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被遗忘的时光(同题征文·短篇小说)
电话铃响了很久,丹雅没有接听,正当电话终于静止之后,刚刚脱去外衣的丹雅被再次打来的电话铃声惊吓到。她慌忙拿起来说:“喂。”
“请问小姐,需要服务吗?”一个标准的普通男声传来。
“啊,啊……”
丹雅仿佛手被烫着一样,慌忙扣了电话。她披上衣服,慌忙地拖着拉杆箱跑出房间。
站在深夜的街头,丹雅毫不犹豫地掏出手机,拨通沈远航的电话,可电话那边却传来一句“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丹雅恨恨地挂断电话。
雨,无情地下了起来。没有伞的丹雅,任雨淋湿她的头发,任眼泪无声地流下。丹雅看到快捷酒店旁边的小区:金阳小区,一栋一栋高层拔地而起,楼下是设计巧妙的园林,搭配各色的彩灯,伴随密密的雨线,给人一种童话般的美轮美奂。
站在花园正中的亭子里,丹雅给沈远航留言:远航,如果我就站在你家的楼下,你会来见我吗?
抬头望去,各色窗帘各有不同,每一扇窗子后面,都是一个安静祥和的家吧?丹雅想。在这个静静的雨夜,一家人团坐一起,看着电视,聊着天,该有多惬意呀!
丹雅突然想起,只要天气不好,程一程都会发短信提醒她要带雨伞,在她总是忘记而淋雨之后,他会每天看过天气预报,在需要的时候,给她手提袋里放上一把伞。而他自己则总是忘记,即便带了伞,也会让给没有带伞的同事或者学生。
丹雅感觉距离沈远航如此近,又感觉距离沈远航如此远,咫尺天涯就是这种感觉吗?
正在这时,她看到一辆车驶入,停在院墙边缘的停车位上,一个擎着雨伞的男人跑过来,帮车主打开车门,还贴心地将大半个雨伞遮挡住跨下车子的女人。
女人的表情她看不清,男人的背影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会是他吗?不可能。如果是他,他明明知道自己就在这里等他,怎么会连看都不看一眼。
丹雅的眼神死死地盯住那伞下相拥的男女,直至他们消失在不远处的一栋楼的单元门口。
她仿佛看到那男人回了一下头,但她在他回头的一瞬,躲在立柱后。她不想知道是否是他,但她知道自己在逃避,她不愿意相信她这么多年追寻的美好,竟然会如此的虚假、脆弱。
一个小时后,丹雅重新回到火车站候车大厅,躲在洗手间换了干爽的衣服后,依然冻得瑟瑟发抖。
一列一列的火车进站,一列一列的火车出发。一群一群的人,聚拢,离开;一群一群的人,分散,消失。
丹雅看着这一切,恍若隔世。
她不由想起自己的婚姻。她和程一程。也不由想起她最初的爱情,她和沈远航。她、程一程、沈远航三个人,在这个城市的某所高校里,在一个小小的舞池,意外相遇。
过了这么多年,丹雅依然记得,那次相遇,真的太有戏剧性了。
刚刚入学的丹雅,因为来自乡村,她一直很自卑,从不跟人主动说话,像个丑小鸭一样。
那天,她被舍友王晓梅拉着去参加舞会,王晓梅神神秘秘地告诉她,听说这个学校的帅哥都会去,让丹雅去开开眼界。很不情愿地被拉到那里后,丹雅躲到一个角落里不敢说话,更不敢来回走动。
突然,她发现一个男生,一直用一种非常好奇的眼神看着她,在她和他的眼神对望之后,她的脸腾一下红了。那男生主动走上前,伸出一只手对丹雅说:同学,可以请你跳舞吗?
丹雅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懂如何拒绝。那男生就直接拉着丹雅的手,将她扯进了舞池。
丹雅根本不会跳舞,被那男生扯得很难受,不停地踩他的脚,那男生疼得呲牙咧嘴,但却说啥也不放弃。这弄得丹雅很尴尬,她卯足了力气摆脱了那男生的手。转身想走时,那男生扯住丹雅的胳膊,同时丹雅撞到了一个人,结果三个人,瞬时一起摔倒了。
这成了之后流传很久的笑话,倒不是因为丹雅,而是因为那两个男生是系里最帅的,最有个性的男生,还因为,之所以邀请丹雅跳舞,是他们两个打的一个赌。
丹雅在别人嘴里知道自己成为笑柄之后,对那两个男生很愤怒,她一直在找机会,想好好问问他们。
终于有一天,打好饭的丹雅正在往宿舍走,迎面遇到那两个男生,丹雅此刻已经知道,跟她跳舞的叫沈远航,被她撞倒的叫程一程。
看到她,那两个男生也愣了一下,但很快故作镇静。
丹雅大方地走到他们面前,不卑不亢地说:道歉吧!
沈远航很快说:你才需要跟我说对不起呢,你把我的脚都踩肿了。
“你们这两个坏蛋,肯定会遭到报应的。”虽然程一程没有说话,但丹雅一起恨上他了。
之后,他们就像冤家似的,丹雅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们,但他们却阴魂不散,总是时不时地出现在丹雅的身边。
丹雅开始还刻意地躲避,之后就顺其自然了。因为她知道,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跃出农门的任务是什么,是好好学习,是争取奖学金,甚至,她还要勤工俭学,她贫寒的家,支撑她的学费已经很困难,支撑她的生活费,就必须举债。
丹雅的勤工俭学的岗位是学校提供的,她会根据自己的课余时间,去图书馆帮忙整理图书。虽然收入很微薄,但因为可以更加随意地看到很多书,这让她很兴奋。
让丹雅意外的是,居然沈远航也图书馆,她第一次在图书馆遇到沈远航,被他的样子吓到了。一条淡蓝色的牛仔裤,一件白色的T恤,一头寸发,带着眼镜的他,非常认真地收拾着一本一本的书,他眼中流露的专注是丹雅陌生的。在看了很久,甚至被沈远航发现之后,她才回过神。
令丹雅意想不到的是,沈远航居然非常阳光地向她微笑了一下,一改往日的顽劣、不恭。
丹雅的心,被不经意地拨动了,她慌忙逃离。
之后,在一场初雪的见证下,她和他成了这个学校落差最悬殊的情侣。
丹雅依然记得,捧着沈远航送给她的玫瑰,被沈远航揽在怀里的她,是多么幸福。在路上遇到程一程时,她都爱屋及乌地向他发出友好的笑,她以为,这就是最好的相处,还以为,这就是最好的时光。
一阵广播声,再次将丹雅拉回到现实之中,在这个人来熙往的车站里,丹雅已经坐了好几个小时。她感觉自己浑身像冒火一样,滚烫滚烫的,她知道自己可能发烧了。
在毕业之前,决定跟沈远航分手之后,她也发烧了。因为不死心的她,在沈远航家的楼下,在倾盆大雨中,整整站了一夜。而沈远航依然没有说服他的父母,更不敢下楼来看她。
不甘心的丹雅又来到沈远航说的成功后会来那里找她的枫树林,但在风雨中,依然只见飘落的树叶,而有等到沈远航的身影。
回到宿舍的丹雅因为肺炎发高烧陷入昏迷时,找不到沈远航的舍友,打通了程一程的电话。最后是程一程将丹雅送到医院,并陪伴了好几天。
看着程一程,丹雅一句话都不想说。当她病愈出院之时,她对程一程说,麻烦他转告沈远航,她决定离开了。要回到自己老家的小镇,也告诉他,感谢他的陪伴,让她度过了温暖的大学生活。
程一程却说:你学的知识,如果回到乡镇就太可惜了,乡镇怎么会有单位适合你呢?你可是学的英语呀!
经过这么多年的交往,虽然丹雅和程一程未曾深交过,但在沈远航的描述里,她知道,程一程是一个很稳重的男生,是一个品学兼优的男生,还是一个不谈恋爱的男生。
她说服自己选择相信程一程,因为此刻,她没有别人可以商量。
可是我怎么办?沈远航的家人不接受我,我要怎么办?难道还要去他家楼下乞怜吗?难道我就如此不堪吗?
不,你跟我去我的城市吧,虽然不如这里发达,但就业的机会还是很多的,如果你感觉不顺心,再回家也来得及呀!
就这样,没有选择的丹雅,义无反顾地跟着程一程去了他的城市。果然,在程一程的帮助下,她很快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两年后,在大家的撮合下,她跟程一程走到一起。
丹雅不止一次地问过程一程,为何要选择她,难道不知道自己曾经和他最好的朋友相爱过吗?
但程一程总是笑而不语。
这也成为丹雅心中难以释怀的伤,她一直认为,程一程是在同情她,可怜她。
婚后的生活,平淡如水,儿子的出生,让丹雅的心彻底安顿下来,相夫教子的她,也非常安于这种平静。
直到意外地在网络上遇到了沈远航,她的心开始再次漂浮。
也已经成婚的沈远航,一直在网络上说他的不幸婚姻,他还一直埋怨说,是当初父母不同意,才造成今天的悲剧。
看到他如此说,丹雅没有丝毫的怀疑,她不停地温言安慰,也会下意识回忆,那些曾经甜蜜的过往,一幕一幕地重现。
而这些真真切切夹在她和程一程之间。
程一程是敏感的,因为他太了解丹雅,也因为丹雅一点都不会伪装。她总是躲着程一程,程一程却一点都不生气,而是借口要带毕业住宿班,一个月都不回一次家。这让丹雅的一股无名之火,仿佛打到棉花上,反弹回来,让她更加恼怒。也因为这种埋怨,她更加坦然地贪恋和沈远航聊天的日子。
仿佛在沈远航的面前,她才是一个备受宠爱的小女孩,仿佛在沈远航的呵护下,她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女人。
她开始注重自己的衣着,看着自己略显臃肿的身材,她甚至去学习游泳。她跟沈远航调侃:哎呦,喝了半泳池的水,才终于学会了。
沈远航说:好想看你游泳的样子。
一句话,说得丹雅心里酸酸的。
她说:远航,你要幸福呀!
“没有你,我怎么会幸福呢?有谁会像你一样,对我那样温柔呀!”沈远航这样说着,发了几个“大哭”的表情。
坚持游泳的丹雅,很快瘦下来,健康的肤色,搭配时尚的衣衫,让她看上去仿佛是一个刚刚走出学校的学生,一点都不像一个十岁孩子的妈妈。女为悦己者容,说的就是这个吧!
丹雅偶尔也会对程一程有愧疚,在与他共度的日子中,她却因为初恋而感觉到幸福。
程一程一直很沉默,直至,在儿子考上大学时,她终于提出,她要离婚,她要从这不死不活的婚姻里挣脱出去。程一程依然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
他的犹豫不决再次激怒了丹雅,丹雅送走儿子后,果断地辞职,决然地乘上学生时代经常坐的火车,来到这个城市。
她在寻爱。也在寻找那些她不曾被遗忘的时光。
可此刻,后悔吗?丹雅这样问自己。
“咳咳咳”,她忍不住咳嗽,她用冰凉的手抚摸自己滚烫的额头,看着那些顺着潮流涌动的人群,她突然好想融进去,此刻站在婚姻之外,她依然意识到,自己这么多年,寻求的是多么虚幻的感情,她一直在意的,想抓住的,竟然如此虚无缥缈。
她想到自己怀孕时,程一程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在孩子很小时,她和儿子都体弱多病,一直跑医院,也是程一程风雨兼程地接送他们,总是将最暖、最好的给他们,从来不为自己着想。
十多年过去了,程一程比实际年龄要苍老,他比上大学时还瘦,之前挺直的腰身,过早佝偻了,之前的幽默洒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沉默。
丹雅此刻想起,心竟然莫名的疼。这么多年,自己对他太忽略了。一直非常坦然地接受他的付出,而从来都不去想,他到底需要什么,对于这样心猿意马的自己,他是否也会有过怨恨。
看候车室的玻璃窗外,不知何时,太阳已经出来了。一夜风雨之后,是那样灿烂、耀眼。而这些对于丹雅来说,却更加深刻地刺痛着她的心。
掏出手机,打开QQ,她看到之前会在清晨问候自己的头像,依然是灰色。但程一程的头像却一直跳动着,打开一看:丹雅,你在哪儿?
丹雅,今天是你的生日,不管你在哪儿,我都祝你生日快乐!
丹雅,你所在的城市,下雨了吗?要多穿衣,健健康康的,才有力量拥抱爱情。
丹雅,你是傻瓜!
丹雅,丹雅,你怎么不回话。
丹雅……
一条条信息跳出来,让丹雅感觉到无限的温暖。
丹雅翻看手机黑名单,几十条拨打记录,从她将程一程拉到黑名单开始,半个小时一次。都是来自程一程。
头昏沉沉的,仿佛有一根锥子在各处钻,心跳很快,手脚绵软,坐着都很吃力。
她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拨出了一个电话:用虚弱的声音说出很轻很轻的一句话:我会等你。
在某市的候车室的一个僻静的角落,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顺着座椅,缓慢地滑到地上,失去了所有意识。
周围的人,一片慌乱,却没有人敢去扶躺在地上的她,深色水磨石的地面,映衬得她的脸更加苍白。
有人注意到,她的手机依然是接通的状态,拿起一听,那边传来一阵嘶吼:丹雅,丹雅,丹雅,你在哪儿?
丹雅不会看到,一个人,看着所有人为她忙碌,而无动于衷,他的脸上也带着纠结,但他依然用漠然的转身来宣布他的决定,即便丹雅永远不知道。
重新找回意识的丹雅,第一眼看到竟然是程一程,时光瞬间倒流,他们仿佛回到了丹雅刚刚失恋的那一刻,同样也是在病房,同样也是他们,同样也是一个相同的名字夹在他们之间。
丹雅没有说话,程一程也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他们两个就像默剧演员,足足好几天,谁都不曾说过一句话。
一起学习哈!
其实有些情感,过去了就不复存在了,可是剧中人总是不愿走出来,总是要自编自导的演下去,其实那只是一个人的演出,既没有人搭戏,也没有人观看,演出者只是沉醉在自己想象中而已。
感谢真真一次次的让我们看到程一程的美好和善良,感动于他对爱的执着与付出!
等待真真下一篇作品中,程一程带给我们更多的感动!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
程一程,优秀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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