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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大驴丫。小驴丫


作者:斯文刺客 布衣,310.4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916发表时间:2014-11-11 14:31:29
摘要:白描文


   老丫听了先一愣,接着“啊”的一声喊,抡起拳头就奔老小胸脯肚皮乱砸,边砸边喊:“我这就打出你隔夜屎。”老小反而挺直腰任由老丫打,嘴里奚落她:“用劲,再用劲,跟挠痒痒似得,就这样还想去?”老丫也感觉出老小不在乎,突然俯身奔地上的铁炉钩抓去,但炉钩被三丫夺下,老丫人也被三丫硬搂进怀里。
   三丫对老小说:“你不能这么吓唬幺妹,大姐挨打擦洗上药都靠幺妹,大姐夫把大姐打成那样,幺妹吓得睡惊好几次。”
   三丫接着用手用力在老丫头皮揉搓几下上说:“幺妹不怕,报仇是男人的事,咱们不管,啊。”
   老小站在屋地上表情突然悲愤,仰头看着棚顶说:“如果这次咱三还打不过大姐夫,我就不念破技校了,反正也不分配工作,我就去河南嵩山,去少林寺当和尚,学几年之后再回来,那时候,我自己就能拿下邢大个。”三小附和说:“行,你去少林寺我给你出路费。”
   当天夜里,三丫把自己的被盖到老丫被上,搂着老丫说:“幺妹爱学习,成绩好,将来也考个好学校,毕业后和二姐一样有好工作,嫁给像二姐夫那样的读书人,二姐夫多斯文,一看就像《聊斋》里的书生,书生是不会打老婆的。"
   黑暗中老丫瞪着眼睛,满脑子想的都是后天的事。
   老丫和母亲在同一所小学,母亲执教带毕业班,老丫读三年级,母亲很忙,第二天午饭后就带着老丫先去学校了。三小和老小因为知道二哥晚车到家,继续躲回小屋谋划。三丫洗涮碗筷,之后来到闺房对着镜子整理头发衣裤,又满意的端详片刻镜中自己,她也打算早点到学校自习就从屋里出来。可三丫出屋后立刻被站在院门口的人吓得花容失色,用手指挡着嘴唇,仍忍不住发出“啊”的一声。那人穿件军大衣,戴顶狗屁帽子,围着围脖,身材高大的像直立起来的狗熊,在帽子和围脖间隙露出双小眼睛,来的正是大姐夫。让三丫害怕的是大姐夫手里拄根碗口粗半人高的圆木棍。
   邢大个原本在门口踟躇犹豫,听三丫一叫,一边往院里走一边把围脖拉下来,似乎要露出嘴巴和三丫说话,三丫哪里肯听他说什么,返身拉开门对小屋喊:“三哥、老弟大姐夫找上门来了。”
   三小、老小听到喊声,透过窗户看见大姐夫带跟木棍进院,不由血脉贲张怒不可遏,"这是他娘的送上门找死。"“简直活腻了。”哥俩像两匹恶狼,先后叫骂着从屋里冲出,也不看大姐夫直奔仓房抄家伙去,掠过三丫身边没忘喊:“三妹,看好壮壮别让他出来。”“三姐,千万把壮壮留屋里,不能进院。”
   三个大男人厮打一旦误伤壮壮的后果,三丫不敢细想,急忙奔正屋跑去,没等开门却和从屋里出来的大丫撞个满怀。三丫心里只顾着壮壮,她绕过大姐进屋,先把门插上,待看到壮壮躺在炕上睡觉,才停下来用手捂住胸口,似乎这时候才能让心脏放肆地狂跳一会。然而比对稚幼的壮壮和门外即将展开的惨烈,三丫仍觉得离危险太近,她穿鞋爬到炕上把壮壮搂紧又弯曲腿和身体成90度呈半包围状。
   其实门外的情景却远没有三丫惊惧那样,大丫只轻蔑瞭一眼邢大个,扭头对三小、老小说:“把铁锹洋叉都放下,打他用不上你俩。”说完径自奔邢大个走去。邢大个不等大丫靠近先丢下木棍,两手只顾抱住头脸做防打姿势,大丫也不含糊,抡拳踢脚左右开弓,像散打选手练沙袋一样,邢大个努力抱头防着,蹒跚踉跄连连后退,围脖被扯落、帽子也打掉了,终于立足不稳一个趔趄背靠院门跌坐地上。三小、老小铁锹洋叉举得挺高,诧异地看着严阵以待的大敌不堪一击,甚至为难能快意恩仇有些遗憾。哥俩放下家伙用手拖着,慢悠悠走近,看大姐依旧拽大姐夫军大衣的领子,试图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嘴里问:“想装死?你不能打么?站起来打呀?”
   邢大个凭着身体重,任由大丫使劲只两手护住头脸赖坐不动。三小、老小看见他头顶缠满染着血污的绷带,像戴顶铁红色帽子,脸上横七竖八全是挠伤,有的愈合有的结痂,手上也有旧伤,被大丫刚刚打得正流出殷红的血。邢大个也不看也不答大丫,瞪着仍有血瘀的小眼睛望向三小、老小,有气无力地说:“我被你姐打得就剩半条命了,这次来只为看眼壮壮。”语气里是在恳请这哥俩帮忙,三小、老小立刻变成事不关己的样子,各自东张西望装不认识。
   大丫应是累了,站直身,用手指着邢大个对三小说:“把他头上绷带拆开,根本没伤这么重,包得跟老山前线下来似地,骗人呢。”三小低头看了看邢大个头上绷带,对大丫说:“姐,这血发黑掉渣,是真的。”不等大丫说话,邢大个先对三小说:“这点血算什么。你大姐打完我走后,我用干毛巾擦血,毛巾湿了拧干再擦,再湿,再拧,拧出来的血够接一茶杯的。”大丫说:“骗人都不会骗,还接一茶杯血,一个人能有多少血?流一茶杯还有命么?。”老小原本还有些怒气,这时忍不住戏谑调侃:“正常人有两茶杯血,大姐夫个大,有三茶杯,流了一茶杯,还剩两茶杯,丢不了命的。”三小也说:“绷带上还沾半茶杯,大姐夫的血还剩一茶杯半。”
   三丫护着壮壮竖起耳朵听外面,一派寂静,突然想到虎毒不食子,只要壮壮不跑到院子里就不会受伤害,而此时最应该惦记的应是外面。想通这节,三丫一骨碌从炕上下地,回头看壮壮睡得正香,才拉开门插销,向屋外探出脑袋。院子里散落着邢大个的木棍、围脖、帽子,几个人都聚在院门口。三丫先躬身跑出去捡起木棍,感觉又硬又重应该是椴木的,她迅速返回屋先把木棍藏到门后,再看一眼熟睡的壮壮,才战兢兢出屋也向门口走去,等看清坐在地上的大姐夫,不由心生恻隐,脸上全是同情神色。邢大个看三丫走近指着绷带继续:“大夫给我缝针之前,说我头上的口子能看清白花花的头盖骨。”大丫发怒了:“越编越邪乎,还头盖骨?好,我看看你头盖骨什么颜色。”说完伸手去抢三小手里的铁锹,三丫挤进一步挡在大丫和三小中间,三小也把铁锹向后挪,对大丫说:“姐,打归打,总不至于打死打残吧?”
   大丫仍不甘心,又转向邢大个,亲手要拆他头上绷带,邢大个努力拨挡着,边对大丫说:“你用我的大头皮鞋抡我脑袋,鞋上全是你帮我在鞋摊钉的铁鞋掌,走路磨得比刀都快,你抡一下拉出好几道口子。”大丫似有所悟,半信半疑地停手。三丫反忍不住问大丫:“你是不用皮鞋抡他了?”大丫支吾着答:“当时打蒙了,应该抡了一两下。”答完感觉三丫这么问自己显然向着邢大个,立刻想冲三丫发作,却又觉得姊妹俩这关节不应该内讧,只用眼睛狠瞪着三丫。邢大个哪管这些,先冲大丫说:“你抡了岂止一两下,至少超过四下,四下之后我就晕了。”又继续指着各处伤痕诉苦:“这是挠的,这是咬的,我在单位大小也是领导,管百十号人,让我怎么见人?怎么服众?”
   大丫听到这突然抬脚踢邢大个,骂:“还说你是领导?在单位当领导回家就不是人了?拿我的话不当话听反倒装腔作势,我都忍你多久了?现在居然打我,用大嘴巴呼我,我都被打倒了,还用大脚丫子踹,你踹我的时候壮壮就睡旁边,幸好睡着,要是被壮壮看见……”大丫越说音调越打颤哽咽,突然举起袖子挡脸,说一句:“现在来只说我用鞋抡你。”接着竟“嗷……嗷”嚎啕痛哭起来,眼泪鼻涕顺着脸颊下巴源源滴落。
   三小、老小见刚烈的大姐委屈成这样,立刻暴跳如雷,哥俩同时挺起铁锹、羊叉逼向邢大个,三小喊:“不管怎么说,打我大姐就不能饶恕。”老小更把羊叉上下比划:“就算你也受伤了,但至少还得打折条胳膊。”三丫虽也被大丫连说加哭拐带的珠泪滚滚,但还是冷不防出手先夺下三小的铁锹,又从大姐夫腿上迈过去另一只手抓住老小挥舞的羊叉把。老小使劲争夺,大嚷:“不行,必须让他长记性。”三丫死死握着羊叉把说:“咱妈早就不让你哥俩管大姐的家事,再说两口子打架能全怪一个人?一个巴掌拍得响么?”说完呲出牙来给老小看,再突然低头奔老小手上下口,才硬生生夺下羊叉。
   大丫早就放低袖子用泪眼盯着,听三丫说话明显针对自己,甩下袖子扭头对着三丫本想抢白几句,可是嘎巴嘴发出的只有哭声,自己也分辨不清说了些什么,眼看着三丫夹带铁锹、羊叉向仓房走去。大丫狠狠甩了把鼻涕,又用袖子擦泪,指着邢大个对三小、老小说:“把他架起来拖到外面去,别在院子里放挺,脏了咱家地。”说完跺脚转身,头也不回也向正屋走。
   大丫哭的时候,邢大个把头垂得很低,只偷眼往上看,这时候只剩下垂头了。三小对他说:“还是你自己站起了走出去吧,别难为我哥俩动手。”邢大个依旧垂头犹豫怯懦地商量:“想……看看壮壮。”老小大声吆喝:“你傻呀?把我姐打成啥样?气成这样,还能让你看么?少废话,赶紧走!”
   邢大个无奈地抬头,看三丫一路捡起围脖、帽子走过来,对三丫说:“三妹,我流血过多,身体本来挺虚,拄着家里门栓当拐杖才走到这来,刚才又被你姐打了,你去求求你姐,让我多坐一会,我得缓缓。缓过来就算爬我也爬回家,不赖在这里。”三丫把围脖、帽子递给大姐夫,原本想去正屋取门栓,走两步又转回身,对三小、老小说:“你俩,把他驾到小屋炕上去。”这哥俩听了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三丫,三丫继续说:“他都伤成这样,留家里能有啥危险么?这样回去,路上出事怎么办?”哥俩马上变成事不关己的样子,望天看地装没听见。三丫着急地嚷:“快点吧,他都在雪地上坐多久了?你俩怕大姐怪让大姐冲我来行不?他毕竟是壮壮的爸爸,让他歇够再走不行么?”哥俩这才极不情愿地伸手,像架犯人一样把邢大个架起来。
   从小屋出来,三丫已经上学走了,三小老小一脸轻松。老小说:“我也不用去少林寺了,咱大姐在家是杨排风嫁人是穆桂英,打架不带吃亏的。”三小说:“是呀,咱俩该上班上班该上学上学吧。”
  
   三丫毕竟是女孩,心里装不住事,下午忐忑地上完两节课,课间时不出教室,垫着作业本把脑门靠在暖气上。上课铃响,其他同学疯闹着回班级,三丫已经烤出满头汗,反倒走出去找班主任,只说感冒了要请假。因为三丫是优等生,老师叮嘱些好好养病别落下课,又说明年高考你有希望改变命运之类,就准假了。三丫一步一挨地走出教学楼、走出学校,料想不会再有人看到自己装病,开始三步并成两步急匆匆往家赶。
   等进了胡同,看见壮壮和邻居家同样大小的孩子在雪堆上玩,爬上爬下地撒欢叫喊,三丫心里多少有些底,想,大姐和大姐夫这对冤家应该没再厮杀。从地上抓起壮壮,一边拍打他身上的冰雪一边问:“看到爸爸了么?爸爸在做什么?”壮壮说:“爸爸在小屋睡觉。”三丫也不顾壮壮挣扎,把他夹在腋下就往院里走。看到院里花花绿绿的晾满新洗的褥单被罩,才彻底放心,知道大姐做一下午家务应该没空掐架。
   三丫把壮壮放到炕沿,脱下他两只棉鞋摆火墙上。对壮壮说:“外面太冷,还是在家送粮食好玩。”又把玩具车递给壮壮再取下一套被褥挡住炕沿,对壮壮说:“大外甥乖,你就在这里面拉车送粮食,不能跨过被褥,被褥是粮库的围墙懂么?累了就躺枕头上歇一会。”壮壮点头,拉着玩具车在炕里跑,边喊:“送粮食喽,送粮食喽。”
   三丫想着二哥晚车回家,料理好壮壮就从正屋出来,拎把斧子到厨房旁边的冰屯上打算敲下一条猪肉来,晚饭多做道菜。大丫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看见是三丫,也不说话直接奔小屋去了。三丫反而担心,赶紧把敲下来的肉送进厨房,随后也跟去小屋。
   进到闺房时,大丫就听到鼾声,开门看邢大个睡在小屋炕上,身材魁伟地横亘着,几乎占了半铺炕。她伸出手抓住邢大个小腿肚子上的肉用力一拧,鼾声立刻止住,邢大个:“哎呦”叫着坐起来。大丫说:“睡够了吧?该回自己家了。”然后转身就往外走,却被邢大个叫住:“大丫,你知道么?你走这几天我害怕几个小舅子来抄家,没睡过一个踏实觉,刚才睡得太香太解乏了。”大丫回头问:“我就奇了怪了,你在家没睡过踏实觉,来到这龙潭虎穴反倒睡得香?”邢大个仍回味着刚才的好觉,说:“见到你我就放心了,你可以亲手打我,但别人打我不论是谁,你都会玩命拦着的。”
   大丫马上怒了,凑近邢大个:“你这么说什么意思啊?证明你有良心?还是想说我稀罕你?”邢大个不理这茬反倒筋着鼻子闻了几下说:“大丫,你身上有很重的一股味。”大丫问:“什么味?”邢大个说:“你走后,我把咱家的冻豆包都快吃光了,放炉子上烤,外面糊了里面还有霜,我就蘸着大酱吃,只能吃这个,我手上有伤沾不了水,不能做饭,脸上有伤不好意思出去买吃的,更不好意思下馆子。”大丫问:“我没空听你说这些,快说我身上什么味?”邢大个眼馋地望着大丫说:“有一股喷香喷香的酸菜汤味。”大丫举起手想打他,但还是止住,咬着牙说:“你脸皮可真厚,现在还想吃我做的酸菜汤?”邢大个“嘿嘿”陪着笑,大丫却又平静地提醒他:“在这待的时间够多了,你该回自己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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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在寻常的生活中笑看人生百味。大丫、三丫这对打打闹闹的姐妹,在经历了岁月的洗礼与亲情的磨合后,变得融洽而温情。鲜活的人物形象,流畅的语言风格,形成篇章独特的阅读魅力。大姐夫的狡猾与憨厚、大丫的勤劳聪慧、三丫的倔强善良、以及其它弟妹的骨肉亲情,被刻画得淋漓尽致。作者善于从琐事中提炼最原始也最真挚的素材,读来仿佛遇见一段时光,里面的人物纷沓而至,令人眼花缭乱的同时,却又温馨舒畅。细节的刻画细致入微,人物的语言行为将人物内心的运行轨迹清晰传达,从感性所见提高到了具有启发意义的人生趣味上。令读者在忍俊不禁的同时,能够反思回味亲情这种割不断、理还乱的复杂人际关系。文章情节简单,行文琐碎,却丝毫不影响其所要传达的美好温馨含义。给人感觉是,人生,能够如此吵着,闹着,喧嚣着也很好。一篇具有现实意义,展现亲情的魅力与家庭责任的文章!推荐共赏!【编辑:紫玉清凉】【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4111302】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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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紫玉清凉        2014-11-11 14:34:42
  人物塑造非常成功,性格鲜明,从零碎的生活中截取的片段,将人物个性中的狡猾,憨厚,仗义,善良等等特性一一呈现,贴近人物本来面貌,引人共鸣。问候刺客!
紫玉清凉
2 楼        文友:斯文刺客        2014-11-24 01:39:49
  大丫终于意识到如今的三丫已不吃自己硬来那套,只好收了架子跑过去拦住三丫。哄着说:“好三妹,大姐刚才说错话,你是惦记姐才不让姐回家,姐不该那么说你。”边说边试探要抢她手里门栓,三丫不肯,保持端枪姿势扭脸不看大丫,大丫也不勉强,饶着三丫抚后背揉肩膀,嘴里说:“三妹没结婚,不知道两口子的事,咱妈告诉我有时候打架的两口子还真是越打越黏糊,但不能离开家,离开家就生分了。姐听你的,回去后温柔点,对你大姐夫软硬兼施,即让他长教训又不让自己吃亏。”
   三丫听后自己把门栓立在正屋墙边,叹口气。“行了,原本就盼你俩和好,话都说到这步,我还阻你回家自己反倒成恶人了。”
   大丫如释重负,笑盈盈拉着三丫的手夸赞:“还是三妹好,最通情理了。”
   五岁大的孩童最惹大人喜爱,壮壮平时很少来,这次在姥姥家连住多天,和当舅的当姨的朝夕相处,玩得昏天黑地。大丫执意回家,三丫首先舍不得壮壮。进到正屋,看壮壮已经睡着,圆溜溜小脸红彤彤的,胖乎乎小手依旧赚着玩具车的绳子。三丫爬上炕,在壮壮脸蛋上亲亲,又隔窗看大丫正在院里收拾凉洗的床单被罩,心里还是放不下大姐娘俩就这么走,思忖再三决定先给邢大个点警告。
   冬季白昼短,不到下午五点,天光已经昏暗了。三丫来到小屋,邢大个只能模糊看出体态,亭亭婀娜,以为是大丫,连忙站起身说:“不是我赖着不走,想等咱妈回来解释几句。”三丫拉亮灯后,才看清认错人,改口笑着说:“是三妹,今天的事多谢你,大姐夫我知恩图报,以后……”
   不等邢大个说完,三丫打断他:“你别叫我三妹,把我姐打成那样,我那敢当这个妹字,还敢指望你怎么报答?”
   邢大个这才发现三丫满脸严霜愤怒,两手揣在上衣口袋成掐腰状,俨然准备吵架的姿势。邢大个讪笑:“说翻脸就翻脸,外人都说你家姐妹脾气大,一个比一个不好惹,以后不让叫你三妹,那就叫你三驴丫吧"
   三丫脸上怒气更胜:"你还有心思贫嘴?外人还都说我家姐妹一个比一个好看呢。当初大姐嫁你,谁不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现在抛开长相不说,单说持家过日子,全心全意照顾你和壮壮大姐操劳的不够多?怎么能说打就打?"
   邢大个辩解:"你姐的脾气,你也说了一个巴掌拍不响."
   三丫逼近一步横眉立目:"我姐那叫巴掌,你那叫巴掌?说你那是熊掌都不屈,别忘了你是体育棒子出身,自己没觉得用力我大姐能受得了么?再说我姐是无中生有胡搅蛮缠的人么?就算脾气大点管着你,不也是为你好?怎么下得去手?嘴里含着天鹅肉不懂得惜福呢?"
   邢大个比三丫大十几岁,被训的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赶紧抓起帽子围脖看窗外说:"哎呦,天黑了,太晚了,我得走."
   可三丫退两步杵在小门口不动,邢大个只好摇摇脑袋:"不瞒你说,我这次来不是为看壮壮,我也被打成这样,壮壮见了不得害怕?我是担心你姐,也后悔动手,想来看看你姐伤怎么样了。现在也看见了也放心了,你就让我先回家吧."
   三丫却抽出双手扯住邢大个袖子说:"大姐夫,你这么一说还算长点心,现在就跟我找大姐,把刚才的话对她再说一遍。"
   邢大个赶紧往后躲,连连摆手:"不行,你姐正在气头上,她得理不饶人的脾气,这时候听我说这话能立刻把我撕了."
   三丫依旧扯着邢大个袖子不放:"大姐夫,听三妹的,大丈夫能屈能伸,给媳妇服软也不丢人啊."
   邢大个还是摇头:"三妹,这话等我走后你对你姐说吧。再劝她早点回家,我也没脸再待下去了。"说完想从三丫身边绕过。被三丫扯住:" 再等会吧,大姐说要和你一起走."
   邢大个站住,怔怔的盯着三丫问:"你姐要和我一起回家?可他对我没这个意思啊?"
   三丫无奈的说:"我姐也是刚刚才决定的,我这是私自告诉你."
   邢大个听了小眼睛放光,脱口说:"你大姐对我太好了。”三丫却忧心忡忡:“好什么好?你以为我姐回家能善罢甘休?”
   邢大个连忙说:“三妹,你放心,你大姐这次跟我回家,有她把我打死的可能,再没有我还手的可能。”
   三丫急的跺脚:“怎么总说打呀死呀的,就不能说点好好过日子的话,记着,你只要多说软话肯道歉认错,我姐又不是女魔头。”
   邢大个连忙点头:“三妹说的对。我认错,我道歉,多说软话。”
   目送三丫走后,邢大个扭身仰头想大笑两声,稍张大嘴牵动脸上没愈的挠伤,疼得钻心,只好硬生生闭嘴。接着两手背在身后,在小屋踱步,自言自语:“邢大个啊邢大个,对付娘们你还是有很有智谋的。真佩服自己。”
   过不一会,邢大个听到门响,推开小门看清是大丫,就从小屋出来,手里拿着帽子围脖,边走边说:“不用你撵,我自己知道该走了,”
   大丫站在闺房门口说:“我让三妹把壮壮哄醒,咱三一起回家。”看邢大个满脸诧异,大丫补充:“我惦记家里的鸡。”
   邢大个却说:“鸡不用你惦记,我能照顾好,你还是在这多住几天吧,如果再有鸡死了,你回去就把我宰了。”
   大丫愣住了,问:“你不想我回家?” 邢大个说:“我当然想你回家,但你现在还没消气,所以更希望你在这多住几天,等消气再回。”说完继续想走,经过大丫身边大丫用眼睛和邢大个对视,眼角亮晶晶的似笑非笑,邢大个对视一会揣摩不出大丫心思,正想移开目光,大丫却先把目光转向棚顶,邢大个也不由自主跟着仰脸也看棚顶,一侧布满挠伤的腮帮子暴露在大丫跟前。大丫抡圆巴掌狠狠地扇过去,“啪”一声脆响,邢大个疼得“嗷”的大叫,跳起来倒退出老远。连声说:“老婆别打,全听你的,全听你的。”
   大丫缓步走进, 邢大个像躲凶神一样缩到墙边全身做好防打姿势。大丫却极淡定,语调平和的说:“邢黑瞎子,跟你重申个概念,咱俩的家既是你的也是我的,我想走就走想回就回,这次就算回家再打,也只能你走,我不会走。既然你怕我没消气,好。”大丫伸手直接抓住邢大个衬衣领子拧个圈,接着平和的说:“你今晚从我妈家滚出去后,不许回咱家,敢回去我就你死我活的跟你继续打,你不打死我,我打死你,然后要么自首要么自杀,记住,不想让壮壮成孤儿,你别回咱家。”说完松手,转身往外走。邢大个早就听得痛苦不堪欲哭无泪,追过去从后面抱定大丫彻底服软:“我错了,老婆,只要你让我回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就算被你打死也活该,如果能留口气,以后啥事都听你的,……求求你……”
   三丫哄醒壮壮,抱着从正屋出来,大丫和邢大个已经站在院子里等着。这时也到了下班和放学时间,三小、老小骑自行车先后进院,老丫在后面也跟进来,应该是哥俩路过学校顺路接了老丫。
   男孩心大,看出大姐一家都要回去,老小对邢大个说:“大姐夫,这次把我姐打伤我和三哥没动你一根手指头,如果再有下次,不是你来我家走着进来躺着出去的事,而是不等你来,我们哥几个就得去单位找你,明白么?”三小也说:“要走就走吧,今晚二哥为这事回来,他可不象我俩,以他那脾气遇见你不见血不能算完。”邢大个仗着围脖,挡住满脸羞赤。好在哥俩没太在意他,放好自行车各自奔三丫,都想再抱抱壮壮。三丫不肯,先抱着壮壮左躲右闪再原地转圈,哥俩也只好跟着转,逗得壮壮在三丫怀里拍手蹬脚前仰后合的笑。
   大丫早就迎向老丫,躬身抓住老丫双手,眼里爱怜无限:“幺妹真的没白疼,大姐回来一直照顾着我。”边说边用脸庞往老丫脸蛋上贴蹭,又附耳说:“明天周日,你去大姐家,有好吃的。”老丫从进院一直没其它反应,耳里听三小、老小说话,眼睛始终盯着邢大个看,这时也隔着大丫肩头望向邢大个。邢大个看老丫虽然只是十岁出头的小女孩,但眼神透出的寒意却令自己心里打怵。
   三丫和三小、老小嬉闹一阵,抽空对老丫说:“幺妹,别忘把大姐家门闩拿过来,给大姐带回去。”然后抱着壮壮跑出院,三小、老小随后追出去。大丫听后站直身,指着斜靠在正屋墙脚的门闩对老丫说:“那跟木棍就是大姐家门闩,幺妹去帮大姐取来,今晚还要用。”老丫也不吭声默默的走过去,拿了门闩拖在身后走回来,却没有交给大丫,反倒两手交替在身后拖着门栓,抖动肩膀胳膊把双挎肩书包褪下来,直接丢到大丫脚边的雪地上,大丫正诧异老丫的举动,老丫已经小跑着出院。
   老丫跑出院后,看三丫、三小、老小轮流抱着壮壮走在前面,身材魁梧的邢大个像直立的狗熊跟在后面,离自己不足十步远,老丫把门闩高高的举过头顶快跑着追过去,借着奔跑的冲力把门闩重重砸向邢大个脑袋。感觉狗皮帽子下面邢大个的脑袋像石头一样坚硬,反弹力透过门栓震得老丫两手虎口生疼,门闩只得脱手重重跌落地上,老丫正犹豫要不要再捡起来,庞然大物样的邢大个已经摇晃着转身,却再也站立不稳,支撑一会终于倒下了。老丫一阵兴奋,又跑过去一脚踹在邢大个肚子上,脚也不收回直接踩着从邢大个身上迈过去,嘴里骂一句:“我踹出你隔夜屎来。”然后拔腿一溜烟往胡同外跑。经过三丫等人身边,身后传来大丫带着哭腔的声音:“不好了,你大姐夫流血了。”
无所谓
3 楼        文友:斯文刺客        2014-11-24 01:58:04
  谢谢紫玉清凉赏评 也真诚问候您
无所谓
回复3 楼        文友:斯文刺客        2016-11-26 01:11:47
  时光荏苒,飞梭流沙,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70后的老丫也已长大,和母亲一样,师范毕业后成为教师。哥哥姐姐各自婚嫁,陆续从老院搬出去,最后邢大个帮建的新房粉刷布置当了老小的婚房。老丫先搬到正屋和已经退休的父母同住,没过多久,城区改建,老院划在拆迁范围,邢大个已经调到建委任职,他对补偿条款非常清楚,加上新建的房子证照齐全,邢大个和开发商力争,终于置换到120多平的回迁楼,这在当时非常难得。
   乔迁后的第一个春节在楼上过,厅堂家具焕然一新,张灯结彩更多一份喜庆。随着不断开枝散叶添丁进口,这个多子女家庭祖孙三辈聚到一起二十几口人。因为成员多,家宴时母亲和女儿、儿媳及孙辈们摆餐桌在靠阳台的大客厅,父亲则和儿子女婿在紧邻大客厅的小方厅,小方厅与三间卧室一厨一卫联通。餐桌上盘碟摞砌,热气腾腾极尽鲜腥荤素之盛。窗外爆竹声此起彼伏,各色烟花络绎串升涂抹夜空。读初中的壮壮和表弟妹们心痒难耐,填饱肚子,各自央求母亲准他们出去放鞭炮烟花。因为大的大小的小,做母亲的担心意外,都不允许,说等爸爸喝完酒再带他们出去,孩子们或柔声祈求或假装生气施展招数。三丫心软,知道男爷们喝酒没完没了,过年不想太委屈孩子,于是让壮壮以下逐个保证下楼后各遵规矩不许乱跑乱动,再从壁柜里挑体量小些的鞭炮烟花,监管孩子们出去鸣放。
   三丫和孩子们离席,大客厅的家宴告一段落,女眷们端着盆碟鱼贯出来,去厨房,路过方厅不忘叮嘱各自丈夫,陪爸爸多喝些,喝高兴些。 而做丈夫的却统统另一门心思,二小看老小继续往父亲酒盅里斟酒,使眼色对方不理会,只能说:“老弟,咱爸身体要紧,让老人家多吃菜,少喝点.”老小会意,只倒半盅。父亲清楚儿子和女婿嫌他压桌,受拘束,都盼他早点离席,心里生气脸色就阴沉下来。他先示威性端杯,半盅酒一饮而尽,又夹片肉慢条斯理的细嚼慢咽,报复性享受酒桌上的压抑氛围。最后撩一眼石英钟,说:“到点了,看转播去。”儿子、女婿赶紧起身恭立,送父亲离开方厅。二小边解领带袖扣边说:“老爷子走啦,咱哥几个敞开量,看今天谁趴下。”其他人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饭桌上随即谈笑风生。
   老丫正站在方厅,仰脸端赏书法老师送她的一副中堂,《家齐人和》四字,手腕扭动模仿笔试启承转折。二小的话勾起她心气,她自背后把双臂搭在二小肩上说:“二哥,你们喝酒我斟酒啊?”二小刚好新启一瓶五粮液,直接递到老丫手上:“好幺妹,今天你就当酒长,负责斟酒,监督他们不许耍赖,看哪个先趴下。”幺妹说声遵令,先给二小斟满杯,又依次替二姐夫、三姐夫、老小、三小、大小斟满,最后仅剩邢大个,幺妹却像没看见一样,捧着酒瓶转身回到三小和老小中间,在父亲留下的空椅子上落座。二小急了,问:“幺妹,咋能落下大姐夫呢?”随即想到老丫和邢大个一直别扭着,骂了句:“臭丫蛋子。”
   二小再不深究,重启一瓶想给邢大个斟酒,大小却伸筷子阻拦,然后,大小扭头对老丫说:“幺妹,今天你最应该给大姐夫倒杯酒,你和老小和咱爸妈咱全家能在这么宽敞楼房里过年,大姐夫居功至伟。”
   老丫却捧着酒瓶躬身低头,酒瓶藏在桌下,说:“没酒了,就剩空瓶了。”
   老小受大姐夫的惠泽最多,对大小的话深以为然,这时拍老丫肩膀:“ 撒谎 ,酒还剩一半,去,给大姐夫满上。”
   老丫依旧低头:“我说没了就是没了,谁愿意满谁满,别指望我。”
   老小继而扳老丫肩膀,边说:“做人要懂得感恩……”
   不等老小说完,老丫突然抬头挺直上身,对老小吼:“感什么恩 ?就凭他傻大黑粗的样,能娶到大姐他才应该感恩,建十座房子也不亏。”
   老小被吼得一愣,其他人却都忍俊不禁,邢大个更哈哈大笑:对,小驴丫说得对,应该感恩的人是我。又对二小说:“把酒给我,我先自饮一杯,以示感恩之情。 ”
   邢大个人到中年,久历世故比以往更圆融周到,他先自饮一杯,然后斟满,举杯说:“今天大年初三,咱家人聚得最全,借此我先说几句。”接着滔滔不绝汇总去年各个家庭的大事喜事,逐次提及二小家儿子作文获奖,二丫夫妇升迁仕途又迈新台阶,三丫店面扩张,四小喜添贵子,三小买车,大小工作平稳知足常乐等等,满桌人听得心花怒放,谈老丫时,说同辈人中只剩小驴丫婚事没定,值得期待,争取新的一年终成眷属。最后建议大家共同举杯为新的一年各家日子蒸蒸日上干杯。男爷们情绪盎然,一起站起身碰杯,又同时大声喊,“干!”
   陪母亲聊天的二丫、大丫和几位洗涮碗碟的媳妇被喊声吸引,分别从客厅和厨房探出身来,笑吟吟瞧热闹。
   只有老丫坐在椅子上无动于衷,心里另有盘算。长姐如母,老丫和大丫情同母女更有手足姐妹的同仇敌忾,大丫被打鼻青脸肿遍体鳞伤的惨状在老丫童年留下阴影,像一块坚冰冷酷着她对邢大个的印象,虽然年龄大了,也知道夫妻间难免操戈,邢大个许多难得可取,但像亲人和家人一样认可大姐夫,老丫觉得先竭尽让邢大个难堪,出口恶气之后再说。
   只是她不知道和邢大个过招自己嫩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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