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赞成李副主任的意见”。主任助理老王也来了兴趣。说话声比别人高了两个八度，跟打雷似的：“易姐算是我们办公室久经考验的老同志，领导早有动议和意向。再说，工作确实需要嘛。易姐提拔上来，不只是减轻了李副主任的工作压力，我的压力也可以减轻一部分。酒足饭饱后陪客人洗洗脚、唱唱歌，本来是个美差。只可惜物极必反，一天洗几次脚，全身被小姐按来按去，长此以往，穴位变得迟钝了、身体变得不敏感了、全身麻木。都说牵着女同学的手，后悔当年没下手；牵着情人的手，好想往那旮旯里走；牵着老婆的手，好像左手牵右手。可是，回家老婆牵着我的手，连左手牵右手的感觉都没有，就像扶着一根晾衣杆。悲哀呀！
　　 “还有，进歌厅K歌，作为娱乐本来是件身心愉悦的事情，可是作为工作就难呀。每天在震耳欲聋的环境中呆上几个小时，高分贝改变了我。我老婆是棉纺厂的，说话声特别大。现在已经赶不上我的声音大了。我们小区带孩子的，都用我来吓唬孩子：“再哭，把你送到王叔叔家去”、“再淘气，我让王叔叔来骂你。”你们看看，我都成了什么呀？我也长话短说，特长：北师大语言文学毕业，从事文字工作21年。亮点：一晚上洗过3次脚、连续陪客人跳过15只曲子的舞、外加唱了12首歌。我当天的脚丫子比下锅的猪蹄儿还白净；陪客人跳完最后一支曲子，我一个踉跄差一点就摊在美女客人身上，我还得用沙哑得跟李文华似的声音给她道歉。好在人家美女大人大量，随口一说“没事，没有按住当劲的地方。”弄我一个大红脸。软绵绵的，肯定不是有劲的地方。难处与李副主任一样。
　　 要说调研员老赵就是稳得起，大家说得风吼，他在那里抽闷烟。他在办公室主任位置干了十余年，见过的、经历过的、听说的事情很多，他应该有好主意。过去没有觉得这办公室的工作有那么难做，现在个个都说难。我得尊重老同志，看看他是什么意思。见有说话的空隙，我正准备问问他。结果他一抬头，正好和我对上眼。
　　 不用我开口了，只见他不紧不慢的灭掉烟头，咳嗽一下清清嗓子说：“我呢，退居二线多年，还有不到一年就该正退了，有事没事也常来单位看看，到办公室坐坐。今天听了大家的发言，我真的感到高兴。看到大家都能独当一面，尽心尽责，我没有不高兴的道理。我们那时就一个办公室主任，手下两三个人，工作很轻松。没有听谁说工作难的。后来设置了一个副主任位置，工作也好办。什么工作打算、工作报告、工作总结、各种方案等等，一个人包圆儿。大伙都在机关食堂吃饭，很热闹很开心。巴不得来个客人呀、领导的，食堂加个菜，大家乐呵乐呵。我们那时兴跳舞，上面领导来视察工作、或者是有个什么活动庆典之类的，搞个联欢晚会、举办个舞会，大伙都参加，真的发自内心的高兴呀。随着社会的发展，高速路多了，车好跑了，联系也方便了，串门子的人就多了，一个副主任不够用了。照这样发展下去，我看再设置几个什么主任助理、主任秘书、主任帮办、主任助手，工作都难干。难干也得干呀，谁叫咱们是国家级贫困地区呢。再怎么贫困，她也是在中国呀。既然在中国，那中国的礼仪都是一样的呀。客人来了，就得接待，而且是对等接待。于是乎，这三个五个主任就不够用了。前几天我侄儿出差回来看我，跟我讲了一个故事。他们单位在泰山脚下，为了日益发展的业务需要，高薪招聘人才，报考条件就一个：连续一周，每天上下泰山不低于四次（能喝一斤以上白酒者从优）。要命！招聘启事贴出去一个多月，应聘者寥寥。我有个亲戚，他们那里烧烤很有特色，慕名而来的客人络绎不绝。他在政府接待办工作。不论是来自上面的领导、同行、投资的企业家，还是参观学习、考察取经等等的客人，他都得出面接待。每天从早到晚，没有一日三餐，就是不停的吃烧烤。一年少说也要吃掉两万串烧烤。他说最多一天吃过1000串。吃得都流鼻血，差点口吐白沫。回家女儿不让进门，得换一身衣服才能进。满身都是芥末味、羊骚味，整的四邻五舍怨声载道。口腔溃疡不断、拉屎都是一场战斗。我在想，他们的述职报告是怎么写的”？
　　 满以为老赵会给出什么妙招，整了大半天还在想别人怎么写。不过，他的话给了我灵感。再说，马上要安排他们去接待一个投资农产品深加工项目的客人，没有时间听大家发牢骚了。注意还得我来拿。
　　
　　 （四）
　　 我知道这些年有人对我不服，今天倒是让大家见识一下我的能耐的好机会——主任和副主任相差不是一点点！
　　 “各位，老赵讲的故事说明了一个道理，不只是我们的工作才有难处呀。我这里也有个故事，我有一个同学在阳澄湖边工作。阳澄湖里的大闸蟹不错吧？可老吃也不行！这不，我的同学也是几乎天天陪客人吃大闸蟹。蒸着吃、煮着吃、炖着吃，咋吃也是大闸蟹味。一年下来，说啥也要吃掉一两千斤。同学说，他现在走路也走样了，跟螃蟹似的。无独有偶，广东有位仁兄，龙虾吃得多了，都虾背了。可以想象，全国还有很多这样的同行。比如：豆腐西施、羊肉泡馍……等等，不一而足。我们没有必要去研究这些个困难。这是我们的工作，既然是工作，那么再大的困难也要克服。过去有句时髦的话，叫作‘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我们这一旮旯，穷得叮当响，要山没山要水没水，聘什么发展？我们不能把大佛搬过来、也不能再造一座华山、更不能让我们这里也长出桃花水母。再说呢，我们这儿即没有关汉卿、王勃，连潘金莲、南霸天都不产；穷得太特殊了，连白毛女、小常宝都不来！我们只能借鸡下蛋，为我所用，才能发展、才能甩掉国家级贫困地区的帽子。是呀，我们所干的工作很艰难，但还说不出口，反映成文字真还有点那个……正所谓‘看起来光鲜、干起来幸酸、写出来难堪’。
　　 “我听说美国佬前几年在闹过什么‘财政悬崖’，多新鲜的名词。我就在想，美国人爱玩什么创新，我们为什么不来个创新呢？我们要看到这些个工作的背后，为本地的经济发展起到了多么大的作用。据我所知，由于张副主任的出色表现，工作到位，把上面贫困地区工作检查组的领导陪好了，她大笔一挥，我们多要了5个亿的贫困资金。也是由于张副主任劳苦功高，才让东部一个大集团决定向本地投资办厂。比起这一大笔的投资、这5个亿的巨款，老张你说做个‘两栖动物’又有何妨？当然，最终功亏一篑。我们其它部门的工作没有做好，检查组的领导东窗事发，5个亿被追回。不过，那个大集团看在咱们是贫困地区的份上，还是同意做试探性投资。但那不是我们的错造成的，我们的工作是出色的。我们的成绩是5个亿加大集团，不是试探性投资。
　　 “这些年，李副主任的工作可圈可点。‘桑男’就‘桑男’吧，管他公的母的，要不是他的出色表现，咱们能签下那么多投资意向协议、还有什么战略投资伙伴吗？当然，最终能否落实，不是我们能决定得了的。还有王助理、易大姐，他们的工作都很幸苦、都很棒。没有他们的奉献，我们的新农村建设就达不了标、创先争优也完不成任务，还有许许多多的工作都不能落实。功不可没呀！
　　 “现在，我们的工作、我们的笔杆子就要把这些个工作，也就是大家统计的数据，包装成一个一个的成绩。比如：多少个投资团队、多少个战略合作伙伴、多少多少考察团、多少多少投资项目等等。还有你们几个小年轻的，学着点，看看这些老大哥、老大姐的敬业精神，把手头的工作做好了，把文章写得漂漂亮亮的。回头我才好找领导要钱，把明年的预算开支做大做强”。
　　 没想到，那天下午的述职报告会非常成功，新领导最后做了重要讲话，激情澎湃；更没想到，我的新年开支预算还没有做出来，就被平调到其它单位。在形式主义、享乐主义、官僚主义、奢靡之风盛行之下，我的调动是耶非耶，褒耶贬耶，不得而知。