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有人说：既然资料还没有带出公司，也没造成实质性的损失，就算了吧，但这事性质太恶劣，她不能在公司待了。
　　 燕京送我们回去，走之前落下车窗玻璃对我说，这事没你想的那样严重，过了就算了。小丫头，以后长点记性了，不是自己的东西，千万不能动，也别希冀着天上能掉馅饼，像你姐姐一样踏踏实实地工作，总会有成绩的。
　　 看燕京走远了，我开始发飙：“你是自己滚回老家，还是我送你回去啊？”我一直觉得你有点小聪明，却没想是个猪脑壳！
　　 “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姐，我保证不再犯错了啊！”
　　 “不是我给不给你机会，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你究竟有没有点法律常识，还是你想要进监狱？知道啦知道啦，不是还有你吗？况且又没怎么着……”
　　 以前，不管她在外面怎么疯，我一说，她都是温顺地听着，现在居然跟我顶嘴了。我扬起的手被苏珊给拦住了。苏珊说道：“小孩子，知错能改就好，只是以后别再犯傻了。”
　　 “她还小吗？以后，你做什么是你的事情，不要再把我牵扯进去，OK？是啊，我不是你亲妹妹，你管不了那么多，我也不用你管，被他们抓去坐牢好了……”
　　 “这是你说的，好，你有种！”
　　 我拿了钥匙出门去，在门口碰到马丽丽，她提了一篮子水果。她见了我说，“曦姐，吃点水果再出去啊。我看了她一眼，妆化得跟个唱大戏的一样，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脸上涂了东西啊！”
　　 我今天没惹她啊，八成一个人生活太久了。我回过头去，马丽丽识趣地闭上了嘴，献媚似的轻轻关上门。表面看似光鲜亮丽，内里却是一滩腐烂。
　　
　　 （六）
　　 高楼的电视墙上不厌其烦地播放着一则广告，轰炸得人审美疲劳。我找燕京喝酒。
　　 妹儿，喝酒伤肝，我告诉你一个发泄郁闷的方法，保证有用。于是，我跟着燕京去体育馆里，围着操场跑步，直到跑不动了，才躺在跑道上。燕京停下来，双手撑在大腿上，只剩下喘气的份儿，像条哈巴狗一样。他拨开覆盖在我脸上的头发。
　　 你怎么认识她的？我是说温晴。
　　 我压根不认识她，可是她来了之后说跟我很熟，别人就都卖她面子，谁知道……她闯了祸。说真的，还没放下老周？
　　 那时我刚回成都，人生地不熟，也有点眼高手低，大半年的时间里，什么都没干，就忙着找工作换工作。别的成绩没有，倒是把成都的公交路线背了个滚瓜烂熟。后来某天，在公园里碰到燕京，然后他把我介绍给了周华军。那时候周华军还在创业阶段，到处招贤纳士，一晃过了这么几年，事业有成，声名鹊起，我却始终是个打工妹。
　　 “我还没堕落到去当个三儿。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走吧，请你吃火锅。”
　　 可是我们的锅底还没端上桌，马丽丽的骚扰电话就进来了。我直接挂断，她又打进来。我不否认对马丽丽有偏见，对她的职业有偏见，可是，我没法控制自己，我就是不喜欢这个人。铃声又响起来，我以为还是马丽丽，就要挂断，却是苏珊。苏珊劈头盖脸地就骂起来，你要死啊，不接电话，快点滚过来，晴晴被人给打了。
　　 温晴会被人打，她揍别人还差不多。温晴第一次打架后恶人先告状，我就给了她这么个定位。听苏珊说她被人打了，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逃课、抄作业、作弊、打架、偷东西、早恋……温晴一样不差。现在工作了，挣不着钱还大手大脚，错了不知悔改，还知道顶嘴了……我怎么就这么倒霉，摊上这么个……
　　 二环路上修高架桥，我们要绕好大一圈才到锦江区人民医院。燕京看了看前面的汽车长龙说，你就别絮叨了，着急也没用，有你朋友在那边，应该没什么大碍。
　　 你没看见过，她可以把人揍得跟个血疙瘩似的，前几天在街头，就又差点跟人发生口角动手……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是个淑女，一说话就跟个女流氓似的，不知道这几年的书都读哪去了。我是眼不见心不烦，反正明天就出差去了，她爱怎么就怎么着吧？……下车走吧，照这速度，天黑也到不了医院。
　　 “你这牛脾气啊……你就没想过留在成都，老是飞过来飞过去的，引起内分泌紊乱，容易衰老的……”
　　 我停下脚步，看了燕京一眼，再看看周围的钢筋水泥，别人说成都是一座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可是我留在这里有什么意义？如果不用每个月回来述职，我情愿一直留在外地。
　　 “听说你又光荣失恋了，不如再考虑考虑我？现在都剩女了，还挑拣什么啊？再怎么不济，我妈也不可能从坟墓里跳出来，指着我说非得娶谁谁谁家的女儿不可啊……以前是游手好闲混蛋了些，可现在我好歹也是成熟稳重事业有成，我爸说，家里添个女主人就完美了。我说你有完没完了，我妹还在医院呐。就你现在这表现，还差得远呐！走啊！”
　　 太阳真毒，六七点了，还烈得刺眼，马路在光线里摇摆颤动。我们赶到医院，走廊上站了好些人，没见着温晴。周华军的老婆坐在椅子上，抽抽噎噎，见了我，就要扑上来，周华军一把将她抱住了，然后拖拽着离开。
　　 温晴坐在轮椅上，头上缠了一圈纱布，渗出血丝来。苏珊推着她从急诊科出来，马丽丽跟在一边拿着点滴瓶。燕京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啊？马丽丽说，我们三个一起去酒吧，原本好好的，谁知道遇到那个婆娘，她说曦姐坏话，你不知道有多难听了。晴晴没忍住，就动手了，可是他们那边人太多，我们才三个……马丽丽和苏珊脸上最角都挂了彩，擦了紫药水，看起来狼狈不堪。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爱怎么说就由得他说好了，你们能耐，跟人动手，还心有不甘是不是？今天这事确实不怨我们，你当时没见那场面，我们要不动手，就真成了孙子了……
　　 我拍了苏珊一脑瓜，她疼得龇牙咧嘴，马上闭嘴。我真想一巴掌拍死温晴，可又不知道从何下手？
　　 “你呀，从小到大，就没消停过。你不都说我不是你亲姐了，那你还管个屁啊，我的事也与你无关！”
　　 我知道，我再怎么努力，都没法跟上你的脚步。我因为你而骄傲，也因为你而自卑，不管你恨我也好，为我感到羞耻也好，别人说我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污蔑你，因为你是我姐姐啊……
　　 要不是看你现在伤了，我真想给你两巴掌。我转过身，抹掉眼泪，对燕京说，你帮我写封辞呈，如果周末没事，就送我和小妹回趟老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