺他爹本来身体就不好,什么活都干不了。雪上加霜的是,他又被过路的车给撞了,造事车主逃之夭夭。这一家人倾尽所有,也没有抢救过来他的生命,老人撒手归西。长顺的妈妈火气攻心,没多久也跟着去了……
一天天的,儿子长大了,到了上学读书的年龄了。看着家里的一切,空荡荡的家,倾斜的老房子,香秀和长顺都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于是,商量之后,长顺决定去城里打工,留下香秀一个人在家里守着儿子,也守着那二十几亩土地,兢兢业业地耕耘着,也收获着那点滴的希望。
心气很高的香秀,即使是在这样苦涩的日子里,心里也满是希望。她认为,只要夫妻同心,没有过不去的难关。
结婚十年,香秀苦没少吃,累没少挨,最后换来的却是这个男人的背叛。她伤心,她难过,但她没有指责他。香秀知道,是这个家的日子太苦了,而让这个男人逃离了这里。记得有一句歌怎么唱的了?“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是外面那精彩的世界吸引了长顺,而让他眼花缭乱,从而摒弃了一个男人的责任,背弃了和他相濡以沫的爱人,去追求他自己所谓的幸福生活去了。
香秀叹了口气,长顺那样的男人都知道飞上枝头了,何况别人呢?那个遥远的少年,现在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他还能记得当年那个整天粘着他,像跟屁虫一样的小女孩吗?
想到这里,香秀的眼里蒙上了一层雾,眼角有些湿润了……
【七】
日子,虽然波澜不惊地过着。但这样的日子,在香秀心里,却也是有滋有味的。
墙上的日历显示着,儿子快要到中考了。她每天除了招呼往来的顾客,调理好儿子的营养,再就是重复着她每天的必修课,每日的爱情剧也依然在心里轮番上演着。
然而,令香秀没有想到的是,几个人的轮番到来,打乱了她原有的生活格局,让她不能够再平静如初了。
这是一天的晚饭后,儿子到后屋学习了。她拿起电视遥控器,想找个喜欢的电视剧看看,门吱扭一声响了,她扭头一看,林红进来了。这时她才想起,林红有几天没来了,不禁问道:“你这几天干嘛去了,怎么没看到你?”
“没干嘛,就在楼上了,身体有些不舒服,就没下来。”林红说着,坐在了柜台前的椅子上,“你又要看电视剧呀?”
“是呀,我这一天除了照看一下超市的生意,就看看电视剧,还能干嘛?”说着,香秀随手拿起柜台里的一袋瓜子,扔给了林红,“诺,没事嗑瓜子吧。”
“你身体不舒服,怎么了?”香秀想到最近天气冷热不均,林红是不是感冒了,于是问道。
“嗯,是感冒了,已经好了。”林红淡淡的语气说着。
“你呀,自己在外头,身边也没个亲人,要知道照顾好自己。”香秀关心地说,“这年头,有谁会真心关心你呢?自己的身体最重要。”
“我知道,姐,谢谢你的关心。”林红感激地说,同时红了眼眶。
两个人正说着话,林红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接起:“哦,知道了,你一会回来呀!我等着你。”简短的对话结束后,林红又坐了一会,站起身告辞道:“姐,你看电视吧,我要回去了。”
“怎么这么急呀,再坐会吧,睡觉还早着呢。”香秀说着。
“不了,你没听我刚才接的电话吗?他说一会要来,我得早点回去,他不喜欢我随便到别人家去。”林红说着,便走了出去,香秀送他的时候,发现外面下着小雨,叫住林红,把门边的雨伞递给了她:“拿着,你还感冒,别再淋病了。”看着林红的身影消失在对面的楼口,她关上了门,回到屋里。
此时,外边的天刚刚有些昏暗,路灯就已经亮了起来。香秀歪着头,看着对面楼群的每一扇窗子,那里各种颜色的窗帘,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现着耀眼的光彩,她觉得美丽的同时,也在猜想着每扇窗子里的故事,是旖旎,浪漫,温馨;还是忧伤,悲戚?这个时候,香秀没有看电视剧,所以也就没有展开自己的爱情幻想。
雨下得更大了,她听见雨点打在门上发出啪啪的响声,心想,天气预报说是阵雨,怎么下个没完了?今晚上恐怕是没有人上门买东西了,正在想着,透过窗子,她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车子开进了小区,停在了对面楼下的停车位。朦胧中,她看见一个男人从里面走出来,走进了对面的楼门。香秀想,这个大概就是林红的男人吧?幸亏林红刚才回去了。
听着外面的雨声,一种失落的感觉充斥着她,这天气,也搅扰得人心情不好。唉,还是早点关上门吧,天气不好,买东西的人也没几个。然而,她正拉卷帘门的手突然停住了,一辆红色的车子“吱呀”一声,停在了她的门口,车上下来两个男人,穿着黑色的西装,打着领带,很威风的样子。这两个男人指着对面三楼的一扇窗子,对着车里在说着什么,然后,向对面走去了。
车子没有开走,也没熄火,就这样停着,车里的人似乎在等着什么。渐渐地,车子的尾气味道飘进了店里。香秀生气了,这么大的院子,没有你停车的地方吗?干嘛把车子停在人家的门口,这不是欺负人吗?她怒气冲冲地刚要出去,却看见车门打开了,从里面下来的人,让她吃惊不小,这不是那个女人吗?即使多年不见,她也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个当年把长顺从自己身边带走的女人,她那种傲慢的气势,那珠光宝气的穿戴,香秀一辈子都忘不了。她来这里干嘛?到底怎么回事?她到这里来,是找谁的?恍然间,香秀似乎明白了,难道包养林红的那个男人就是长顺?她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个男人,现在仔细一想,还真觉得那人的背影和长顺很相像。
眼看着那两个男人的身影已经走进对面的楼门了,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笼罩在香秀的心头,让她觉得很压抑,也很郁闷。今天这是怎么了?来了这么多的莫名其妙的人。然而已容不得她再想什么了,对面传来的吵闹声,把她的目光吸引过去了——
顺着声音,她看到对面的楼下,正发生一起喧闹,两个男人扯着一个男人的头发,边走边打骂着,撕撕扯扯的一路向这边走来。她的心咚咚地跳了起来,她觉得很害怕,怕会发生什么事情。而这时,刚才还靠在车门的女人站直了身子,看着那两个男人对着那一个男人拳打脚踢,而没有制止。那个男人在挥舞着手臂,似乎想要反抗,但是,那两个男人的力气很大,把他死死地按住,并在他的肋下踢了一脚,这会,他们已经把他连拉带扯地拖到了这里,香秀看得更真切了,真的是长顺。而这时,已经有不少人围观着,但没有谁出来制止这里的殴斗,人们一则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二则,谁都不认识长顺,也不知道这两个打人的是什么来历。总之,没人敢做声。
看看长顺已经倒在地上起不来了,那个女人慢悠悠地走了过去,用手在长顺的脸上拍了拍,冷笑着说道:“你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当年老娘看你可怜,把你从那穷地方弄出来,替你给了抚养费,又供你好吃好喝,就差没把你供起来了,你他妈的还不知足?竟然背着老娘在外头养小三,真是一只喂不熟的狗!”
说着她啪的一声,一嘴巴打在了长顺的脸上,香秀听到一声痛苦的呻吟,随之看到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鼻子流了出来。那个女人鄙夷地看着长顺:“我真是看走眼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说着,带着那两个男人钻进车子,“轰”的一声开走了,就像来的时候那样令人猝不及防,匆匆而去。
香秀转头看着那些围着的人们,那些人还在围观着,议论着,嘲笑着。而长顺趔趄着,挣扎着起来的时候,仍然站立不稳,像要摔倒的样子,也没人过去扶他一把,她有些不忍心了,走了出去。看到香秀,长顺一下子惊住了:“你,你怎么在这里?”
“你别问我,林红呢?你说她在那里?”香秀没好气地说,“你还能不能走?能走的话就进屋来,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
香秀的心情仍然停留在刚才的恐惧中,听着他的述说,香秀了解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长顺说:“我跟了她之后,虽然在金钱上她能满足我,但是她总是从心里瞧不起我,说我身上带着乡下人的土腥味。这几年,我在她这里,就像一只狗一样,被她呼来喝去的,干什么都看她的脸色。开始我还能忍受,但后来我才不受她这个气呢,于是想,你不是有钱吗?你有钱给老子花,老子就在外头找女人,好出出这口恶气。于是就遇到了林红,她也正缺钱,我们就住到了一起……”
长顺正说着,林红走了进来:“我因为家里弟弟要娶媳妇没有钱,没办法才答应你的。可是,我没有想到,你就是抛弃姐姐的那个混蛋男人。”
长顺说:“我花了钱养着你,我混不混蛋也用不着你管!”
“行了,你俩别在我这里吵了。”香秀生气地说,“算我今天倒霉,遇上这恶心的事。你俩赶紧走吧,好好想想怎么解决这事吧。”
【八】
事情就那么过去了,香秀也说不清谁对谁错。总之,就像一出闹剧,乱哄哄的,你方唱罢我登场。
转眼,儿子中考结束了,考出了好成绩。儿子回来报告这个好消息的时候,喜滋滋地告诉她:“妈妈。李老师说要来家里看看。”
“什么?”香秀似乎没有听懂,“李老师要来家干什么?”
“他说要来看看你。”儿子说,“妈,我总觉得李老师认识你。”
“是吗?”她若有所思的想着,心里问着自己:难道真的是他?那个少年的影子,此时倒觉得清晰了许多。
“儿子,你老师叫什么名字呀?”她问道。
儿子仍然在看着自己的成绩单,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神色。听了他的问话,回答着:“他叫李伟。”
“李伟,李伟!”她喃喃地念叨着这个名字,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脸有些微微的发红了。
看到她这个样子,儿子问道:“妈妈,你怎么了?”
她也发觉自己失态了,慌忙说:“没怎么,儿子你该干嘛干嘛去,我只是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娘俩正在说着话,门被推开了,长顺走了进来。
自那次事件之后,长顺总是要借着看儿子的理由,到香秀这里看看,坐坐。但是香秀并不待见他,总是往外撵着他。儿子对他也是带理不理的,他走的时候,儿子已经懂事了,知道是他抛弃了自己和妈妈,对于这个没有担当的父亲,儿子在心里是鄙视的。
“你又来做什么?我们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一见到他,香秀便从心里厌烦他。在香秀看来,这个男人,真是变坏了。既然你看上了那个女人的钱,就应该好好的和人家过日子。可他倒好,一边用着人家的钱,一边在外面养小老婆,真是没人性。
“我来看看我儿子,你有什么权利阻挡我?”长顺厚颜无耻地说,他似乎忘记了当初是怎样抛弃儿子的,“儿子,你中考考得怎样?听说发榜了。”
“还行吧,考上一中了。”儿子淡淡地说。其实,儿子是懂事的,即使再不待见这个父亲,但终究是有血缘关系的,血浓于水这话真是不假。
长顺喜形于色地说:“我儿子真争气,好儿子,爸爸奖励你!”说着他从皮夹子里拿出一张卡,递给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