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过这里的医生，他们都说没看到这里有个女人啊。对，出急诊的医生说当时是有个女人跟他们一起来了医院，可是后来不知道哪去了。”
　　 “唉，找不到他们，这些住院费全得我们自己出了，好在老爸还有点积蓄，估计够交的了。”
　　 “爸，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交这笔钱没问题的，你好好养病就行了，赶紧养好了病还得接你孙子啊！”
　　 “就是，我得好好养病，养好了身体好接我的孙子。”
　　 父子两人在这聊着，儿媳秋娇带着洋洋走了进来：
　　 “爸，您醒了，这是我给您熬的鸡汤，您赶紧趁热喝了。”
　　 “娇娇，你看爸爸这么不中用，又连累你们了。”老赵头心里感觉过意不去，从他住了院，这个儿媳妇总给他做好吃的送来。
　　 “爸，您可别这样说，您养大军吃了那么多苦，我们还没报答您的，现在正是我们报答您的时候呀。”秋娇体贴地安慰着老人。
　　 “爷爷，你怎么样了，我好想你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孙子洋洋跑过来，抱着爷爷的脖子，撒着娇问道。
　　 老赵头亲了亲孙子的小脸蛋，高兴地说：“哎呀，我的大孙子来了，爷爷也好想你啊，爷爷过几天就回家去陪我大孙子。”
　　 “那可不行，爸，你得多住一阵，好了才能出院。”秋娇一听老赵头说要出院，赶紧劝道。
　　 “我都住十多天了，腿没事了的。我这腿折了是得养的，在这没用的，还糟蹋钱。听我说，赶紧给我办出院手续，我回家慢慢养养就好了的。你说我在这住着，大军还得天天请假照顾我，你呢，要上班，还得接我大孙子，还要经常来医院给我送吃的，这样不行的，太耽误事了。”老赵头执意要出院。
　　 “爸，我都跟单位请好假了，这个你就别管了，你就在这安心养病吧，要是病好了，医生自然就会让你出院了。”大军见状赶紧过来劝着老爸。
　　 “唉，你们就是不听我的话，咱在这住着干嘛，回家多好啊。”老赵头叹了口气。
　　 “爸，来喝鸡汤，你儿媳妇亲自下厨熬的，你看味道怎么样？”大军岔开了话题。
　　 “闻着这味我就知道，肯定是相当好喝了。”老赵头笑着说。
　　 众人不再说话，看着老赵头喝鸡汤，病房里飘荡着鸡汤的香气。
　　
　　 【五】
　　 出院后的老赵头在家静养着，他喜欢看地方版的城市日报，这是一个周日的上午，儿子媳妇带着孙子出去玩还没有回来，他坐在沙发上，打开了报纸，浏览着上面的内容，忽然有一篇文章吸引了他，他非常激动，仔细地看了三遍，然后将报纸“啪”地往茶几上一拍，“太不要脸了，太不要脸了！世上居然有如此不要脸的女人。”他站起身，背着手，在客厅里不停地走来走去。
　　 “爸，怎么了？你说谁不要脸啊？”儿子大军带着老婆孩子才进屋就听到老爸在骂人，再看此时的老爸，气得满脸通红，手在微微发抖。
　　 “那个女人，就是那个女人！你来看看，这个，”老赵头伸出手招呼着儿子过来，指着茶几上的报纸，“你看看这上面写的内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大军走到老爸跟前，将报纸从茶几上拿起来，顺着老爸指点的内容开始看了起来。当他看了个开头，心里就有些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惊呼，“爸，这不是撞你的事吗？这女人怎么成了救人的英雄了？”
　　 “你往下看，看完再说。”老赵头用手指点着报纸。
　　 “嗯。”大军嘴里答应着，眼睛没有闲着。
　　 “爸，难怪你那么生气，这也真是太气人了！她儿子撞了人，她把你送到医院就不管了，还倒成了见义勇为的英雄，这写文章的人也真是瞎了眼了。不行，我们得找他们算账去！他儿子撞了你，我们白花了三万多块钱呢，他们得赔给我们。”大军气愤地说，“本来我想找人查那个孩子的事来，可是又怕你着急上火，后来就没有再去找那个孩子。我是心思只要老爸没事，我认了，花点钱就花点钱吧，只当是破财免灾了。可是他们这样做也太让人心里下不去啊，不行，我怎么也得去找他们算账，他们太没有良心了。这女人也是，也不怕她的孩子跟着她学坏。”
　　 “是啊，就没见过这样的家长，这样做不是害孩子吗？这个事不能就这样算了，我们得找他们讨个公道。明天，我找人写状子跟他们打官司去！”老赵头真生气了，感到那条才痊愈的病腿又开始疼了起来。
　　 “爸，先别急，让我想想……要打官司得有证据，我们现在手里没有证据，不能证明是她儿子撞了你的。看她这样，肯定她儿子也好不到哪去，不会承认撞了你。这样的话，我们必须得找人证，当时那么多人看到过你被撞的，可是我们怎么能找到他们呢，又怎么能让他们为我们作证呢？”大军似自言自语，又好似在跟老爸商量。
　　 “这个……也是，没有证据告了也告不赢，还会惹一肚子的气。那你说怎么办好呢?我们怎么样才能找到肯为我们作证的人呢？”老赵头一时也没了主意。
　　 “爸，要不……”这时在一旁没有说话的儿媳秋娇说道，“要不我们写个牌子，把这事写上，像旅店那些接站的人那样，举着牌子寻找目击证人吧。”
　　 “哎，你别说，这还真是个好主意，就这么定了，我每天在学生上学前和放学后站在出事地点寻找目击证人，我不相信当时那么多人看着，就没有一个有良心的人站出来肯为我作证。”老赵头很赞同这个主意。
　　 “爸，这样是可以，可是你的腿能行吗？我们可不能顾此失彼啊。”大军担心地问。
　　 “没问题的，也就是在那些人上学和上班，放学和下班的高峰期我站一会，中间的时间我不去，再说了，累了我可以在马路牙子上坐一会嘛。我就不相信告不倒她！”老赵头恨恨地说。
　　 “那好吧，我有空也陪你一起去。”大军说道。
　　 “我有空也去。”秋娇附合着。
　　 “我也去……”洋洋听到大人们都说要去，他并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也跟着喊要去。
　　 “都去，都去，我们全家一起去。我的大乖孙子，来，让爷爷抱抱，爷爷就喜欢我的大孙子，又乖巧，又孝顺。”老赵头将洋洋抱着，让他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爸，那我就张罗一下那个牌子了。”
　　 “嗯，你去吧。”
　　
　　 【六】
　　 人们惊奇地发现，一小门前的岔路口，有个举着牌子的老人站在那里。开始有人还以为这老人是个要饭的或是遇到什么难处需要用钱的，有的人还把零钱递过去，可是老人却微笑着摇了摇头。后来有人站在老人面前将牌子上的字仔细看了，又问了问老人，才知道原来这个老人在寻找目击证人。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大家一传十，十传百，以各种不同的心态传播着老人的故事，很快，来接送孩子们的家长差不多都知道了这事，很多孩子们也在传扬着这事，知道的人无不痛骂那个缺德的女人，同时又很同情老人，可是大家都爱莫能助。
　　 不知不觉地几天就过去了，这天，这些家长中有个叫杨涵女人，在接孩子时听说这事以后，跟老人聊了一阵，没有说什么，带着孩子就回家了。
　　 “志文，你记不记得前两天我们报纸上登的那个见义勇为的女人的事？”吃完晚饭，坐下来休息的时候，杨涵问她老公。
　　 “哪个？哦，我知道了，你说的是那个撞人孩子的妈成了英雄的事？太记得了，这么缺德的女人给人印象太深了，想忘也忘不掉。”志文回应道。
　　 “你知道吗？”杨涵往老公身边凑了凑，“那个被撞的老人我今天接儿子时看到了，正在学校门口不远的地方，对，应当就是被撞的那个附近，他在寻找目击证人呢！”
　　 “啊？是吗？真的啊？”志文睁开大眼睛，有点不相信。
　　 “真的呀，我骗你干嘛啊？我还跟那老人聊了一会呢，那老人说，那天他被送到了医院，那女人就跑了。他根本没看到那女人的人影，那孩子的人影也没看到，是他自己掏的医药费，花了三万多呢。人家本来不想追究了，想自认倒霉，结果看到报纸上把这件事颠倒黑白，把那女人说成了是救人不留名的英雄，人家生气了，要找到那天看到孩子撞人的目击证人，想告那个女人呢。”杨涵看着老公的眼睛，欲言又止。
　　 “告他们也活该，这样的人就应当告他们，没见过这样当家长的，这样做把孩子都教坏了。我记得你那天说那个孩子好象还可以的，还一直让他妈把老爷子送医院的。咦，你好象还有话没说完。”
　　 “是啊，那孩子看上去还不错，可惜有那样一个妈。老公，我是想，我是想我能不能去帮老人作证一下？”
　　 “什么？你是说，你想去为那个老人作证？”志文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他没想到一向性格柔弱的妻子会有这样勇敢的举动。
　　 “是啊，这事太叫人生气了，如果没有人作证，老人打官司肯定赢不了，老人别再气出个好歹的，我感觉良心上过不去，所以，我想帮帮这个老人。”
　　 “嗯，好，这样吧，到时我陪你去。”
　　 “那就说定了，等我下次再见到老人，我就跟他说了，我愿为他出庭作证。”
　　 再说老赵头在那站了有一周了，居然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为他作证。他感觉很沮丧，每天站在牌子前看的人倒是挺多，大家也很同情他，听说了那个女人的事也都很愤怒，可是没有站出来为他作证，有些倒是想站出来，可惜不是当时的目击证人，没有目击证人他就打不赢官司，他很焦急，儿子劝他，不要着急，当时那么多人肯定会找到好心人的，可能是有些人还不知道这事，让他等，相信一定会好心人站出来的。
　　 晓涛开始没有注意学校门口不远处的那个老头，后来听同学说，那老头在找什么目击证人，他也没往心里去。这天，放学后，晓涛推着自行车，从老人身边经过，忽然想起来了同学说的老头的故事，他就好奇地站住了。他往老头脸上扫了一眼，一下怔住了，这老头怎么这么眼熟？他站在那努力在脑子里搜寻着，这老头怎么那么像自己前几个月撞倒的那位老爷爷呢？他又仔细看了看，可不是那个爷爷呗。只见现在这个爷爷好象比以前瘦了，也换了衣服，所以他一下没有认出来。难道，难道他要找的人跟自己有关？
　　 他把车支在一边，凑到老人跟前，伸着脖子去看老人面前的那张牌子，果然，果然是跟自己有关。
　　
　　 【七】
　　 晓涛回到家，破例没有敲门，而是用自己的钥匙开了门，进了屋里。妈妈刘红看到儿子的反常举动，开着玩笑：“咋了，又被谁给煮了？”
　　 “被谁，被你！”晓涛又气又委屈，大声地哭了起来。
　　 “小兔崽子，你一天没在家，回家就吃了枪药，我怎么惹到你了？”刘红骂道。
　　 “妈，你说，上次被我撞倒的那个老爷爷，他到底撞得怎么样？你给他治了没有？”晓涛哭着问道。
　　 “怎么又问这个？这事不是早都跟你说过了吗？怎么还没完没了？”刘红愕然了，她不知道儿子怎么又问起了这个事。
　　 “妈，你别再骗我了！那个老爷爷都找到学校了，你儿子就要被告上法庭了！”
　　 “啊，不会吧，他为什么要告你？”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儿子我，把人家撞倒了，然后我们全跑了，没有管人家。”
　　 “谁说没有管的？我不是把他送到医院了吗？谁那么能瞎说，看我不打烂他的嘴。”
　　 “你是把老爷爷送医院了，可是你送到医院就跑了，人家老爷爷的腿折了，身上好几处受伤，在医院住了好久，你连一次都没有去看人家！你还骗我说人家好了，回家了，妈，你怎么能这样啊？你这么做是不对的！”
　　 “谁告诉你的，你是我儿子，可不要听外人胡说啊。”
　　 “妈，我没有听外人胡说，是那个老爷爷亲口说的，而且，我还看到报纸了！”晓涛顿了一下，接着说。
　　 “报纸？什么报纸？”刘红的心里掠过一丝惊慌，完了，看来这孩子全知道了。
　　 “就是你那见义勇为英雄的报纸！”晓涛的语气里充满了悲愤，“你儿子撞了人，他妈反倒成了英雄。真是丢死人了。”
　　 “你个小兔崽子，要不是你惹的祸，我能这样吗？当时那老头躺在那，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这要是被他赖上了，我们这一辈子都完了，休想再得安宁了。”刘红也恼羞成怒了。
　　 “你怎么就知道人家是这样的人啊，而且你这样做，叫大家知道，我以后还怎么去见同学？会被他们看不起的！妈，你这样做就是不对，你这是在害我啊！你要是不去，那我去！”
　　 “怎么了怎么了？你俩吵什么呢？在门外就能听到你们俩的吵架声，我才走两天，你俩就翻了天了。”晓涛的爸爸开门进屋了。
　　 “爸，你可回来了。你给评评理……”晓涛把自己知道的全跟才出差回来的爸爸说了。
　　 爸爸把儿子拉到自己房间，“儿子，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爸，是我们错了，我们应当给老爷爷赔钱，并赔理道歉。爸，对不起，我惹了这么大的祸，害得你们得赔那么多钱。这钱算我借你们的，我保证，我保证好好学习，以后努力赚钱，我会还你们的。”晓涛又愧疚又难过地说。
　　 “儿子，爸爸很高兴你象个男子汉，敢于担当。说起来爸爸也有责任，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这个做爸爸的居然一点不知道。现在爸爸知道这事了，爸爸很高兴我的儿子会这样明事理。儿子，你做的很对，爸爸支持你！钱没了可以再赚，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相信老爸，这事交给老爸处理吧。”爸爸拍拍晚涛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